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水渡的村民与乡干部为捐款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的时候,老乡长牛三泰从党校回来了。这位从农村干部中提拔起来的基层干部,由于文化水平不高,过去常常被唐梦云等年轻干部人取笑,在县党校经过了一年的学习之后,圆满地拿到了全国成人自学考试的大学文凭,正式回到了他的领导岗位。和往常一样,他骑着那辆跟了他十几年的自行车,进了已经安装了电动伸缩门的大门口,把车子放进车棚里,走进了乡政府办公大楼。
有人形容基层机关是“上午点个卯,下午没处找。”虽然有点夸张,但也道出了某些实情。现在下午三点不到,整个办公大楼里已经静得“没出找人”了,那一间间紧闭着的办公房间里,是否有人,具体在做什么,很难说。党政办公室的的门虽然是敞着的,办公室主任老陈,正把脑袋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听收音机,有滋有味地欣赏《空城计》唱段:“我正在城楼观山哪景,忽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幡影,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办公室工作事无巨细,烦心事儿也多,容易得罪人,干好不容易,按说能胜任这一工作的人一要干练沉稳,二要圆滑通达,而这个老陈却与这两条都不沾边,而且还直脾气爱发牢骚,遇到什么事总该评论几句,甭管说得对与不对,说到最后总爱带一上句“要不然早晚出事” ,所以人们都叫他“陈出事儿”,时间长了不知怎么的叫成了“陈出气儿”。而老陈之所以能当办公室主任,一来是来自部队转业,还是正连级,二是办公室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干,平时的任务就是值班、接电话,发个文下个通知什么的。就这样一天到晚鸡狗零碎地工作着, “陈出气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快退休的年龄,把一张旧式的罗圈老榆木椅子,摩擦地光圆溜滑,水木纹络非常清晰。当牛三泰进来的时候,这位陈主任由于还沉浸于字正腔圆的京戏韵味当中哩,没有听到有人在叫他。急的牛三泰上前把收音机咔嚓关掉,同时大喊了一声“陈主任!”,老陈这才转过肥溜溜的脖子,惊慌失措的说道:“啊,是牛乡长啊,你怎么,回来了?”老陈说完这句话,又有些后悔,心想这是怎么说话呢,这不成了不希望老乡长回来吗。牛三泰说:“我怎么回来?我不该回来吗?”老陈尴尬地笑着说“老乡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学习结束了?”
牛三泰说:“是啊,结束了。”
“那好啊,大家就盼着你回来呢”陈出气儿稍稍合拢了下张大着嘴吧,压低了声音,老毛病又出来了:“牛乡长,不是我老陈多嘴,自打唐乡长主持工作以来,好多事情简直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哇!完全不按套出牌!真的是没法说!休怪我说,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
牛三泰说:“能出什么事?”“咳,出什么事?”陈出事儿说:“你们领导之间的事情,不说也罢,真叫人琢磨不透。自从康书记调到县里当了县长,你主持工作,你出去学习这些日子,又让唐副乡长代你主持工作。你看看,这代来代去的,能有什么好结果?还不是早晚不得出事儿?上面有事下来,去问唐乡长,唐乡长让找李副书记,李副书记让去找庄副乡长,庄副乡长又让赵副乡长看着办。你说这么推来推去,不出事才怪。现在是群龙无首,你回来就好了!” 牛三泰说:“老陈你这话说的有点主观。这段时间,唐乡长主持的不是挺好的么。”老陈叹了口气,嘀嘀咕咕地说:“好是好,可惜心思没在正道上,都用在建大学校上了!他想捞政绩,害苦了大家了。现在是全乡捐款集资,所有机关干部,事业编制人员,人人有份。正科每人一千元,副科每人六百,科室主任五百元,一般职工、干部三百元。我就不明白了,为啥当副乡长的比我这个办公室主任才多捐一百快?不公平么。这样下去,早晚得出事!”牛三泰说:“这个先不说了,你下个通知,招集在家所有的班子成员开会。就说有重要的事情研究讨论”老陈说:“这恐怕来不及。今天是大学校开工的日子,康县长亲自出马,一家人正在那里举行奠基仪式呢。”牛三泰马上沉下脸来:“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谁下的通知?为什么没通知我?”
老陈说:“你别误会,下通知的事情是唐乡长安排的,是他没让我通知你,不能怪我。”
牛三泰忽然明白了,他摸了摸口袋,想抽烟却没带着。老陈赶紧打开抽屉掏出烟来说:“我这儿有,玉溪的。”牛三泰点上一支,让自己极力的冷静下来,说:“那就改在明天吧。通知所有班子成员以及科室负责人,明天九点准时开会。凡是不到的,一律写检查!”老陈说:“好,我这就把通知下下去。”
第十七章 数字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