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赵一曼领导反仇油斗争,进入中山中学读书
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后,国内革命高举反帝反封建的大旗,全国掀起反帝的热潮,特别仇视和抵制洋货。宜宾先后有三次反对“仇油”的斗争。
李淑宁参与的就是第三次反对“仇油”运动。
1926年6月10日,英轮“川北”号又载煤油到宜宾,中共宜宾特支组织宜宾联中、县中、女子中学、五育小学的学生1000余人,于11日拂晓到江边阻止起运。
这晚阴雨绵绵,气温仍较低,湿气和雾气笼罩大地。李淑宁身上长了血疮,正在郑家大院养病。麻德旭冒雨赶来向她报告:“淑宁,宜宾学联通知,让你立即回学校,有紧急任务。”
李淑宁立即就同麻同学一起,一路小跑回了学校。回校后才知道,外交后援会得到消息,“川东号”、“川西号”轮船载着英国美孚洋行的煤油,企图靠宜宾码头卸货。宜宾学联动员和组织各校学生,抵制“仇货”,不准船只靠岸。
李淑宁立即把女子中学的学生组织起来,向同学们讲:“同学们,英帝国主义又再次向宜宾运送仇油,作为有良知的中国人,又怎能姑息这些毁我河山的帝国主义为非作歹呢?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决不允许仇油靠岸。同学们,跟我走吧!让我们肩并肩,手牵手,响应外交后援会和学联的主张,和宜宾所有的学生们,一起连起手来,抵制外侮!”说完,她就冒着大雨,带着学生们赶往大南门外的王爷庙码头。
风,呼呼瑟瑟地吹。
雨,哗哗啦啦地下。
雨裹着风,风夹杂着雨,侵袭着宜宾城。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风雨交加中,连伞也撑不稳。
这是一个寒冷和恐怖的夜晚。渐渐的,雨水顺着伞流下来,流在人的肩上,流在人的衣服上,最后雨伞根本就起不了多少作用。很多人的身上都湿透了,薄薄的衣裳根本也不起什么作用,人冻得直打寒战。
仿佛是和老天较劲似的,李淑宁和她的同学们高呼着“打倒帝国主义!反对经济侵略!”的口号。虽然同学们淋湿了头发,冻僵了双唇,但她们斗志高昂,群情激愤。
宜宾各学校组织的学生,聚集了1000多名在码头。他们用自己的行动,来捍卫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尊严,践行自己的爱国理想。学生们正在搬运石块砖头,准备用此打击轮船。
此时,已经从驳船上,卸下了一些煤油桶。同学们见状,高呼口号:
“坚决抵制仇油!”
“不许仇油靠岸!”
学生们愤怒地吼了起来,纷纷捡起石头,向仇轮砸去。密集的石头,就像那飞蝗一般扑向仇轮。
仇轮赶紧解缆起锚离岸。站在河岸边的一些男同学,就立即划船至江心,涌上驳船,将一桶桶仇油推入江中。顿时五颜六色的洋油桶漂在江面上。
李淑宁向码头工人进行宣传,群情激奋的码头工人,在学生们的感染下,飞跑着上船,拼命地丢洋油桶。
外商轮船,开到了合江门的河对岸,躲进了美孚洋行的仓库。
这晚的战斗暂时宣布结束,只有宜中学生范永谦等人,坚持留下,负责继续监视仇轮的行踪。这次反仇轮的战争,同学们硬是在风雨中守了三天三夜,没有让仇轮靠岸卸货。
第三天,奸商李伯衡等想用小驳船绕道,偷偷把洋油运上岸。学联主席邵斌忙带着部分同学跳上两只驳船,一个劲儿把洋油桶提起来往江里丢。
