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解放了,思想可不能也一下子解放。谈恋爱的尺寸也不一定那么好掌握。
道虎沟的乡民,论起祖先来,大概都差不多。这种穷乡恶水之地,哪个朝代都没当过什么香饽饽。
老哈河倾诉的往事,因为缺少著名人物的闪现,基本都是湮灭不闻。
不像是京畿繁华之地,也赶不上富庶的水米之乡。千百年来,人们像牲口一样活着,也追逐着牲口,在山上开起荒来,用野味充一下饥肠。
家养的牲口谁舍得吃?山上的野兔子野鸡能老实呆着等着你打吗?
也有大一些的,狐狸比人灵,并且当地老百姓都奉为神明,不敢动。
狼的肉肯定比狗肉更腥,但搞不好人会被狼吃掉。
苦呀。
老哈河汇进了不同的河流,汇进的河流都成了著名河流。现在有个省份叫辽宁,说是因为辽河而起。辽河的起源地也在老哈河那里,老哈河有的水就汇进了辽河。
还有的水汇进了凌河。
凌河也是著名的河流,她入海的地方叫凌海。
因此虽然老哈河默默无闻,但是,你敢说辽河大凌河里面就没有老哈河的影子吗?
可谁又能承认老哈河会是哪一条著名河流的母亲河呢。
谁都能叫得出祖先的名姓?
也不能因此说什么忘了祖宗。
对于道虎沟里出生成长的男女,一代又一代就像是山里面的石头,仅仅是存在着,咯咯生生。美和丑都凭几乎随机的组合,在偶然之中生长起一代代,丑男丑女,或者是美女帅哥。
谁又能那么在意呢。
贾桂花也没太在意过自己,也没寻思将来会嫁个啥人家。
兵荒马乱的时代,从她爹那里学来的致富经也不过是扣扣索索过日子,一文钱掰成八半花。那怎么会是她想过的日子。贾桂花心里面只想着能够自由就好了,尽管她也搞不清楚啥叫自由。
她要是参加不了革命,就只好在家等着嫁人了。贾桂花只是有这么一点点的不甘心。
乡里是这样,区里是这样,县里也是这样。
最缺少的是教师和医护人员。
对于区以下,最当务之急的就是补充接生婆。
一定要推广新式接生,坚决降低新生儿死亡率。
这已经被上级当成必须完成的任务下达了,还严格设定了五年计划。
贾桂花就被送进了培训班,同时根据需要也被抽出来补充进工作组里搞土改。
贾桂花学上了助产士,就不那么像在家那样封建了。
但贾桂花的工作不能够那么正规,只要是组织需要,随时都要跟着走。
期间赶上哪家生孩子,她也去帮忙。
在那时候的农村,接生婆一般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老妇女,因此她这个小丫头也就特别显眼。
除了叫她同志,还会叫她小先生。
贾桂花就在忙忙碌碌中感觉到了自信,也感觉到了充实。
同时心里面也有了一点点的冲动。
更多时候却还是危急时刻。几乎每天都有危急时刻。
危急时刻是白天的百无聊赖,和平时是长夜的孤枕难眠。
多情或者怀春,乱叫的鸟或者反了牛的圈。只要延续生命,无论高等还是低级,只需要繁殖才会刺激的兴奋,会把人排除在外吗?
贾翠花虽然不太欣赏贾玉林的做派,但是很喜欢贾玉林的说话方式。
文化人的说话方式,需要在脑子里多少转两圈,有时候还有那么一两句文词。
牛继发也不是爱说话的人,可一说话就总像点着了一个炮仗。
贾桂花有时候是需要那样的撞击,但更多时候还是喜欢在心里的某一处揉一下,慢慢也有那么一点的回味儿。
贾桂花喜欢牛继发的沉稳,也理解了牛继发曾经的懦弱就像贾玉林说的,韬什么光而已。
因为牛继发,这个远远地一个表哥,一个做活的,一个曾经的土地主人的孙子,贾桂花并不太复杂的小心眼里总含着许多的对牛继发的感慨。也就不自觉地多多关注了牛继发。
牛继发也不是木头。
他们本来就是一块儿长大的,虽然算是主仆关系,但论起吃喝,贾桂花绝对没有牛继发享用的多。
再说重男轻女的贾国栋早就压低了贾桂花的高等人的意识,她也从没把自己看得比穷人家的孩子金贵。
因此,只要是土改把她和牛继发分在一个组,她俩也就自然地比别人走得近些。
谁也没觉得有啥不得劲儿。
腊月二十八那天,刚杀黑,豆包队窜进了瓦房店。
他们正在那儿搞土改,已经收尾,就准备各回各家过年了。
豆包队来得太突然,都来不及咋准备,牛继发捏着枪拉着贾桂花就跑。牛继发寻思,就算死,也自己死,不能让贾桂花落在豆包队手里。
豆包队对土改工作组狠着呢,啥牲口事儿都干得出来。
左躲右躲,俩人就躲进了一个废弃的地窖里。
从地窖口钻进去,外面一打眼看就是堆着一堆烂柴火。
她俩躲了进去,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
那一天豆包队没能逃生。
豆包队还没从村子里往外撤,县大队就打进来了。
豆包队都上了山,山上还埋伏着县大队。这一堆豆包队就没几个逃出去,但枪声也稀稀拉拉响了大半夜。
躲在地窖里的牛继发和贾桂花,孤男寡女的。
不该发生的事儿就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