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何听雨仍然约孟亦非在艺术表演室见面。孟亦非虽然不太情愿,但是没有让何听雨失望。而两人一直没有逾越底线。
春节到了,何听雨回去过年了,孟亦非没有问她是否和哥哥嫂子一起过春节。孟亦非不是不想问,只是怕过于关心,难以摆脱何听雨的纠缠。
还因为,这个春节,孟亦非过得不舒心。
韦雨燕总是说自己不舒服,也讲不出什么准确症状。到大医院一下,韦雨燕肝癌已经晚期。孟亦非本来想瞒着韦雨燕,但是,韦雨燕悄悄听了护士们谈话,知道了实情,心情一落千丈,烦躁无比,不思茶饭。不到三个月,便走了。
失去了妻子,孟亦非十分消沉,将超市里的货物转给别人,便关了超市。为了溪月上学,周一至周五,孟亦非的父母在孟亦非这里照顾溪月,双休日,老两口便带溪月去乡下。
父母在家时,孟亦非很是正常起居,正常上下班。双休日,父母和溪月到乡下去了,孟亦非上午几乎不起床,中午起床做午饭,然后离开家,不知道去哪儿。晚上,很晚才回家。何听雨多次联系孟亦非,孟亦非都没有回电话和回复短信。
时令已到夏季。
一天晚上,天阴沉沉的,没有月亮。大约是夜里一点多了,孟亦非才从外面歪歪邪邪地回家。
何听雨倚着窗户,看见远处孟亦非的醉态,就下了楼,关了灯,站在门口。孟亦非走到自家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一个踉跄,栽到里面。何听雨见状,一个闪身进了门。孟亦非开了灯,洗过澡,倒了一大杯开水端着,上二楼休息。
孟亦非迷迷糊糊中,听到韦雨燕在呼喊自己,便上前抱起韦雨燕哭了起来:“你到哪里去了?我好想你。”
见韦雨燕不理自己,孟亦非又将韦雨燕搂得更紧。
一觉醒来,孟亦非觉得自己似乎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那馨香是自己熟悉的体香,带着荷尔蒙的味道。孟亦非疑惑地翻过身,打开床头灯,随手摸到茶杯,大口喝了三四下,清醒了许多,再看看身边,何听雨只穿着内衣,躺在那里,睡眼惺忪地看着自己,十分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和你一起进来的呀。”
“我怎么没有印象?”
“你醉了,我扶你上楼的。”
孟亦非极力地回忆着,他没有一点印象,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失忆过。
还有什么办法呢?孟亦非觉得已经失去了底线,也就随缘吧。他没有责怪何听雨,下了床,去洗了一下脸,觉得满嘴苦涩,又刷了一下牙,回到床上。何听雨扑过去,孟亦非没有拒绝。
折腾了半个小时,清醒之后的孟亦非靠在床头,又喝了几口开水,想着心事。
刚才醒来的时候,孟亦非觉得那馨香似乎曾经有过,就在自己的卧室里,他想回忆是什么时间。想不起来,反正不出十天,应该不会在艺术表演室。
想着,想着,孟亦非心里一惊:“何听雨是不是哪天晚上如今晚一样进了自己家里,然后又离开,而自己没有觉察到?”
孟亦非回忆之前早晨是不是有门着的情况。是有,但是,自己醉了,常常忘记关门是常有的事情,不能确定什么时间。孟亦非的脑袋有些发胀,昏昏沉沉的。
何听雨显然有些受拘束,不肯说话,只默默地和孟亦非亲近。何听雨出奇的沉默连自己都感到不自在。
孟亦非终究没有守住底线,何听雨终于如愿以偿。
何听雨还继续辅导溪月,只是双休日,溪月去了爷爷、奶奶那里,就可以歇一下。孟亦非对此一直很感激何听雨,想找个机会再感谢一下。在家里,孟亦非觉得爸妈做饭很劳累,不想连累他们,也怕他们做不好饭菜;到饭店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害怕和何听雨的关系被公开化,引起别人猜测。因此,孟亦非犹豫了好一阵子。
溪月放暑假的第一天,孟亦非决定约何听雨去饭店聚聚,表达谢意。当然,还有一件事情与何听雨商量,就是溪月先回乡下过一个月暑假,然后回来,希望何听雨再给溪月辅导新学期课程预习。这事,孟亦非不想在二人独处的时候讲,因为,孟亦非觉得,他不能接受何听雨,避免把感情引到深处,也害怕何听雨因此事谈起个人的事情。
那天中午,孟亦非叫来了爸妈,订了一个比较私密的一个包厢,点了一桌有特色的菜。
席间,老孟夫妇十分感谢何听雨对溪月的辅导,夸赞何听雨年轻、漂亮、有才、有爱心。溪月也在称赞何老师像妈妈一样爱自己。何听雨借机诱引溪月说:“我有你妈妈那样好吗?”
