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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六八见两名公安人员进来，慌忙穿起裤子。公安人员说：“走，都快跟我们走！”蒯海山说：“我是阳萎！”傅六八说：“我还没行事！”“不要废话，要么跟我走，要么每人罚款5000元。”听到罚款，两人乖乖地拿了钱。
像细胞分裂一样，江边县除了原有的农行、建行、保险公司、信托投资公司外，工行又从人行分设出来，接着又成立了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建行、中行和交行的发展是在工农行夹缝中发展起来的。巴掌大的县城，大家都在争地盘，抢储蓄，拉企业存款，挖属于人民银行的财政性存款。群众说：“储蓄所比厕所多。”就在这时候，中央银行为了搞好宏观控制，布置基层人行稽核财政性存款交存的情况。财政性存款利率低，各商业银行纷纷争夺。人民银行稽核之后，全县有1000多万财政性存款被商业银行挖去。根据省人民银行的指示，这部分存款都得重新划归人行。这一来捅了马蜂窝，各行纷纷到杨县长面前告状。杨县长主持召开了会议，各行行长纷纷把矛头指向郑刚。姬媛媛红胀着一张粉脸，几乎以领导者的口气，在会上第一个开了头炮，狠狠地教训人民银行来：“人民银行钱再多，那是中央的，县里又用不到。我看各行只要不是贪污，人民银行就不要去查。他们挖的财政性存款是为了增强自身资金实力，对县里发展经济有好处。凡是对县经济发展有好处的事，人民银行就不要去管，一只眼睁，一只眼闭。”郑刚解释说：“这是人总行布置的，属于中央银行的存款，各行不能挖去，已经挖去的通过稽核要划归人行。”杨县长打圆场说：“我们既要说北京话，又要说地方话，我们县人民银行在稽核财政性存款交存的情况这件事上首先不争先，其次能不能不划或少划些？郑刚你看看其他人民银行的动向，再向上级请示请示看。”
对稽核财政性存款，各地商业银行也像江边县一样反映强烈，省人民银行不得不发文让步，凡是可以划归人行也可以不划归人行的财政性存款不划归人行，这样很明显地放松了力度。江边行可惨了，划归人行的财政性存款数字较大，现在很大一部分又要划回去，挫伤了人行的积极性。站在县长的角度，当县长的有县长的难处，杨县长的话不无道理。每当县里召开乡镇书记局长会议时，在几百人的大会上王书记和杨县长总是用轰动天下的第一要闻，报道几个县长在外面拆借回的资金数目，要是哪个局长能拆回一百万资金，那不亚于摘回皇冠上的明珠。一个县级机关，几百名局级干部，包括乡长书记都是熟人。每当这时，郑刚在会场上，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如坐针毡。会场上的人们不时地把目光扫向他，好像问：“人民银行在干什么？”
在一个县城，当个工行行长担子也不轻松。工行的业务范围就在县城这一块，八家专业银行抢储蓄，挖来挖去都抢的工行的存款。工行行长急，到人行反映一些在工行开户的企业因效益差贷不了款，跑到建行、中行开户贷款，资金回笼后不进工行的账户。郑刚诚恳地同情地说：“多头开户的问题各地很普遍，上面要求解决，你先写个多头开户影响工行资金回笼的材料来，等杨县长他们一起商量解决。这件牵涉各行利益的大事没有他的牵头，靠人行是解决不了的，这你应当理解。”工行行长等不及，没等解决多头开户的时机成熟，就秘密地把在工行开户企业的总账会计召去开会，宣布了一条纪律，凡是跑到他行开户的一律不贷款。
