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手在发抖,他终于缓过神来。一缕阳光泄进整个大厅,他的眼睛有些迷茫,他抺了一下嘴唇,原来是自己的口水,他不好意思笑了。
他呆呆地望着远处闪闪发光的红色信息,整条产业链在激烈地跳跃着,在他的眼睛中形成无数条红色的波浪,仿佛就像太阳光芒,刷刷地在他面前滑过。
他又一次睁大了自己的眼睛,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自由的人,开始在产业链上奔跑起来,他的思维立刻扩展,心中的美好又一次在召唤着他,他始终有一种热情,手中的鼠标指向山本公司(日本)。
一个女人档住了他的视线,从背后望过去是一个短头发,这不是洪英吗?这不是他要想见到的洪英吗?他定定了神看到她果真在这里。
他脑子立即出现西溪大学那个漂亮的身影。不对,她去日本了,怎会在这里。看上去她变了许多,现在她微微发胖了,已经是丰满的身材,还穿着工作制服。
这工作制服象征着她的身份,他知道这是产业链上红色信息的主人。他明显感到自己与她的距离,像是千沟万壑。他的心灵又一次紧缩起来。
这是一张曾经看过,还是在梦里出现过的脸?他极力地搜索自己的记忆,大脑没有任何反馈的信息,这些年让他失去的东西太多了,他搜索枯肠,还是呆呆地站着。
洪英愤愤地拍打鼠标,嘴上还唠叨,“这年头,人心难测啊。”看样子她急需要招聘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人。突然她猛地转过身来,“你看我干嘛?”洪英的眼睛直瞪着他,突出的眼球像一个皮球。
“是洪英吗,”杨进主动叫她,显得有点兴奋。
洪英显得很惊讶,凝视着他。他的思维又立即停顿了下来。难道她不认识自己了?
他不知道做什么好,要是阐述一下自己的心灵,可以像他编制的系统工程,还是要向汇报自己的一切?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向任何人阐述自己的心灵,还是向她出示自己的失业证?
他的心灵在颤抖,缓缓地低下了头,所有的一切在此时消失。
“这些年,你上哪里去了呀?”洪英显得热情,他极力地压抑着自己,“当年你去了哪里了呀?”洪英又一次地问。
他不说话,只是看自己手上的图纸,显得很冷淡。“我倒是佩服你,经常在杂志和报刊上看到你的文章,你好厉害噢。”他这才缓和下来,“哎呀,只是自己的一些想法而已。”
他努力地淡定自己,过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我来应聘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洪英像是被蜜蜂刺了一下,他看见了洪英的眼皮跳动了,然后洪英又抿嘴一笑。
“为什么一定是山本公司?”洪英在问他,这是对他的讽刺吗?她好像永远是他的主人。主人就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说话。他又一次沉默了。
洪英望着他手上的图纸,冷冰冰地说,“又出卖自己的灵魂?”这话让他很难堪。他想起了大草原上那些被狼追赶着的羊群们,“我的粮食,会不会被你吃了?”大多数的场合都有这样的心理。
洪英是不愿意看见他出现的。他觉得自己在顶着锋芒走路。
他真诚地望着洪英的眼睛,这双眼睛凝聚着他多少的希望啊。他非常赞同海德格尔生存理念,生存问题只能通过生存活动本身来澄清。
洪英还在继续拍打着鼠标。他感到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他屏住了呼吸,看着洪英的反映,但是不愿意挪动自己的脚步。不管怎么说,设计图纸是他的梦想。
洪英不再说什么了。他望着窗外飘荡的雪花,心里在想,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彻心彻底交待事情来胧去脉的人是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