外交后援会当即在国民党县党部召开工商联、学联、妇女各界代表会议,研究进一步的抵制方案,决定:惩办奸商李伯衡,拍卖仇油,严禁贩运仇货等。
随后,宜宾党团特别委员会,又通过特支书记尹绍洲等人,分别动员组织爱国工商业者、市民店员,宜宾外交后援会,支持学生爱国运动,帮助抵制仇货,这给了同学们极大的鼓舞。一场全市性有组织的“学生罢课、店员罢工、商人罢市”运动开展起来。
恼羞成怒的奸商李伯衡,一面假意派人和同学们交涉、说好话;一面偷偷地给伪城防司令官辜勉之送礼,请求对学生进行武力镇压。
李淑宁和同学们纷纷回到学校。手中刚端着饭碗,麻德旭就急匆匆地冲进寝室,“不好了!不好了!城防司令辜勉之,扣留了外交后援会派去谈判的三个代表,抓走了在江边监视英轮行踪的十几个学生,同时冲散了在街头宣传的女学生。”
原来是辜勉之派人请学联、外交后援会、店员委员会派代表,到辜勉之的司令部谈判,却被他当场扣押了。
得知消息后,李淑宁带领同学们,来到崇报寺城防司令部请愿。请愿的学生很多,把崇报寺堵得水泄不通,连街上也站满了人。学生们高呼口号,坚持要找辜勉之评理。直到晚上八点多,辜才派人出来传话威胁说:“段执政(指段祺瑞)演得来惨案,辜司令也演得来惨案!”
学生们愤怒了,口号声喊得更洪亮了。
宜宾党团组织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决定:一边发通电,向全国呼吁,请求支援;一边继续发动群众,坚持斗争,营救被捕的老师和同学。
各学校的宣传队,仍继续外出宣传,向人民群众演说,揭露帝国主义侵略我国的罪恶阴谋,屠杀中国人民的残暴行为,以及亡国灭种的危险,激发人民群众的爱国热情,使人们明白抵制仇货是爱国主义的行为,揭发奸商洋奴卖身投靠的可耻行径。
李淑宁把女子中学的学生们组织和动员起来,上街讲演、喊口号、贴标语、撒传单。她们到奸商李伯衡的店铺前,将标语密密麻麻地贴满门板,引来了许许多多的围观者。
李伯衡是一个狡猾的商人,暗暗与洋人勾结贩卖销售仇油。因为有这些重利轻义的商人,所以帝国主义才一次二次地向宜宾运送仇油。在这些商人的眼中,根本没有什么民族情结,有的就是赤裸裸的利益。
眼见端着刺刀的士兵冲过来了,李淑宁挺身向前,同带兵的军官讲理,大声喊道:“你们打吧!你们杀吧!你们为什么要打赤手空拳的爱国学生?你们都是中国人呀!为什么不把枪口对准帝国主义,对准军阀,而偏偏是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爱国学生呢……”
还没等李淑宁说完,凶神恶煞的士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逼近了,把宣传队冲散了。站在李淑宁旁边的麻德旭一见情况紧急,拉着李回头就跑。她们一路猛跑回了学校,有人才发现李淑宁跑丢了一只鞋子,露出了一只天足。而同学们的鞋小,她又穿不了。
“你好像还有双鞋底?”麻德旭提醒李淑宁说。李就从箱子里翻出一双新鞋底。见状,郑琇石说:“我们连夜给你赶做鞋子吧。”。同学们知道李淑宁的针线活做不好。
在微弱的桐油灯下,郑琇石和黄世尧赶做鞋子。李淑宁和同学们就围在一起,摆谈下午的宣传工作情况。经过这一次惊险,大家都很佩服李淑宁过人的勇气。
李淑宁并没有泄气,反而是充满自信地说:“我们明天还要继续宣传。斗争越是激烈,越是不能泄气。目前形势大好,全国各地已掀起反帝运动新高潮,敌人是不敢轻易动手了。”
