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非准备结婚,征求何听雨意见。何听雨说:“等韦姐过了周年吧,不然,人家会对你说三道四的。”
“我也这样想过,只是怕委屈了你。”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没有什么委屈的。不过,我俩还得征求一下你爸妈的意见。”
“不用了吧,他俩能有这样好的儿媳妇,高兴还来不及,会有什么意见?”
“我没那么好吧。和长辈说一下是礼节。”
“那就等他们送溪月回来,我们弄点菜,聚会一下,说说这事?”
“也行。我觉得,总得说一下,敬重二老。”
两个人正说着事,何听雨的电话响了--一个陌生电话。何听雨不想接,孟亦非说:“接一下吧,或许不是做推销呢。”
那人开口就自我介绍:“我是医生,你是何听雨吗?”
“我是,您有什么事情吗?”
“你爸爸失血过多,急需输血,他是熊猫血,我们联系了几家医院,都没调到血,又没有联系上你姐姐,你抓紧来献血。”
“我爸爸失血过多?我爸爸去年就去世啦。你们有没有搞错呀?”
“没错,你爸爸亲口说的,你养父叫何一松,对吧?”
“是的。那我马上去。”
这么多年,何听雨想知道生父是谁,但是,没有线索,现在,生父突然就找来了,令她惊喜。太高兴了,何听雨忘记生父是谁,叫什么名字。
孟亦非马上联系了一位朋友,又陪何听雨去医院,他怕何听雨献血,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了。
来到病房,何听雨发现自己的生父竟然是崔命鬼。何听雨虽然与崔命鬼接触不多,还是认识他。孟亦非也很惊讶:何听雨的生父怎么竟是崔命鬼。
何听雨此时此刻没有选择,也不能有其他想法,按照医生的安排,她献了血。一查验,何听雨居然也是熊猫血--何听雨真不知道自己的血型,从没有需要查验血型的情况发生。
献血后,何听雨和孟亦非来到病床前看望崔命鬼。孟亦非喊了一声:“师傅,还好吧。”
何听雨看着崔命鬼,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弄错?”
崔命鬼摇摇头,闭上眼,眼角流出泪水。
原来,崔命鬼在审查期间,自觉将来没有好日子过,就寻短见--将一塑料纽扣掰成两半,用其割腕。幸亏陪伴的人发现早,将其送到医院,联系单位领导,要到他女儿的电话。他老婆叶媚和女儿来到医院。抽血,检验,医生发现女儿的血型不是熊猫血,不适合输血。
知道这个情况,叶媚远远地躲到一旁去了,抱着头。医生们觉得叶媚的反应很蹊跷,不好追问家人,就向崔命鬼询问:“您这个女儿血液有点问题,不能输。您有没有其他儿女?”
崔命鬼这时却有着极强的救生欲,就说出何听雨的名字,并说出她的电话号码。
崔命鬼参加工作时,也在乡里文化站,工作很努力。叶媚是供销社的职工。后来,供销社搞起单干,叶媚没有分到门面--主要是家里拿不出钱,只好在家待业。
后来,叶媚在家里老屋开了小店,维持生计。由于老家离单位远,崔命鬼回家的机会少,叶媚经不起村里男人诱惑,出轨了。对于大女儿是不是崔命鬼的,叶媚也不知道。现在验血,知道大女儿血型与父亲的不一样,内心很害怕,担心大女儿可能不是崔命鬼的。叶媚没有读过多少书,不知道血型怎么回事。
再后来,叶媚又意外怀孕,月份大了,医生不让流产,就在乡下生下二女儿。当时,计划生育形势很紧,偷生有被开除的风险,所有,在二女儿出世的当天,崔命鬼就和妹妹一起,将何听雨送到何一松家门口。把这个女儿送给谁,崔命鬼提前几个月就盘算好的。何一松有了儿子,添个女儿,他会更高兴,再者,将来还能攀上高枝。
女儿送给了谁,叶媚一直不知道,崔命鬼也不让她知道。后来,何一松老是要举报崔命鬼违规,崔命鬼就私下和何一松说过女儿的事情,但是,何一松不买这个账,说要一码归一码,结果,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崔命鬼也不敢公开说何听雨是自己女儿,担心还要被追究处分。
面对崔命鬼,何听雨犯难了:“他是亲爸爸,也是谋杀更亲爸爸的主谋嫌犯,我该怎么办?”
一会儿,又有病人入院,一阵杂乱。孟亦非对何听雨说:“他们现在没有主事的人,你看,我俩是不是回去?”
