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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青春的记忆
且说苹果园饭局散了之后，田小雨勉强喝了几杯酒，感觉头晕，本打算回家休息一会儿，回到老宅子一看，发现锁着门，这才想起老父亲还在山上，自己又没有钥匙，于是来到大哥大嫂开修理铺的靠街新房。提起这新房，还得说一说他们结婚的时候，因为没有新房子，女方娘家那头就坚决不答应这门婚事。老宅基地只有三间，面积小得不能再小了，原地翻盖显然是不行的，为了给大哥娶上媳妇，父亲千方百计，用老宅基地作抵押，为大哥划批了一块新宅基，盖了五间房子，欢天喜地把新娘子娶进家门之后，招来村里人一顿好生羡慕，都说老实巴交的田贵找了个俊俏的好媳妇。这新媳妇呢，那说话的声音是那么绵软，身上总是有着乡下女人不常有的香气，白皙的脸上总是挂着迷人的微笑。
可是时间长了呢，就发现这好媳妇除了爱打扮，却不大会下地干活。田贵到是一天到晚地疼着护着，老父亲却渐渐看不下去了，有时不免说道几句：“庄稼人是要过日子的，可比不得城里人呐！”因此父亲和大嫂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搞不好。于是父亲就搬出了新房，住进了旧房，后来就搬到了山上，管护起了那片山林，平时很少回家。
“嘻嘻，中午做好了饭，等着你回来吃，左等右等你也没回来。感情是在村里吃了哩！”
田小雨回来了，柳月眉见面就嘻嘻的笑着，打着招呼。她的某些行为虽然令庄稼人看不惯，但嘴甜乖巧的女人却也不怎么使人讨厌。
“本来是要回家吃的，乡领导来了，总得去应付一下。让嫂子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哟，说那里话哩！你如今是公家人了，为了公家的事，吃吃喝喝，那是再自然不过了。家里做得再好，终不如外边吃香喝辣舒服呀！”
这句话倘若放在旁人身上说，也许觉不出什么，但是从自家人口里说出来，倒是像针扎了一下似的，隐隐有些疼痛，田小雨皱了一下眉角，不再言语。乖巧的女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立刻说：“你看我这张嘴，净顾说话了，把正事差点忘了。你这一回来，还没个干净处住呢。我把那头上的单间收拾一下，你搬过来住吧。”田小雨说：“不劳嫂子了。老房子就挺好，已经收拾干净了。那里显得清静，公家事多，一块住着，不方便哪”嫂子想了想说：“你说的也是。只是委屈你了。”
田小雨从大哥家出来，面对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村子，竟然一时不知去哪里。本打算去三婶家找一下家树哥和二萌，把刘广元等人说他们的话透露一下，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再继续冲动莽撞，可是这哥俩都没一个不在家的，三婶和翠云嫂子下地拾掇棉花去了，二萌的挖掘机倒是在家，人却不知干啥去了。自从回到村里来之后，还没和这哥俩好好沟通一下，尤其是昨天在会场里，哥俩的举动更是使他她万万没有想到，究竟是为什么呢。走马刚一上任，挑头闹事的竟然是自家的兄弟，自己该怎么办呢？想起刘广元还有那个侯主任，在唐乡长面前的一番恶言恶语挑拨，以后的情形真是不可想象。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透出一股冷汗，并深深埋怨起这两个兄弟来，你们呀，实在太猛撞了。可是转念又一想，面对不合理的事情，人站出来仗义执言，这又有什么错呢。翻来覆去，拿不定主意，她希望有个时间，当着一家人坐在一起，必须好好谈谈。
想到这里，她沿着村中间那条小河沟，一路向南走着，大约走了半个小时，不知不觉来到了村外。顺着一条弯曲小路，上了一处高高的土岗，站在高出，微风一吹，中午喝的那几杯酒完全消失了，感到无比的清爽，无比的激情兴奋。她记得这地方叫龙头岗，相传岗子下面镇压着一条神龙和一个神龟。站在岗子上，就远远地看见织女河打东边绕过来，又蜿蜒着向北而去。小时候这里是鸟的世界，花的海洋。花丛中有数不清的蝴蝶，带着童年的梦想飞呀，飞呀，飞过这光秃秃的山岗，飞过家乡的每一快田野，每一丛树林，每一处沟沟坎坎，每一片山坡沟梁。那时候家里穷，喂养了两头猪，一群鸡鸭鹅，母亲就带她到河边来割草，拔野菜，满脸的汗水和满头草屑掩映着一张坚强而俏丽的面孔。累了，母亲就直起腰，或者望着遥远的远方，或者坐在石头上，盯着河里缓缓流淌着的河水，深情的出神。“雨儿呀，你长大了准备干啥呢？”