“有啊,你比我妈妈有文化,更好。”
“不许这样说妈妈哟,溪月。”孟亦非有点生气,一本正经地对溪月说。
何听雨听了,微笑地望着两位老人,说:“孩子太感性了,如果以后我不辅导她了,可能就会把我忘记了。哈哈。”
“不会,不会。我妈妈没了,何老师可以做我的妈妈。”
二位老人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觉得何听雨过于优秀,清高,害怕提出来,遭到拒绝,脸上挂不住,就一直默默地吃菜,不肯说话,现在,小孩子说出来,可以试探一下。老孟就说:“我们是寒门,何老师会过不惯我们这样的生活。溪月,小孩子,不能乱说话。”
孟亦非没想到溪月会这么说,心中十分无奈,不知道怎么应付场面,就看着何听雨的反应。
何听雨乐了,伸手摸摸坐在身旁的溪月的头,问道:“谁叫你这么说的?逗老师开心。”
“我自己想的。”
“我怕我没你妈妈做得好。”
“您不要怕,我喜欢您。”
“真的?那我就听溪月安排,好不好?”
溪月正要说“好”,抬头看见孟亦非盯着自己,脸色严肃,就小声说:“我听爸爸的安排。”
孟亦非一直对何听雨就是不冷不热,何听雨能感受到。现在,何听雨用眼睛余光扫了一下孟亦非,笑着拍了一下溪月后背,说:“小机灵鬼。”
老孟夫妇看孟亦非的神情,感觉这事成不了,一则孟亦非年龄大了;二则家境不同,门不当,户不对;三则这女孩可能将来前途无量,所以,看到孟亦非的表情,知道可能这女孩不接受自己儿子,就顺水推舟。老孟说:“何老师,你吃菜,多吃点,我们一家子真心感谢你关心溪月。”
老孟打了岔,话题便转到吃饭上。这一次,孟亦非带的酒也是茅台,不过,何听雨只喝了一点儿,不像上次在孟亦非家那样豪爽地喝酒了。
饭后,溪月被爷爷、奶奶带回乡下。何听雨没有什么顾忌的,就随着孟亦非一起在孟亦非家午休。
何听雨没有计较孟亦非在席间的表现,只是在孟亦非跟前感叹:“我真的想回到童年。你看,溪月多幸福。”
孟亦非就怕何听雨说起家庭,说起感情,就说:“人得认命,不认命就不开心,何必呢。人生不过三万天。”
“只是我的爸爸没过到三万天。”
“想开点。没有过不了的坎。”
何听雨看着孟亦非毫无表情的脸,揉了揉自己稍稍发烫的脸,便躺下,搂着孟亦非。
不知睡了多久。孟亦非在迷糊中,何听雨穿着洁白的婚纱款款向他走来,右手还拉着溪月。他极力想躲开,向老屋后面的一片竹林躲藏,可是,就是跑不了。他用尽所有的力气,还是停留在原处。眼看何听雨就要到跟前了,两个人要拜堂成亲了。怎么办呢?趴到地下,地下有一个水凼,正好藏下身子。啊,水里有一条蛇,正在往自己肚脐眼里钻。孟亦非要跳起来,要跳起来,一使劲,孟亦非坐了起来,感觉肚脐那里隐隐的痛,低头一看,两道指甲痕。
何听雨被孟亦非猛然起身惊醒了,也爬了起来问道:“你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
“做恶梦了?”
“好像是魇住了,什么东西捆住了我。我一挣脱,就起来了。”
“吓我一跳。”
“你瞧,你把我这儿划痛了。”孟亦非指着肚脐。
何听雨一看,笑了起来,说:“原来,是我把你捆住了。”
二人一对视,都会意地笑了。
整个七月份,何听雨一直和孟亦非缠绵在一起。孟亦非最怕何听雨小肚鸡肠,可是,他过于担心了,这事没有发生。何听雨希望趁着在一起的时间,能让孟亦非变得主动一点。不过,她能理解丧妻的痛苦和不适应,没有因为孟亦非的冷漠喋喋不休。
不过,何听雨总是在孟亦非面前提她爸爸的死是个谜,让孟亦非的心总是悬着,放不下来,他害怕自己呓语。孟亦非多次问何听雨:“我打呼噜声音大吗?我说梦话吗?”
何听雨总是说:“我没有感觉,我也是嗜睡的人,睡着了跟死了没有区别,什么也不知道。”
孟亦非虽然忐忑不安,但是,又觉得不会出现梦话被听的问题。他知道,梦话往往是含混不清。
在何听雨的柔情里,孟亦非渐渐失去往日的坚持,心里慢慢转为试图接受何听雨的爱,但是,孟亦非又开始担心何听雨会不会有一天要毅然决然地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