“好,我们回家。”
何听雨和孟亦非都没有和崔命鬼打招呼,悄悄离开了医院,回到庙前集。晚上,何听雨闷闷不乐。孟亦非做了一点可口的菜,要二人喝点酒。何听雨没有反对。一瓶白酒喝完,何听雨还不尽兴,孟亦非勉强去拿一瓶,喝到半瓶,孟亦非硬是把酒瓶收了起来,何听雨便开始哭泣。孟亦非没有收拾碗碟就扶何听雨上楼休息,何听雨抱着孟亦非哭得更伤心,更凄凉。孟亦非知道,现在的何听雨不仅矛盾,而且痛苦,面临肝肠寸断的抉择。
为了安抚何听雨,孟亦非又是让何听雨喝茶,又是给何听雨洗脸。
一个多小时,何听雨的眼哭肿了,嗓子也哑了。孟亦非也几经泪水涔涔,他从心底里同情何听雨的遭遇。
第二天早晨,何听雨对着镜子,看看自己一双熊猫眼,坐在那儿发呆。孟亦非说:“今天别下楼了,我送给你吃。”
何听雨目光凝滞,低声说:“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别想这些了,你再睡一会儿,我下去弄吃的。”
“我想做DNA。”
“别胡思乱想。休息一会儿。”
“我们血型相同,不一定就是父女,对吧?”
“是的,是的。去休息一下。”孟亦非将何听雨抱到床上,让她休息,自己下楼做早饭。
献血之后,崔家没人联系过何听雨,何听雨也不想和崔家有什么瓜葛。
约莫过了十来天,何听雨忽然有一个想法:要当面问问崔命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何听雨把想法和孟亦非一说,孟亦非不同意何听雨直接找崔命鬼谈这事,怕何听雨一时激动,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或者说出不当的话,就建议让独行客去打听更好。
独行客听说何听雨是崔命鬼的女儿,半信半疑,就去找崔命鬼问缘由。这时的崔命鬼已经奄奄一息,危在旦夕。见到独行客,崔命鬼示意家人出去,他要单独和独行客说话。
家人离开后,崔命鬼用微弱的声音对独行客说:“我年轻的时候,总想出人头地,总想捞钱。现在想想,很后悔。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现在有了钱,将来不知道让谁花呢。”
“大女儿做过阑尾炎手术,那时我知道她血型和我不同,我查阅了许多资料,不能判断她是不是我亲生女儿。叶媚在家做小生意时,我爸妈曾经跟我说她不守妇道,我想过和她离婚,但是,为了自己前途,怕叶媚吵闹,就忍了下来。”
“二女儿出世时,由于担心有人举报我超生,我就把她送给何一松。何一松那次要举报我,我找过他,和他的谈话我录了音,放在我办公室抽屉里,里面还有我和何听雨的DNA报告。”
“我最对不起的是何听雨。何一松太犟,不然,我也不会找人做作他。只是黑道的人太狠,把他弄死了。”
“真是你干的?”
“干了又怎么样?我马上就去见阎王了,我不是被别人做作了吗?”
“你不该说出来,应该带到阴曹地府去。”
“带不去的,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是怎么一个样子的吗?像在油锅里煎熬。我说出来,可能要好受一点。”
“你还是这么自私。你知道吗?何听雨一直不相信何一松是死于车祸,一直在寻找证据。她知道这种情况,她的心不是要受煎熬?”
“这丫头像我,不达目的不罢休。”
“不像你,像何一松,她不爱财,有爱心。”
“她去庙前集就是为了接近孟亦非,套取他的证言?”
“初心是这样吧。”
“她应该得不到证据。”
“她爱上孟亦非了。孟亦非不会告诉她真相的。”
“真的?怎么爱上他了?胆小如鼠的穷小子。当初,没弄死他,那个乡长替他了。”
“那个也是你干的?”
“孟亦非偷听我说话。”
“你怎么知道他偷听你说话?”
“我在外面装有微型摄像头。”
“你也罪有应得。”
“也能说死有余辜。”
独行客看着崔命鬼毫无光芒的眼珠,皮包骨头的脸,知道他不久人世,也不想说更多的话,就问:“你有什么话带给何听雨吗?”
“告诉她,好好活着。我没钱给她的,钱都在叶媚手上。何一松是我找人杀的,现在,我马上就去见阎王了,法律没制裁上我,老天没饶我,就算老天帮她了却心愿了。我爱她,我对不起她。”
崔命鬼说着,两滴泪珠挂在眼角,就是落不下他毫无油脂的脸皮。独行客看着难受,抽了一张纸,将两滴泪珠擦掉,将纸巾丢进垃圾筒,说:“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扬长而去。
再后来,何听雨听说崔命鬼一命呜呼,到底崔家还是没有人来通知何听雨去再她生父一面。为此,何听雨一连几天以泪洗面,人都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