银行尽管有权，但当时这权置于政府管理之下，众怒难犯，杨县长不断接到告工行状的电话。杨县长怒了，立即召集各行行长开会，说句实话，杨县长就是带着整工行行长的目的来的，来者不善。也怪工行行长，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工行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多头开户危害工行的材料，口头作了些反映。工行行长反映时，看到杨县长脸色铁青，心里就有些发毛，越发说不出多少道理来。农行行长似乎倒有些准备，翻翻本子准备说出中行、建行多头开户危害农行利益的一番根据来。前面已经说过，杨县长这次会议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整工行，杨县长对要发言的农行行长招呼说：“今天你们不发言，让工行讲！”工行行长越发觉得气氛不对，越发紧张，就冲着杨县长说：“不信你去向我们老股长调查！”
“啪！”杨县长愤怒地站起来，将厚重的皮面笔记本在桌子一拍：“我不要听你老股长的，我就听你的！工行的钱是你的还是江边县人民的？你为什么擅自作主不贷款到他行开户的企业？你好大的胆子！”姬媛媛秀丽的小鼻子一嗅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说：“钱又不是你带过来的。”见这情景，郑刚打圆场说：“关于多头开户的问题，工行农行再回去作些调查，人行也做些准备，适当的时候再开个会讨论一下各行整顿开户，适当交叉业务的问题。”会议不欢而散。
资金！到处都在叫资金紧张！困扰企业、银行、政府的是资金，县人民银行没有权威的原因也就是没有资金，不能帮企业解决任何问题。江南的县人民银行早就帮商业银行在规模内拆借资金，在服务中加强管理已取得成绩，而江淮市所在的十几个县人民银行全部按兵不动。郑刚是从基层领导岗位上来的，他理解企业、理解银行、理解县级领导，他不能袖手旁观。他决心走出去拆借资金，学江南，试一试。在江淮市副行长邱木中来检查工作时，郑刚向他作了请示，同时又向杨县长作了汇报，刚过春节就踏上了拆借资金的征程。
郑刚在20世纪60年代初中时就读过柳青的《创业史》，更熟悉《梁生宝买稻种》中的每一个细节，因此，他以梁生宝为榜样外出拆借资金。人民银行的干部过去很少出远门，都是在家里等人上门，万事不求人。谈到出远门，有的家庭离不开，有的不愿离家，有的出去也不顶事，有的坐车头晕呕吐。经过做工作，和他同行的是赵飞。
刚过阴历正月初十，上班没几天，机关里还存在着很浓的年味，正忙着正月十三上灯，正月半闹元宵，正月十八落灯，干部中不少人陪亲陪友在麻将和扑克声中度过。就在这时候，郑刚和赵飞踏上了去大西北拆借资金的征程。赵飞瘦弱，长期坐营业间落下了职业病，颈椎、腰椎满是毛病，胃有溃疡，爱喝点酒。郑刚准备了两只酒盅，两双筷子，春节刚过，把家里剩下的花生米，咸鱼、咸肉、馒头装在用苞谷壳子编成的拎篮里，登上了西行的列车。
也许是改革开放后，走西口做生意的人多的缘故，火车超载情况严重。郑刚和赵飞买了车票，座位却被人占了。车厢挤满了人，郑刚被挤来挤去，身不由己，最后被挤进厕所里，臭气扑鼻。就连厕所里也没有落脚的位置，门半开半掩着。郑刚站在里面，两只脚无处放，就用一只脚站着，一只脚也不行，只能用脚尖踮着。就这样站了两天两夜。赵飞如何受得了旅途跋涉的煎熬？只见他脸色煞白，两腿浮肿，两天只吃了半只馒头。郑刚担心，要临时下车将他送进医院。还好，赵飞真有忍耐精神，坚持坐火车到了宝鸡下车才算解放了。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车上一直没有水供应，他们一下火车，首要任务是找水洗去脸上的灰尘和一路的疲劳。宝鸡那个地方严重缺水，洗一次脸居然还要伍角钱。
也许是他们第一次外出拆借资金，并不知晓资金的市场行情，更不懂得这拆借资金需要费用润滑，连着跑了几个商业银行都碰了壁。拆借资金的那些润滑手段郑刚不想用，也不会用。郑刚在巷水镇上任党委书记时也没有学会抽烟。他对吸烟很讨厌。还是在县委宣传部当记者的时候，有一次他到乡下医院采访，现场参观了一个肺癌病人的手术情况,那手术者的肺全部呈现黑色，肺的边沿镶上了一条黑色的线，根本没有猪肺好看。手术医生说，这个肺癌病人是个长期的吸烟者。从那时起，郑刚对烟深恶痛绝。可是为了拆借资金融洽关系，郑刚学着乡办厂采购员，买了两包当时时髦的上海红牡丹，在跟人家谈业务时，自己敬烟，也陪着抽，这一来似乎缩小了彼此间的距离。
