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非来到文化站,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发现室内干干净净的,办公桌上也是一尘不染,书籍、文具摆放和以前自己放置的一样。他知道,这些都是同事们做的。今天,没有人在办公室。孟亦非拿了茶杯和水瓶去开水房,洗了一下水杯,打了一瓶开水。孟亦非泡了一杯茶,坐在办公桌前出神。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孟亦非也喝了三杯茶了,正倒了泡过的茶叶,准备换一下茶叶,直到门前,钱紫陌迎面进来了。钱紫陌风风火火地进来,差点儿撞进孟亦非怀里。
钱紫陌吓了一跳,发现是孟亦非,马上欣喜地抱住孟亦非,惊喜地说:“孟主任,好想您呀。您终于来上班啦。”
钱紫陌才二十三四岁,青春,朝气,活泼,开朗,是办公室里的开心果。孟亦非被钱紫陌这么一个拥抱,顿时觉得年轻了许多。孟亦非也配合着钱紫陌,并在钱紫陌后背上拍了拍,说:“紫陌,辛苦你们啦。”
钱紫陌放开孟亦非,上下打量了孟亦非,又开心地说:“您不像是一个病人了,气色好极了。不过,趁个机会,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反正应该给您的待遇,他们不会少您的,这活呀,干了也白干,不干也没事。”
“谢谢紫陌关心。在家呆烦了,想出来看看。也想你们了。”
“听说何老师很温柔,不会给您受气吧?”
“呵呵。鬼精灵。她很好,没她照顾,我可能已经在地下十八楼上班了喽。”
“您好幸福。何老师年轻,漂亮,有才干,又爱您,我们这周围,就数您是第一幸福了。”
“谢谢。你也幸福呀。”
“我是幸福。但是,您太出彩了,我家那个人呀,心眼特小。”
“小心眼?”
“是啊。您不知道……”钱紫陌走到门口,看看外面,又走进几步,轻声说:“他和我吵了好几回。”
“什么原因?”
听了孟亦非这一询问,钱紫陌的脸一下子红了,吞吞吐吐地说:“不知道他听谁说的,说我俩……我俩……”
钱紫陌的话没有说完整,但是,孟亦非已经明白了。
“你性格开朗,像个男孩。别人误会了,不怪他误会。别和他吵架,好好解释。”
“解释了,他不听。我一直都不敢和您说这事,怕您不教我。”
这时,孟亦非想起韦雨燕曾经和自己吵闹的事情,只是当时,韦雨燕没有点明说是女人就是钱紫陌。
“心正不怕别人闲话。”
“孟老师,您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呀?”
“我不是生病了吗?至少要等我病好才行。”
“我看您的病已经好了。”
“我感觉还不行。到时候会请你的。”
“昨天,我在乡政府,有人在议论您,说您怕何老师年轻,漂亮,又有才,会挣钱,尽早会后悔这桩婚姻,所以您不愿和她结婚。您太善良了。”
“谁说的?”孟亦非小声地问道,脸上顿时热了起来。
“不知道谁带头说的。大家都感觉您过分了。您想想:何老师家里没有亲人了,她孤苦伶仃,想依靠您,您却不冷不热,她心里不会流泪吗?”钱紫陌一向快言快语,说得孟亦非有些头晕目眩。
回到家里,孟亦非看见何听雨,就走到跟前,带着歉意,说:“你找找东西,下午,我们去民政局领证吧。不过,你想好了,如果你后悔了,还来得及。”
何听雨听到孟亦非说“领证”二字,眼眶里闪着泪光,激动地说:“你想通了?是不是有人开导你了?”
