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说村委大院。为了开会能领到一包洗衣粉,前来开会的人群中,少了谁都少不了铁公鸡。只见他提着个马扎子,从大门口溜达进来,屁股后头拽着他衣服的,是他十来岁的小孙女花儿。这老头这里听听,那里瞅瞅,看着一堆妇女那里挺热闹,便走了过去。
“你这人怎么回事,身上有股味,还喜欢往女人堆里钻。”刘快嘴死活不让铁公鸡走进女人的圈子。
“熏死了,熏死了。这是什么味呀,走开,走开,赶紧走开。”小家雀捂着鼻子把铁公鸡推得远远的。铁公鸡说:“庄稼人吗,身上还能没有味?你们女人家就是毛病多。”刘快嘴说:“不是我们毛病多,是你成天和鸡猪鹅鸭打交道,什么味都有,自个觉不出来。”铁公鸡找不到个适合自己落脚聊天的地方,正在犹豫着,那边墙旮旯里老羊倌看见他了,大概有什么事情要问他,打着招呼说:“老铁,过来过来,这边坐。”刘快嘴赶紧说:“快,赶紧的,老羊倌在那边等着你呢。他放羊,你喂猪,你俩正般配!”铁公鸡遇见了知音,朝老羊倌走了过去。老羊倌说:“老铁,你这晚才来,到处胡转转啥哩!”铁公鸡两腿一弯蹲下来,嘱咐小孙女说:“花儿,自个玩去吧,可别跑远了,待会儿还要领洗衣粉呢。”小孙女花儿一蹦一蹦的,找那帮跳皮筋的小孩玩去了。铁公鸡乜着眼睛说老羊倌:“你真不够交情,来得早也不叫我一声。”坐在一旁的牛二炮说:“拉倒吧你,叫你来你也来不早。你家里那些鸡猪鹅鸭活宝贝跟你感情多深啊,不把他们伺候安稳了,你能舍得来开会?”铁公鸡说:“这是什么话。开会学习学习,喂喂脑子,不好吗?”牛二炮说:“装什么积极呢,还消习消习!今年这建校集资可是又涨了,每人一百五十元,比去年加了不老少。你先消习消习这个吧!”
铁公鸡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加吧,又不是咱自个。再说我家人口又不多。”
牛二炮说:“你家人口不多,可是你老小子家里喂的那些活宝贝多哇,污染了空气,照样多收。”铁公鸡一听这话,几乎跳起来,眼珠子瞪得像铜铃,脖子伸出老长:“拉倒吧你!想狮子大张口哇,没门!自古以来也没听说有这个政策的!”老羊倌说:“这政策上的事情,叫咱懂咱也不懂。反正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鸡脖子伸得再长也没屌用。”旁边的王长德说:“你是不愁。光棍一条,吃着五保,你愁啥。可挡不住有人愁啊,像我们家,三个大人,加两丫头,一个小子,这六口人一家伙就该上捐一千多,哪儿弄去?”铁公鸡说:“计划生育允许生俩,谁叫你多赚出个小子来。”牛二炮说:“你那上大学的大丫头替你挣脸了,眼下困难些,过几年净擎着享清福。那像我似的,一色的带把的,又得盖房又得娶媳妇,要了命了!”王长德说:“可是眼下这一关怎么办呢,盖个章还得交上捐才行,这不是逼人吗。”铁公鸡说:“你这话不对。人民政府为人民,小康社会马上到,哪有逼人的?你去问问台上坐着的,哪有逼人的?”牛二炮说:“这老小子,思想觉悟什么时候提的这么高了!”铁公鸡瞪了牛二炮一眼:“小瞧人了不是。咱一心跟着共产党奔四化,什么时候也没落后过。”
老羊倌说:“呸,别吹了。你什么时候一心一意过了?你说说,为啥总是带着小孩来开会?还不是为了多领一包洗衣粉吗。你这叫拉屎扒地瓜,外带着拍蚂蚱。便宜总想沾,两头都不误。”牛二炮说: “可惜你来晚了,洗衣粉已经发没了。”铁公鸡狡黠地撇撇嘴:“净胡扯,我才不信呢!”虽然这么说,还是有些不放心,半信半疑的站起来说:“不听你们胡咧咧了,都不是什么好鸟。咱到那边听新鲜去。”于是拍拍屁股溜溜达达的朝会场的另一角去了。牛二炮望着铁公鸡的背后说:“这老小子,开会就是为着领东西来的,你一说洗衣粉没了,他就坐不住了,八成是找村文书大听去了。”
