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了轮船,孩子一直在哭,这让李一超第一次感到,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小孩的麻烦。由于儿子刚出生,加之营养不良,她的身体又虚弱,再加上身份险些暴露,导致情绪紧张。她的奶水突然消失了,宁儿吃不饱,就不停地哭闹。
在艰辛的革命生涯中,孩子无疑成了一种包袱和负重。为了全身心地投入革命,李一超想横下一条心,把刚生下的婴儿,自己爱情的结晶——宁儿,送给这艘船上的好心人。
在夜幕的掩盖下,李一超抱着宁儿,一股伤心的泪水,从眼眶里奔涌而下。宁儿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把儿子送人,今后就再也见不着了,实在是舍不得啊?若送人了,远在国外的丈夫今后回来了,怎么向他交代?还有,儿子出生还不到一个月,就让他与父母分离,怎能对得起自己的孩子。突然,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感到内疚,感到悲伤。
李一超索性把宁儿紧紧地搂在怀里,用母亲的体温,温暖着小小的儿子。宁儿是个苦命的孩子,生下来就随着自己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她低头亲吻着宁儿,泪水滴答滴答地洒在儿子的身上……
一个单身女人,独自带着一个小孩,尤其是整天奔波在革命的道路上,生命随时可能受到威胁,小孩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孤儿。这时,李一超感到人生有些无助了,她突然又想起了孩子的爸爸,自己的丈夫陈达邦。她在心中轻轻地呼唤:达邦,你现在学成回归没有?离开你后,就一直没有收到你的音讯,我好想你啊?如果自己出了意外,小小的宁儿怎能回到你的身边?离开莫斯科回国那天的情景,又在她的脑海浮现——
一超,你能不能不走?你实在要走,我们一起回国吧?
党组织派我们到苏联来求学,现在学业还没有完成。我是因为怀孕了才不得不回国的。达邦,你一定要完成学业后才能回祖国,到时我一定把孩子健健康康地交到你手上……
李一超想,这一生她真的能把自己的儿子,交到他爸爸陈达邦的手上吗?她真的不敢相信,也许很难兑现自己当初的诺言。想起这些,她又情不自禁地泪如雨下:“对不起,达邦!对不起,宁儿!妈妈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安静的宁儿,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突然大声地呜哇呜哇地哭起来。李一超一下子惊醒过来,紧紧地把宁儿搂在胸前……
1929年春天,李一超回到了上海,立即向党组织汇报了,她在宜昌开展联络工作的情况。根据当时的背景状况,组织就安排她在中央机关工作,扮演一个“家庭妇女”的角色。
一天早上,余泽鸿见到宜宾老乡李一超。余对李说:“我要去看同学,曾一起在上海大学读书,也是宜宾老乡,你去不?”此时,余在上海党中央工作,余比李大两岁。
“余大哥,我当然要去的。”李一超特别想去见见从宜宾来的老乡啊。这些年一直在外闯荡,她还没有遇到过从宜宾来的人。听余泽鸿说有家乡人到了上海,她便跟着余大哥,来到了上海法租界的拉都路,走进一家民宅。余伸手敲房门,开门的是郑焕如。
余泽鸿、李一超迈进门时,郑焕如看见了自己昔日的同学——李淑宁,就惊呼起来:“是你?淑宁!”
李一超更是觉得惊喜:“奂如,真没有想到,我们在重庆一别,已经3年了,如今却在大上海与你想见,我太高兴了。”她们两个在说话间,就紧紧地抱成一团。
“琇石,琇石,你快出来,看是谁来了!”郑焕如在激动中,惊呼起来。郑琇石听到了喊声,从里屋走出一看:看见是李淑宁来了,她也欢喜雀跃地同她们抱成一团。
“郑兄,你们认识她?”余泽鸿与郑则龙寒暄着。
“认识的,她原名李坤泰,当初她从伯阳嘴到宜宾来读书时,就是住在我们家的。”
“啊,原来你们是老朋友了。”
“是的,是的,我们当初还在宜宾一起搞过学生运动,我还在中山中学,当过她的老师。”
这时,李一超才看见了郑则龙:“郑老师好!”
“好好好!能见到你们几个高兴,我也高兴啊。真的没有想到,今天泽鸿把你带来。好好好,你们三姐妹好好聊聊,我给泽鸿出去办点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