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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委办公室的外面是个挺大的院落，周围是一圈挺拔的杨树。院子中间有个很大的水池，里面栽种了莲藕，放养着红鲤，莲池周围是柔柔的垂柳。院子东头正中间，摆放着两张长条桌子，上面放好了话筒，一群男孩围着桌子不停地追逐嬉戏打闹着。
两个女孩扯一根长长的橡皮筋，看一个女孩蹦蹦跳跳的唱着跳着。
“一呀一跳一，麦子收了三担七，二呀二跳二，小车轱辘米米的转，三呀三跳三，我给小狗搬块砖，四呀四跳四，来的都是开会的。”
耿老魁怕小孩子们把话筒弄坏了，很负责任地挥动着骨瘦的胳膊，驱赶着小孩子们：“走开，走开，这里不是闹玩的地方。”
当刘曰文从刘广元家返回村委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有等着盖章的的，有站着卖呆闲聊的，也有等着打听消息的。
刘曰文对乡里的两位干部说：“刘主任家里有点小事情，一会儿过来，两位领导请稍等。”两位乡干部嘴上没有说什么，但表情上已经显得不耐烦了。
村民王长德递给刘曰文一张带表格的纸：“曰文，我闺女考上了大学，我家不是挺困难么，这是从学校寄来的特困生家庭调查表，你过过目，在上面盖个章吧。”
刘曰文接过表格看了看说：“这个还真不好办呢！”王长德不由得一楞说：“曰文，咱爷们儿没啥过不去的吧！怎么就不行呢？”刘曰文说：“长德叔，不是我不给你盖，是公章交到乡里去了。乡里建学校任务下来了，所有盖章手续，必须等捐款任务完成之后再办！”王长德急了：“这是怎么说！我闺女学校等着用呢！这不是耽误我的事么！”刘曰文笑着说：“反正乡里就是这么定的，怕耽误事，只有先把捐款交上。”王长德说：“我家该捐多少呢？”刘曰文说：“给咱们村定的标准是，普通家庭每人一百五十元，你们家六口人就是九百元。”
王长德砸了一下嘴唇说：“这不要命吗，我上哪弄这么多钱去！要是有钱还是特困生吗？我记得去年修路的时候，不是按承包地亩数来分担的吗，今年怎么按人头摊了呢。”
刘曰文说：“这个我真不清楚。”
旁边有人搭话说： “这还用问，现在是人多地少，按人显然比按地摊的多。”
“去年修路每人摊了100元，今年建学校又多出个50来。”
刘曰文说：“乡里分配下来就是这个数，村里照乡里的任务指标下通知。乡政府的侯主任和董主任在这里，有啥不明白的，可以问他们。”
王长德说：“哪一个是侯主任。”坐在那里低头看报纸的乡干部候坯金说：“我就是。”王长德说：“哦，你就是上主任呐。这个人均一百五十元到底是自愿捐啊，还是强行摊派啊。”候坯金很不高兴地说：“这还用说吗，当然是自愿了。”刘长德说：“既然是自愿了，为何还不交不行呢，为何盖个章还别扭呢！”候坯金说：“没人说不行，有谁强迫你了吗？”王长德说：“不交钱就不给盖章，这还不算强迫？”候坯金说：“这个事情我不知道，我也管不着。”刘长德说：“那你管什么”候坯金说：“你这人怎么什么都要问，我不是为你一个人解答问题的。待会儿开会的时候，你好好听就行了！曰文，赶紧通知一下刘主任，叫他马上过来开会！这都几点了还不过来！真不像话！”刘曰文说：“刘主任家里有点事儿，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要不二位领导先开着，给大家讲两句？”候坯金说：“这是村民动员会，村主任不来我们怎么讲。这不扯淡吗！”刘曰文：“那我就我再催催他。”候坯金说：“赶紧的催去！”刘曰文来到办公室外头，只见前来开会的人，一个个离得会场中心那么远，躲在树荫下、墙角旮旯里，有的摆石子下棋，有的抽烟闲聊，懒洋洋的等候着。再加上叽叽喳喳的女人和乱乱哄哄的小孩子们，整个大院里显得混乱不堪。
刘曰文正打算招呼大家向会场中心聚一聚，牛二炮提溜个马扎子过来，扯着个大嗓门质问刘曰文：“曰文啊，这都啥时候了，会咋还开不呢。开个会跟大姑娘上轿似的，磨磨蹭蹭！早知这样还不如晚来几步呢。”刘曰文说：“这么多人都不急，就是你急。”牛二炮说：“我家里还有事呢，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在里瞎耽误功夫。你们村委会也是，没事找事儿，不就是收个捐吗，也值得开会？叫我说，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刘曰文冷笑着说：“你要放屁，不脱裤子照样放。咱白水渡，最爱没事儿找事儿的，可能就是你了。”牛二炮不甘心地说：“曰文，好歹我是你的二表叔，就这样对我说话？你本事再大，也不过是个的村文书，连个副主任也混不上。有本事，村主任没来，这个会你主持一下！”