李淑宁这么一说,本来大家都还惶恐不安,一下子静下来,纷纷开始谋划第二天的宣传活动。
第二天上午,李淑宁穿上新鞋,率领女中宣传队又上街宣传。沿街贴标语,散发传单,向周围群众演说。联中、宜中的宣传队同时也出发了,互通信息,互相配合,分区负责宣传。
在大十字街口大观楼下,李淑宁站在高高的凳子上,向人群演讲。她从鸦片战争讲到近几十年来,帝国主义对中国的残酷侵略,再从“五卅”惨案讲到人民的反帝爱国热潮,从抵制仇货讲到辜勉之扣留代表和捕去的同学。
李淑宁的话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听众,大十字街头挤得水泄不通。她讲完话便带领同学们游行示威,成群的码头工人、店员、市民和搬运工人也涌进了队伍,边走边呼口号,整个宜宾城都沸腾了。
刘三娃因暗地卖煤炭给仇轮,被学生们从家中揪了出来,在他背上插上“卖国奸商”的牌子,弄在大十字街头示众。奸商李伯衡见势不妙,连忙派人与学联代表交涉,答应了学联的条件:所有煤油一律七折拍卖,三天卖完,保证不再贩运“仇货”。
学生们选出李淑宁、郑奂如、麻德旭等13人为代表,去监视拍卖仇油。
三天后,仇油拍卖完了,但被扣留的代表和被逮捕的同学,还没有放出来。宜宾学联就向全国总学联和省学联,发出快邮代电,请求支援。全国学联及各大城市学联纷纷在报纸上谴责辜勉之。四川省学联还组织同学,向四川军阀刘文辉请愿。刘文辉接受了学联的请愿,命令辜勉之,立即将扣留的代表和逮捕的学生一律释放。
释放这天,在将军祠举行了庆祝大会。宜宾各校学生整齐地排列队伍,齐聚街头,燃放鞭炮,热烈欢迎被扣留的代表和被捕的学生。
反动的军政当局,不甘心失败,他们暗中勾结,狼狈为奸,勒令各校提前放暑假,防备各校学生再“闹事”。各校当即开除学生代表积极分子。
十天后的中午,在女子中学学校大门口,挂出了如下的布告:
近来,学生嚣张到了极点,指使者有人,非从严甄别,不足以整顿学风。兹决定李淑宁、郑蜀雄等13人,勿庸来校,予以斥退。
李淑宁在革命的道路上已无所畏惧。按照党团行动委员会指示:进一步反对反动的军政当局,争取民主自由。她带领各班代表到教育局请愿,找到教育局长赵舜臣,申诉学生爱国无罪,请其收回成命。
“请问赵局长,爱国主义是嚣张吗?”李淑宁当面直问。
赵舜臣佯装镇静,半闭着眼睛,慢吞吞地说:“以前的女子,一直守在家中做针线活,不敢抛头露面。后来,有人觉得女子读点书,明点理也好,才叫女子进学校。可是,现在,你们简直不成话了,成天在街头成群结队搞宣传,高声大气地喊打倒这个,打倒那个,这不是嚣张是什么?”
“爱国运动,是爱国的表现,这能算是嚣张吗?难道帝国主义和洋走狗们不该打倒吗?”
“该打倒也是男人的事,与你们女子何干?”
“你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爱国还分男女?巾帼不让须眉,这你不懂?请你收回成命!”李淑宁紧逼着问。
“这个……这个不关我的事,你去问辜司令吧,这是司令部下的命令。”赵舜臣有点支吾,站起来想走。
“不关你的事,你是教育局长?”李淑宁气急了:“滚你的蛋吧!”
李淑宁一脚把房间中的方桌踢翻。同学们一起吼道:“滚你的蛋!滚你的蛋吧!”
赵舜臣吓得一身冷汗,早就想溜了。看见李淑宁她们踢开了办公桌,他趁机逃到里间,口中还不住叫嚷:“造反了!造反了!”
