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方记者正在宿舍认真地啃这本难懂的书时,赵一曼恰好来到方的住处。她看到方记者正在看《列宁主义初步》一书时,她问方:“这本书是从哪里借的?”
“在一个同志家里借的。”
“这本书以前我也看过的。可写这本书的作者,布哈林已经成了右派,他的著作在苏联已被禁止阅读,只是作为研究参考,不能认为他写的都是正确,要一分为二地读他的书啊。”
从此,赵一曼就主动给方记者推荐书目,而且,还将自己的书和有关资料,全部借给方阅读学习。
1932年冬天,哈尔滨比往年要冷,大雪降了几尺深,天空还是冻云不散,经常北风呼啸,雪花飘飞。方记者的单身宿舍在一幢二层楼上,是同邻居共烧一个壁炉取暖。
这个邻居也是《国际协报》社的。邻居住的是一对夫妻,他们夫妻正好不在家,也就没有生炉火,宿舍就冰凉冰凉的。
赵一曼一进方记者的舍时,尽管身着一件皮大衣,但她感觉很冷。说:“小方,你好懒啊,宿舍里冻得像冰窖,寒气逼人,你也不生火烤暧。”
“赵大姐,我没有像你那样感觉冷的,我不会烧壁炉,如你确实受不了,我就学着去烧火吧。”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连壁炉都不会烧,还是我教你吧。”赵一曼就叫方记者在她的身边好好学着。
赵一曼先是把一把报纸点燃,放进壁炉里,然后在壁炉的旁边,用火钳夹了一个筐里的火炭,慢慢地放入壁炉,再用嘴对着壁炉,用力气向里猛吹了几下,火炭慢慢地点着了。
他们在温暖的宿舍里又开始了学习、聊天。当他们在“课间”休息时,赵一曼就问起了方记者的过往。
方记者就慢慢地回答了赵一曼的问话。他说,我生在辽河西岸的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庭,可父亲还没有满30岁,就不幸患病去世了。我当时还不满4 岁,母亲为了把我拉扯大,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维持困苦的生活。幸而还有伯父、叔父的帮助。我在7岁时入私塾读书,家人都希望我成为一个有知识、有前程的人。
我读私塾8年,读的是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学的是孔孟之道,看到的是地主官僚、土豪劣绅残酷剥削、压迫穷苦百姓。后来考入县立师范,因为反对教员,被学校开除。然后,进入日本学校,积极参加了反日运动,又被学校开除,还被通缉,遂弃文从武,入讲武堂毕业后,进入军队。不久,发生了“9.18”事变,国家遭遇侵略,自身难保,率性走上革命道路,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赵一曼听了方记者讲述后,她也讲起了自己的人生经历。
赵一曼说,我出生在川南一个富裕的家庭,从小喜欢读书,也读过私塾。在我10岁时父亲不幸去世了。大哥就当家作主,不让我外出求学,还要逼我嫁人。在大姐夫郑佑之的帮助下,我加入共青团、入了妇救会,又帮助我考入了宜宾女子中学。我在参加学生爱国运动时,被吸收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后来,我就到武汉黄埔军校学习。在蒋介石叛变革命、对共产党人进行血腥屠杀时,党又把我送到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
“9.18”事变后来到东北,在奉天工作不久,就来到了哈尔滨。我也读过私塾,也读过四书五经,还读过唐诗宋词,学过作八股文,赋诗填词。可是我最反对孔孟之道,因为孔丘说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孔孟之道竟将女子比做小人,我对此极端痛恨。
在他们的摆谈之中,赵一曼还同方记者聊起了文学。她说:“在中国的作家中,我最爱读鲁迅的作品,苏联作家中,最爱读高尔基的作品。我到哈尔滨后,常看报纸,很喜欢三郎(萧军)和悄吟(萧红)的作品。”
“他们两人我也认识,我还在《国际协报》上发过他们的不少作品。”方记者插话说。
“我就是在你们的报纸上,经常读他们的作品,我也见过他们的。有一次,我和一个朋友走在中央大街,迎面走来一对青年男女,朋友就说认识他们,说男青年是三郎,青年女子是悄吟。朋友就把他们介绍给我认识了。这是我第一次同他们见面。以后偶尔也常在大街上相遇,相互打打招呼。”
赵一曼讲到这里时,方记者就补充说道:“三郎和悄吟写的散文、小说都是以劳动人民、知识分子为题材,反映他们在生活中的苦难、追求和反抗,思想性强,文笔也好,艺术性也很高,他们夫妇可以说是两位革命作家。”
“不知他们参加了什么组织没有?”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夫妇,已经同一些进步人士在一起,偶尔也看见他们与我们的同志接触,是否参加了什么组织?他们也没有说,我也不敢轻易地问,这是组织纪律。”
赵一曼听了方记者说的情况之后,她想了想,就对他说:“你有机会应对他们做些工作,孤军作战,自由是自由,但不如加入团体作战力量大,战果也大。”
聊过“两萧”之后,赵一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辅导上来,就对方记者说:“我们要将文学修养和政治素养、文学艺术和号召策略,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进行文艺创作,这样写出来的作品,才能激励人们的思想,丰富读者的精神世界。从而,鼓舞人们同反动官僚、日本侵略者作坚决的斗争。”
讲到这里时,赵一曼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说:我曾写了一篇诗歌,是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来写的,题目是《滨江抒怀》
“赵大姐,请你把《滨江抒怀》拿出来,让学生我先读为快,然后,拿到我们《国际协报》去发表。”
“好啊。”赵一曼当即就提起笔,这首诗就映然纸上:
誓志为国不为家
涉江渡海走天涯
男儿定是全都好
女子缘何分外差
一世忠贞兴故国
满腔热血沃中华
白山黑水除敌寇
笑看旌旗红似花
赵一曼的这首《滨江抒怀》,在《国际协报》副刊上刊出后,引起了强烈的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