他们又到了北方的一个省城，凭着朋友介绍，找到了省委书记的家，儿子黄河接待。这是一个块头很大，有着北方汉子味道的壮实小伙子，眉宇间流露出聪慧、机灵。他在一间装饰朴素的客厅里接待了郑刚，屋子里的主人刚刚乘飞机到北京开党代会。见面之后，小黄虽是高干子弟却没有架子，答应省行行长们到家里找爸爸时帮助搭桥。后来，小黄还乘车到招待所回访。
在包头，郑刚凭着一颗热心感动了省人民银行资金市场负责人。那省行行长正在接待两个县人民银行行长。那两个行长在反映基层人行工作难度时，叫苦不迭。省行行长当着郑刚的面对那两位行长说，你看人家县人民银行多开拓，跑到我们这儿拆借资金来了。郑刚对那两个行长投去了表示理解的微笑。郑刚拆借了1000万资金只花了几支烟。他想，改革开放后，国门打开了，中国的干部跟外国商人打交道的机会多了，要从钱包而论，那中国的干部实在是个穷人。这就引得一些意志薄弱者在外国人面前，在金钱面前显出寒酸相，腰杆子硬不起来。然而，中国的现代化建设事业日益兴盛，没有一大批立志高远、冰清玉洁、埋头苦干的共产党人，这社会主义大厦是断然不能支撑的。但愿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融资初战告捷，郑刚大大增强了信心。他似乎有点野心勃勃，他要和全国几个中心城市资金市场挂上钩，建立资金融通网络。他打听到江南市成立融资公司时，全国各地将有许多大资金市场负责人参加，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可是江南市是二级分行，邀请的是省内二级分行以上的金融单位。一个县级人民银行算老几？自己去参加真是热脸靠着人家冷屁股。他思来想去，这种会议本来就是联络感情，交流信息，建立融资信息网络，虽说没有邀请江边县人民银行参加，参加了人家也不会推出去，为了发展江边县的经济，还是脸皮厚一点，不放弃这个机会好。于是，他带着一个祝贺的玻璃匾参加了会议。这郑刚可真是个能屈能伸的伟丈夫，整个会议五十多家代表，还有几家直辖市融资网的总经理，独有江边县一家县级人行参加。
会议在距离江南市大约一百公里的太湖风景区举行。
夏日的湖光山色，令人心旷神怡，融资公司成立的活动是与游览太湖风光交叉在一起的。鼋头渚伸向太湖，那万顷碧波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那湖中的三山静谧、清幽、野趣，让人恍如隔世，赏心悦目。那太湖边上的国宾馆几十亩荷花盛开犹如天上人间。登鹿顶山舒文阁，一览太湖风景区的各个风景点，目遥神远，仿佛身临仙境。
在开会期间，郑刚没有休息片刻，他无心迷恋江南的绮丽秀色，利用各种机会，把五十多个与会者一一拜访到。人们并没有因为他是县行的而小瞧他，相反觉得一个县行能这样积极活动而刮目相看。真诚、坦率、友谊使郑刚和五十多个与会者建立了联系，为了后来的融资活动打下了坚实广泛的基础。
郑刚听说参加会议的江淮市人行资金市场负责人才接触到四、五个与会者，觉得自己这样冒尖不好。于是，他把自己新认识的实力强的朋友有意识地介绍给自己的上级。他怕落得个与市行拆借资金竞争或超过市行的印象，树大招风。
郑刚在邀请天津融资公司经理去江边县时，特向市行资金市场负责人作了汇报，并请他偕同到江边县去。他应允了。
钱能通神，那一段时间，江边县人民银行热闹了。这天晚上快下班时，一辆崭新的“皇冠”牌轿车停在人民银行大门外，很是引人注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