牛二炮这句话一下戳到了刘曰文的内心深处，顿时弄了个大红脸，不屑地说：“去去去，胡咧咧什么！”牛二炮倒是觉得蛮开心，继续大咧咧笑着说：“爷们儿，说句玩笑话，别当真呐。否则，以后不和你玩了。”刘曰文不理他，低头走出村委大院，朝村主任刘广元家走来。
话分两头，且说刘广元把警察支应走了之后，回到家来，正和几位兄弟商量怎么安置刘二少的事情。商量来商量去，最终也没商量个结果。刘广元从兜里掏出一叠钱说：“喜子，不是当叔的说你，你也越来越不象话了。就说今天这事儿吧，你太让我和你爹没面子了。这一千块钱你拿着。以后你爱咋咋地，我再也不管了。最好你远走高飞，省的我和你爹再看到你。”刘二少瞅着那搭钱，不好意思去接，哭丧着脸说：“我也没咋着啊，就是想吓唬吓唬他们，那老两口子忒不是东西。”刘广汉把眼一瞪：“我看你才不是东西。你今天那个架势，能解决问题吗。点人家房子，人家就跟你成亲呐？！”
刘二少哼了一声，头一扭，不说话。
刘广元说：“你要再这么闹腾，我也没啥好法子了。我知道我的话你是听不进，可我不能看着不管。一来我是你亲叔，二来呢我是一村之长，有头有脸面的人，你这样胡闹，人家背后该说我什么呢。钱拿着，赶紧远走高飞吧”刘二少说：“都怪佟老拐那个老王八蛋，我和他闺女处对象，他看着不顺眼。还有王风兰那老娘们，都不是好东西！”刘广元说：“都是人家不好，人家不是东西！你咋就不想想你自己呢，处对象嘛，行，就跟人家好好处，不行就拉倒，好说好散，别动不动就到人家里吆喝威胁，舞舞扎扎的。谁家闺女肯嫁你这样的？弄出事来谁替你收场？”刘二少说：“我知道。可我现在闲着，没什么事干，叫我咋办。”刘广汉说：“咋办，你啥事都干不了。你说你除了在拘留所好好的，什么事能干好了？”
刘二少把钱揣兜里，气呼呼地站起来：“行，既然这样，那我就再进去吧，反正我也不想这么下去。”
刘广汉说：“孽障，你给我回来！听你二叔慢慢说！”刘广元说：“说什么，说也是白说。看样子，人家还是不服气哩。不服不要紧，现在我就打电话给派出所，你愿意进去还来得及。”刘二少这才不言语了。刘广元说：“怎么了，这电话我打不打呢？”刘二少说：“我，我听你的，你咋说咋是。”刘广元说：“听我的就给我坐下！”刘二少乖乖的坐下，随手摸了一棵烟点上。刘广元看了大伙一眼：“大家再想想办法，看给他安排点啥事儿干。”
弟兄几个都默不作声。
刘广元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说：“亏你们在村里也还算个能人，怎么，都变哑巴了，咋不吭声？他好歹也是咱老刘家的人，就这么看着不管？就这样让村里人看咱们的笑话？我呸！看你们还怎么有脸在村里呆下去！”刘广汉说：“广利，把他安排到你果园里怎么样？”刘广利说：“大哥，不是我不帮忙，是真的不行啊。喜子，不是二叔不要你，你想想，去年你在我那里干了才半年多，惹出多少麻烦事儿来？派出所怎么拘留的你，你忘了？我那些女服务员都怕你呢！你再能回去能行吗！”刘二少说：“你那里，我不去。”刘广利两手说：“你看看——”刘广元说：“老四，你呢？”刘老四赶紧摇头：“甭打我的注意。我那里庙小，养不下这尊神。再说我那里都是累死人的活，他哪受得了那罪！”刘二喜说：“哼，你那里请我都不去！”刘老四说：“不是我们不管你，你也太不争气了。”刘广利说：“是啊，你自己不争气，怪谁呢。”刘广汉说：“好，你们一个个的，都跟我推磨，我白有你们这些兄弟了。”刘广泗说：“大哥，不是我们推，关键是我们那里没有适合他干的工作。依我说，村治保主任的位子，不是一直空缺着吗，二哥你把他安排到村委会，让他管治安，以邪治邪，以毒攻毒，对你也是个帮助。” 刘二少说：“这还差不多，治保主任我能干。”刘广元说：“美的你。这事儿有那么容易吗，派出所同意吗，还有乡里呢？你刚从拘留所出来！”刘二少说：“那得分谁去办，要是三叔出面，再加上我表姨夫那里说句话，派出所能不给面子么？”刘广利说：“这倒也是。事在人为，啥事儿都是人办的。老三，这事也只有你就去办最合适。”刘广泗说：“三哥去办这事准成。你就给喜子再操扯一回吧。”刘广元说：“你们一个个，推来推去，把事儿推我这里来了，我推给谁呢。好吧，这事儿暂且就这么定下。不过喜子我可得警告你，这事要是成了，以后你也算是村干部了，你得给我争脸，不能再这么由着性子胡闹。”刘二少点头说：“行，我以后就听三叔的。”
随着院子里一声狗叫，刘曰文走了进来，对刘广元说：“三叔，候董二位主任都等着你呢，你还是先过去吧。”刘广元这才站起身来：“好吧。他们等急了，我先开会去，具体怎么办，等我回来再说。不许胡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