“别多问了。我是多虑了,对不起。”
听到“对不起”三个字,何听雨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孟亦非把何听雨搂在怀里,任泪水滴落在胸膛上。
民政局办证窗口,队伍排得很长。何听雨站在后面,让孟亦非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怕他累着。
等到办证时,工作人员拿过材料一看,告诉何听雨:“这个窗口是办理离婚窗口。结婚领证的是六号窗口,现在没有人呢。”
何听雨尴尬地笑了。
何听雨喊了孟亦非一起到六号窗口。孟亦非发现那位工作人员很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面。
孟亦非到了窗口前,那位工作人员笑着问道:“孟主任,您帮谁的忙呀?材料给我。一般来说,没有本人到场,是不让办证的,您是领导,可以通融的。”
何听雨和孟亦非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我,我,我自己。”孟亦非递了材料,结结巴巴地说。
那人看看材料,查查电脑,拨通了一个电话,捂着嘴说话。孟亦非和何听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一会儿,那人放下电话,又在电脑上操作一番,再翻了一会儿抽屉,对孟亦非说:“材料我收下了,只是今天没有证书了。放心,领证时间会打印今天日期,打印好我会电话通知您来取,或者,我让熟人给您带去。很抱歉啊。”
孟亦非无奈地看看何听雨。何听雨满脸疑惑,又不好说什么,毕竟那人和孟亦非熟悉。
回到家,孟亦非发现钱紫陌站在自己家门口,十分不解。
见到孟亦非,钱紫陌笑弯了腰。钱紫陌说:“真搞笑。民政局说孟老师骗婚,非得让乡政府开个证明。这不,乡长把证明开好了,让我送来。正好,我第一个吃到喜糖。”
说起喜糖,何听雨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有准备喜糖,今天只是领证,婚礼准备以后补办呢。
为什么两个人领证需要乡政府开证明?孟亦非和何听雨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是事出有因的。孟亦非是乡政府干部,曾经,在孟亦非被县纪检部门调查时,那位民政局的工作人员被抽调去作书记员,所以认识孟亦非,并且知道他有家庭,她又在电脑系统里还查到孟亦非已婚,有配偶。那位民政局的办事人员只好给庙前集乡民政办打电话,询问情况。庙前集乡民政办郝主任知道情况后,就给她解释,说孟亦非妻子韦雨燕去世后,因为当时没找到户口本,所以,就没有去办事销户手续,韦雨燕火化事宜是他打电话联系的,估计孟亦非在办完丧事后,忘记了销户的事情,孟亦非不会干重婚的事情。但是,那位工作人员说:“我已经答应按当天日期签发结婚证,这需要乡政府给个证明,不然,可能被认定违规操作。”因此,郝主任向乡长汇报了这个事情,但是开个证明让钱紫陌送给孟亦非,也表达了对孟亦非的关照之意。
知道真相后,孟亦非啼笑皆非,何听雨的脸拉得老长。钱紫陌一看情况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喜庆,就赶忙说有事,溜走了。
何听雨闷闷不乐地进了房间,斜躺在床上,心头涌起许多想法。这个婚还能结成吗?为什么总是出岔子?何听雨开始动摇自己的信念,开始迷信起来。她把遇到孟亦非、认识孟亦非、套路孟亦非、爱上孟亦非这一幕幕全过了一遍,默默地流起泪来。
孟亦非做好晚饭,站在楼梯处喊:“听雨,吃晚饭喽。”一连喊了几声,何听雨也没有回应。孟亦非就上楼,来到房间里,发现何听雨靠在床头发愣,就问道:“听雨,怎么啦?”
何听雨斜眼看了孟亦非一下,依旧沉默不语。
“怎么啦?想什么呢?”
“我俩是不是不应该结婚?”
孟亦非一听何听雨这么问,还真不好回答。一直以来,孟亦非不肯接受何听雨,是何听雨太优秀,自己不敢承受后果。经钱紫陌那么一说,孟亦非又觉得愧对何听雨,所以,又决定接纳她。谁成想,领了两次证,还没有领到手,真是倒霉至极。
停顿了一会儿,孟亦非安慰道:“没事儿,是我太疏忽,怨我。”
“不是怨谁的问题。我怎么就这么不顺呢?”
“别想多了,这叫好事多磨,应该是好事。”
何听雨翻了一下白眼,转而苦笑道:“当然是好事。”
这一顿饭,孟亦非和何听雨没有交流,闷声吃完。只有溪月叽叽喳喳说着班里的事情,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愤怒,没有人搭理她,吃完饭,便去做作业了。
第二天,孟亦非为了让何听雨开心,就要去县里民政局领证。何听雨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你问问乡政府这两天有没有出差的,让出差的人带回来,反正字都签过了,把证拿回来就行了。”既然何听雨这么说了,孟亦非也就依她的意见。
上午,孟亦非去办公室转了一圈,又去乡政府办公室转转,问问这个,问问那个,打听有没有人出差。说起来也真奇怪,这两天还真没有去县里办事、开会等事情。孟亦非也就没有说委托人领取结婚证的事情。
孟亦非回到文化站,在自己办公室里喝了几杯茶,和同事们叙叙家常,装出一副闲人的样子。偶尔,有同事拿出书画让孟亦非点评。孟亦非指指点点一番,心中觉得有许多失落,打开抽屉,把笔墨摆到桌子上。但是,他的心如奔腾的江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只好收起笔墨,放到一边去,怅然地离开办公室,向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