同学们义愤填膺,痛恨军政当局的腐败、专横,对爱国学生施行高压政策。
随后,在党团组织的指示下,李淑宁等退学的学生,发动女子中学三个班的同学退学,以示反抗黑暗的反动当局。
女中的学生,以往受封建礼教的约束,现在刚参加社会活动,受到如此沉重打击,故反抗情绪高,她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结果,中学三个班100多人,半数以上参加了退学团,致使女子中学下学期几乎无法正常开学。
这支“娘子军”由李淑宁领头拉出来,住在西门外的禹王宫里。在几个党员老师的领导下,临时成立社会科学研究会进行学习。
退学团学生的生活、学习安排井井有条。她们轮流上街演讲宣传,许多群众都对她们非常熟悉和喜爱。她们的行动也得到了其他学校的支持和进步团体的声援。
宜宾党组织决定办所正式学校,来招收退学团学生。学校必须物色一位有声望、有资历的人出来主持,才能对付反动当局。权衡再三,由曾经留学美国的吕一峰出来任校长,学校命名为“中山中学”,校址设在将军祠国民党县党部里。
学校从筹备到开学,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学校教职员,由党团代表和校长磋商聘请。除党团同志外,就是国民党的进步人士。党团员有:郑佑之、郑则龙、尹伯明、黄钧尧、江佐才、陈荫农等。
李淑宁和退学的同学,以及男中被勒令退学的代表,都进了这所学校,他们又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活。
与此同时,叙府女中的同学郑琇石、郑奂如等,则考进了当时吴玉章任校长的重庆中法大学四川分校附中。
中山中学开学的第一天,正好是孙中山先生去世后的第一个诞辰日。李淑宁走进中山学校,学生们赶往新学校举行行礼仪式。学校到处挂满了红花绿叶。
可李淑宁的内心却抑制不住的忧愤,心中涌起一种哀凉。在中山先生的遗照前,她不禁失声说道:“先生为民革命,为革命而奋斗,为奋斗而牺牲,现在先生死了,一般人说先生虽死,先生的精神不死。但是,就以此地的老党员来说,谁能继续先生的精神奋斗呢?谁能照先生一样的不怕牺牲呢?”
李淑宁虽然有书可读,有工作可做,但妇女解放仍是她最大的心愿。于是,她就将白花场妇救会的骨干,转移到宜宾城,或谋工或读书。而陈启明就是其中的一个。
陈启明有个后母,对她十分不好,百般刁难,不时虐待她。同盟会知道后,就找其后母评理。后母就反对说:“你们来做啥子?哪个说我虐待女儿?我动过她一根指头没有?你们问问她?”
陈启明哪敢说话,站在那里吓得浑身发抖,脸上没一点血色。
“就是我打了她又怎么样?我做娘的,管管孩子也犯什么王法吗?”她气汹汹地把房门关上了。
来评理的人僵住了。只得先安慰陈启明,然后,悄悄策划把她送到了宜宾。到了宜宾后,李淑宁就把陈安置在中山中学,一边负责学校的卫生打扫工作。陈有空闲的时候,才去教室旁听,与同学一起上学。
李淑宁和陈启明同挤一个床铺。晚上,李就为陈补习功课。陈把李当成自己的恩人。陈在学校虽然辛苦,但她过得很充实、很愉快,她觉得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近。
此时,白花镇的妇女解放同盟会,也遇着前所未有的困难。白花场地主胡丹楹、武装团总王文藻、廖新民纠集起来,雇佣打手和地痞流氓,闯入禹王宫殴打教师和妇女。胡丹楹等串同唆使团丁,买通流氓逮捕了李坤杰的丈夫肖简青,妇解会提出诉讼。
李淑宁知道此情况后,画了一张宣传漫画,题目为《死气沉沉的女子起了革命的思想,杀气腾腾的男子也有让步,妹妹们努力打死他吧》,把胡丹楹画为一条狗,把廖心民身长画作灯杆,把王文藻身矮画作矮鬼,编的词是打死妖狐,砍断灯杆,踩死矮鬼。
李淑宁和她的朋友们,又一次拿起了纸和笔,抨击万恶的旧社会和封建势力,争取成渝两地和宜宾各学校进步团体的支持。
很快就收到了不少回函,积极支持,部分报纸也发表了抨击文章,使那些气焰嚣张的封建势力不得不有所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