“我要织布”“为啥织布呢”“妈妈的衣服都破了，我织出布来给你做花褂子呀。”“我的好雨儿！”母亲紧紧把她搂在怀里，脸贴着脸说：“我的乖雨儿，快快长吧，长大有了出息，妈妈就好了！”河崖下数不清的花丛中，有一种极普通的野葵花，盛开着的时候由于长得像个破碗碗，母亲叫他“打破碗花”。“金碗碗，银碗碗，庄稼人手里个泥碗碗”。母亲把花掐下来递在她手里，轻轻地唱着那歌谣，忧伤的心声深深地扎在小雨幼小的心灵里。那一年的冬天，天气似乎特别的寒冷，狂风裹着雪粒在空中打着旋，翻着滚儿，无情的撒落在人们的脸上，似乎在降临着一个不祥的消息。那是一个临近夜幕的傍晚，上中学回家的田小雨刚进家门，便望见母亲被父亲和大哥一帮人从屋里抬出，急匆匆的上了排子车，被送往县城的医院，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妈妈！你怎么丢下女儿就走了!”妈妈把她那张苍白的却是永远美，丽的脸留在了女儿的记忆里，撕心裂肺般的哭喊成了一段永远抹不去的伤痛，无穷的忧伤永远定格在那个寒风冽中的夜晚。妈妈去世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娶第二个女人，带着一双儿女，含辛茹苦就那么过了下来了。妈妈呀，你在哪里！女儿已经长大，当她回到这片土地要回报你十几年养育之恩的时候，你却不在了！想到这里，年轻的姑娘禁不住热泪滚滚，夺眶而出，蹲下身抱头痛哭了起来。直到放羊的老羊倌，驱赶着羊群打此路过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自己置身于此的是一处荒凉的山岗，是一个一个被人遗忘的偏僻世界。老羊倌想不明白，这老田家刚回村当了村官的闺女，为啥在这龙头岗上哭哭啼啼。牧羊的老人面对年轻的姑娘，想问又不敢问，相劝又不好劝，只有无声的叹息着，甩着扬鞭，赶着羊群，缓缓地离去。
小雨独自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了，沿着下面的小路，再向南走大约一里多的路程，就是父亲承包看护的山林果园，何不趁此机会看看老父亲去呢！何况几天前，打县里考完试回家的时候，见父亲和哥哥正在果园里忙活着。父亲说今年雨水偏少，地旱、空气干燥，树上容易长虫子，果子也不如往年接的多，弄不好就是白忙活。要想增加收入，需要给每个果子上套装纸袋子，为的是成熟的果子好看一些。这样就得一颗树一棵树的爬上爬下，一个果子一个果子的套装纸袋子。更由于封山育林，这几年山上的獾子、野鸡、刺猬还有穿山甲多了起来，为了看好果园，爷俩整整忙了一个冬天，在几公里的周围挖了豪沟栽了夹障子。 “这样呢，有人就不容易进到里面来安装地夹子。”父亲站在山坡上这样对他她说。当她把准备回乡应聘村干部的事说出来的时候，父亲那张古铜色瘦削的脸上似乎显得不高兴了。“一个女孩子家，和那些人掺和什么？村干部没什么好当的！”父亲固执地摇着头。“我累死累活供你念书，到头来是为了这个吗，为何不去大世界闯荡。”面对父亲的质问，她忽然明白了那天村民动员会上，当大家得知她回村任职的时候，为何表情冷淡掌声稀稀啦啦的原因了。村里人似乎对自己这个第一村支书并没啥希望，谁不想自己的娃上了大学之后，留在城里闯世界呢？谁希望回到山沟沟里来呢？想到这里，年轻的姑娘忽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孤独。他觉得背后的人都在议论，都在指指点点。她发现，自己对于村里的人是陌生的，甚至今后的路不会那么一帆风顺，不知要经过许多的沟沟坎坎。她暗暗的叮嘱自己，小雨呀，你可不要后悔！为了这片土地，为了养育自己的父母，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必须坚定自己的信念，坚定自己的选择，哪怕千难万险风风雨雨，也不能松劲。
她这样独自地想着，任思绪在田清新的田野里四处纷飞，任灵魂在明净的天空中四处飞翔。忽然，从村内传来广播喇叭刘曰文下通知的声音：“广大村民请听了，现在全村捐款和旧账清缴工作已经到了攻坚阶段，没有交上来的，抓紧时间交上来。村领导说了，手头不宽裕用粮食折算也行，的超过时间的，每天每人罚款10元，抗拒不交的，一律对其采取行政措施。”虽然声音隐隐约约，但基本内容还是听见了。田小雨吃了一惊。心想这样的通知是谁让下的？为何不事先商量一下呢？事不宜迟，必须回村问明原因。想到这里，她和父亲说了一声，就急匆匆往的回村里走。回到家之后，听月眉嫂子说，家树和田贵哥俩已经找村长理论去了。他感觉不好，于是就急急忙忙赶到村委会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