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身一人前往建立联络站,生下宁儿匆匆离别宜昌城;上海巧遇同学郑家姐妹,中央机关工作险象环生;带着幼儿历经艰险回上海,为赴东北抗日送别宁儿……
宜昌建立交通站,生儿流下辛酸泪
1928年11月9日,李一超终于从苏联回到了上海,首先向党组织进行了汇报。然后,她住在一个旅馆里休息,慢慢恢复了身体。
湖北宜昌是沟通四川和大西南的重要地方,也是与上海党中央保持联络的重要门阜,可目前还没有建立联络站。党组织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
宜昌是军阀夏斗寅的势力范围,党组织被破坏得十分厉害,革命形势处在低潮,斗争十分严酷,必须尽快建立交通站,这件事迫在眉睫。这时,李一超正好没有安排工作,于是,党组织就决定派她到宜昌去执行这一艰巨任务。
李一超才从苏联回国,身体也不好,而且身怀有孕,但她毫不迟疑,坚决领受了这一光荣特殊使命。第二天,她就动身乘船逆江而上,奔赴宜昌建站,开展秘密的联络工作。
宜昌历来为长江重镇,素有川鄂咽喉之称。上来下往的旅客都要在这里换船。李一超的建站任务,就是负责接应往返西南各地、去上海的进步仁士,安置过往的同志,给他们接转关系,秘密转运党的文件。
到了宜昌后,李一超就在大南门外的滨江路,一条狭窄的巷道里,租了一个徐大妈的一间木板屋住下,算是安下身来,开始了联络工作。此时,她已经怀孕6个月了。
李一超初到宜昌,以一个家庭妇女的身份出现的。过去她在学校读书时,没有做过什么家务,来宜昌后入乡随俗,洗衣、做饭、到江边打水,她样样都学着干,还学宜昌人腌制萝卜,先把萝卜切开,再用线把萝卜穿连成串儿,挂在房屋檐前晒成咸萝卜干。
远亲不如近邻。李一超住在滨江路时,和邻居关系颇好。白天,她办完正事后,就搬个小板凳儿到屋边晒太阳,跟邻居在一起边做针线活边聊天。她常常趁这个时候,给即将出生的小孩缝制小裤褂。如果邻居有时忙得腾不开手,她也去帮着料理家务,扫地、倒垃圾,给邻居看管小孩,十分热情。到了夜晚,她就一个人秘密分发文件,传递消息。
李一超从邻居码头工人张师傅那里,听到许多奇闻。过去她只是从书本上,亦或在摆谈中,生活的浪花里,看到社会朦胧的幻影,现在她才第一次从现实生活中来认识社会。记得第一次坐船,看见乘客躺在铺上抽大烟,她就大惊小怪。不知道那些船员除了供烟灯,还管贩卖人口。初过三峡的时候,她最欣赏巫山12峰的千姿百态,苍鹰在峰顶盘旋,半山里斜飞过一道清泉;现在她更知道:三峡两岸几百里荒山上的居民,不是靠稼穑为生,而是靠打捞沉船过活的。
在那个年代,常有船触礁沉没。张师傅对李一超说,川江两岸的丛山中,是绿林世界。轮船开近了,岸上一声枪响,几只小划子冲了过来,抢劫旅客的财物。所以,有钱人从来也不敢乘普通的客船,来往要花一百多银元坐炮艇,一路走一路用枪炮开路。
李一超在宜昌匆匆忙忙地奔波了两个多月,转瞬春节就要到了。
1929年2月1日,正是过小年的头一天。按照民间习俗,过小年时家家户户都有搞清洁卫生,准备香烛贡果,敬奉灶神的习惯。
据传,灶神菩萨将于次日晚上天,向玉皇大帝禀奏人间的一切善恶,以便赐福人间。
由于劳累过度,营养不良,李一超出现了早产的症状。这天清晨起来,她觉得头昏目眩,好像害了大病一般,快支持不住了。
见此情形,这可急坏了房东徐大妈。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和迷信思想,外人是不能在自己的家里生产的。如若让外人在自己的家里生孩子,产妇的污血将会亵渎家神,是不吉利的象征。
徐大妈见李一超脸色苍白,精神恍惚,怕她快要临产,又一次催促李搬家。她就向徐求情:“徐大妈,我在这里没有亲人,请你行行好,让我留下吧。”
徐大妈态度非常坚决:“你不要怪我不领情,而我们这里就是这种规矩,我也改不了。不是我不愿留你,而是留下了你,我家就要走背运、要倒霉的。你也不要怪我心狠,我也是没办法啊。因此,请你必须搬走,马上搬走。”
“我又没白住你的房子,一搬来就先交了两个月的房租,就是要搬,也得让我找到房子才搬呀!”
如若是平常,李一超决不会苦苦哀求人的,但考虑到联络站刚建立不久,工作局面才刚刚铺开,如若自己搬离此处,会影响工作开展的,南来北往的同志又到哪儿办理相应手续。再说,自己初来乍到,没有什么朋友,该往哪儿搬啊?
徐大妈的封建思想严重,不管李一超如何求情,徐也不松口,坚决不同意一超继续住下去。而且,这位房东老太婆不讲情面,耍起横来,她一边把李的东西往外搬,一边发起泼来大嚷大叫,还用手推搡着李。可李实在没有别的去处,还没有打算离开的,老太婆竟然坐在地上,撒泼地哭闹起来。
李一超见此,只好怏怏离去了。心里着急,觉得肚子隐隐作痛,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时值过年时节,阖家团聚之时。可李一超却孤苦伶仃,无路可走,无家可进。她在街上踯躅徘徊。突然,心中一股冰冷的气流袭涌她的通体,感到孤独凄凉,悲从心起。
李一超走到了长江边。她站在长江边,望着奔腾不息、勇往直前的滔滔江水。她在思索,她在拷问,她在鼓励自己:我不能泄气,只能像长江水那样,滚滚向前。党把地下交通联络站交给我,不管多么艰难,我也要继续走下去,不管任务有多艰险,我一定要完成党交给我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