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牛继发参军时候，朱氏的觉悟已经提高到了很高的层次。那时候她也还不知道牛继承已经牺牲。上级还没有下来正式的通知，告诉这一家人牛继承早已经牺牲了。
正在念书的牛继承的那个战友，卫生兵王欣也回到了部队。
他们作为数十万出征将士其中的一员，作为战士，跨过那一条江。保家卫国，责无旁贷。
而在这之前，同样的战争也爆发在一个刚刚成立的家庭。这个新成立的家庭由暴树起和贾翠花——曾经叫贾桂花，正式更名为贾翠花的贾国栋的大丫头，组成。他们赶在1950年的新春，也就是过年，喜结了良缘。
普天同庆嘛。
那一场水灾已经成为历史，日子还要继续。
正月，贾翠花找到张志，她要离婚。
张志问：“为啥？”
贾翠花涨红着脸，两只脚来回刨地，鞋底把没有硬化的真实黄土地刨出来俩小坑。
张志：“说嘛。都结婚了，咋还不好意思呀。”
贾翠花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张志站起身，给贾翠花到了一缸子水，让她坐下来慢慢说。
因为形势，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老早就上班了。乡村里还都沉浸在年的味道里，不时有一些扭秧歌的队伍打从乡政府门前驻足扭上一大阵子，再吹吹打打逐渐遥远。也会有抽出闲来的某几位偷偷瞅上几眼，再嘻嘻哈哈赶紧回岗位。
这是建国以来第一个年，虽然广播里还说在南方，西南，或者某处偏远之地还在战斗，但那是在肃清反动派最后残存的一点反动势力。失踪了的贾玉林一家子还没有消息，牛杖子里的人基本上把他们都忘记了。
因为牛志清死了，牛发一家也没有受到什么管制。他们不过是过了一个穷年，全村人都在受穷，也就没感觉有啥不舒服。这一年，牛杖子的牛姓人家还是依着老礼，不分阶级的各家互相拜年磕头，反而和上一个年头大不一样，表现了空前的和谐。牛子曰坐在自己家里接收牛姓子孙的的跪拜，他是牛家唯一的男性老辈尊长，都有了重孙子辈。
除了牛继发受了一点批评，告诫他不要阶级立场不分。阶级斗争依然存在。然后，其实，还有朱氏和贾国栋。贾国栋这个年就像是做贼，谁家也不去。贾翠花的婚礼他也是冒个脸就回了自己屋。
婚礼上只有贾翠花兴高采烈，而暴树起宛如木偶。没有人多想。在那个年代，贾翠花心里知道自己不是姑娘，暴树起却好像怕她嫌弃他。这个不正常的细节没有引起贾翠花的重视。贾翠花心里边是个特别传统的姑娘，内心火热思无邪。
“这才几天呀，”张志像是自言自语。“把婚姻当儿戏吗？”
“不是！”贾翠花攥紧了拳头，“就不那个啥，你说，我也想将来做个母亲，想着生几个孩子不是？”
张志笑了，看着贾翠花：“你要是不乐意跟暴树起生孩子，你就不应该那么，我觉得很主动地要嫁给他。还有些别的言语，想你也都听说过。”
贾翠花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无声地，急切地，整张脸被冲得花花搭搭地。
她用棉袄袖口擦眼泪，也抹鼻涕。张志不知道该咋办。
张志站起来来回走绺，用几个手指头轻轻敲桌子，不灵。
他走到窗前，心里不知道咋办。这个贾翠花就在这儿哭哭啼啼，会不会让人误解呀？
他内心有点慌，回到座位喝了几口，猛地一蹲缸子，把里面的水蹲撒了大半个桌子面。“别哭了！”
眼泪一下子就全都没有了，只剩下抽泣。
张志说：“啥事你就说嘛，我也不上纲上线了。到底咋回事儿？”
“他是个二刈子！”
张志的眼珠子差点没蹦出去。
“谁？”
“暴树起！”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之后贾翠花又把心归到了牛继发身上。她大张旗鼓地离了婚，暴树起被调进了疗养院。暴树起的秘密也因此大白于天下，别人看贾翠花也都有些异样。
瓦房店的那个姑娘，在贾翠花结婚那天制造个机会去了牛杖子，又寻了插空撞见了牛继发。她跟牛继发表了白，牛继发心里正是五味杂陈，含糊着自己也不清楚是咋回应的。然后也都是各回各村过日子。也没有谁找什么媒人给这俩人搭搭桥。
空气中弥漫着生机的气味，厚厚的积雪下面滋润着草芽。寒冷的风带着一点点的地暖，在人们踩出来的道路上泛出来轻微的泥泞。又化又不化的小河面似乎总是飘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制造着河边一些细瘦的树被风摇摆着妩媚。太阳特别充足，人们总需要眯着眼睛看世界。
牛继发的心本来是跌进了山谷，贾翠花又离婚了。
贾翠花跟暴树起咋样，本来跟他牛继发无关。他牛继发是个干大事的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当初的阶级敌人想要杀害的钢铁战士。这么久的日子，他处处受人尊重，处处受人爱戴，是整个县都叫得响的劳动模范，还见过高岗。他是一般人吗？
牛继发一听说贾翠花离婚，就找了个山沟，蹲在沟底，痛痛快快哭了两个时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