老羊倌说:“他倒是惦记着呢,看今天这情形,这会开成开不成还没准呢。”牛二炮摇头晃脑说:“不是我牛二炮爱说大话,依我看,今天这个会怕是开不成了,不信你们就等着瞧吧!”刘长德问道:“听你这话里有话呢。敢问二炮先生,却是为啥呀”牛二炮说:“为啥,村主任侄子今天有事,来不了了。一村之长不到场,这会能开得成吗?要我说,只要广元主任不来,这个会就他娘的永远开不成。””
正说着,刘广元从外边走了进来。
刘广元说:“谁说我不来了?二炮,你在说什么呢。”牛二炮说:“是主任二哥来了。我说什么呢,我说这个会假如没有你在场,换了别人他压不住场哇!大伙说是不是呢?”刘广元没再打理刘二炮,径直朝会场中心走去。早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乡农委主任候坯金很不高兴的说:“怎么了刘主任,你这架子也真大,这会还开不开呀。”董不懂也随声附和说:“是呀,都等你半天了。”
刘广元笑着说:“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刚才村民邻里之间闹矛盾,我去调解了一下,耽误了一点时间。好,咱们马上开会。”
候坯金说:“到底是邻里纠纷,还是家庭纠纷?刚才,刘文书说你家里有事。”
刘广元看着刘曰文:“是吗?我家里好好的,怎么会有事呢。”刘曰文赶紧说:“是我弄错了。确实是邻里纠纷。”刘广元说:“听明白了吗,是邻里纠纷。行了,咱们抓紧开会吧。”刘广元与候、董二位来到会议桌后面凳子上的坐下,只见前来开会的人群中,站起来一位姑娘,来到会议桌前对刘广元说:“你是刘主任吧。”刘广元愣了一下说:“你是——”那姑娘自我介绍说:“我叫田小雨,是到村里来工作的。”候坯金插话说:“刘主任,这是乡里安排给你们村的新生力量,村支部副书记,前来主持工作,希望你们好好配合。”事情来的突然,刘广元感到有点懵了。村支部副书记主持工作,不用说了,职位一定是在自己之上,事前怎么一点消息没有呢。哦,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去乡里开会的时候,听说有一批大学生村官要派到村里来,自己还未当回事呢,没想到说来就来了。“欢迎,欢迎”刘广元习惯性的伸出手,主动握了一下姑娘的手,又说:“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为当前的工作任务犯愁呢。这下我就放心了”田小雨只是淡淡的一笑:“我是来学习的,希望得到你的帮助”“一定,一定”刘广元略略地回答着,在凳子上稍微的腾出了一点空间,招呼姑娘坐下。然后手指头在缠着红绸子的话筒上重重的敲击了两下,威严地说:“这个——大家静一静,下面开会!这今天开会的内容是——”刚说道这儿,铁公鸡从旁边冒出来,指着坐在一旁的刘曰文说:“曰文,你可不地道。我花了十五块钱的广播费,叫你播广告,你倒好,把我的广告,念成了什么“丢失小花,猪一头”,成心坑我。各位领导评评这个理。”
刘曰文没想到铁公鸡还有这一手,气的半天说不上话来,摆摆手说:“去去,什么猪一头,猪二头,你瞎咋呼什么呀!捣乱来了是不是?”铁公鸡还想再说什么,刘曰文猛地一下加大扩音频率,喇叭里立刻发出刺耳的蜂鸣噪音,震得小家雀等一群妇女赶紧捂上耳朵,嚷嚷起来:“哎呀,耳朵震聋了”刘广元瞪了铁公鸡一眼,大声说:“你有神经病呐?这是什么场合?滚一边去!”铁公鸡顿时塔拉下脑袋,乖乖的躲到了一边。会场上霎时安静了许多,刘广元刻意地向会场的四周看了看,继续说:“下面开会了。首先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乡政府的候主任和董主任。这一位是咱们村新来的田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