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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荣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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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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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行风云》连载

第一十四章 图报复木中入室 被揪扭出丑小城

原来几天前,邱木中到江边县来玩了几天麻将,于是,从他朋友处传出了这则消息。

郑刚终于等到金长山副书记从国外考察回来,在他的办公室里,详详细细汇报了两个小时。金长山诚恳地说:“几个书记对你的印象都是很好的。江边县人民自有公论。关于调动问题,市行是来通过气的。我们说,郑刚是个能力强的同志,你们调出,我们欢迎。但现在他刚出院,又剩下一只眼睛,一定要征求他本人的意见。”

对傅六八,金长山毫不掩饰地说了县委的看法:“你跟他共事了多年,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他的问题在你没有去之前就客观存在了。”

“关于你和邱木中的矛盾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你要立即向市行一把手反映。”金书记说话充满了愤怒、严肃、关切。虽是春寒料峭,郑刚内心满是温暖。他没有想到,县委对人行班子的情况竟是了如指掌,对同志竟是如此的关怀备至,对问题的处理竟是如此客观公正,他从心里佩服和尊敬金长山。现在社会上不少人靠拉拉扯扯,请客送礼,建立起来的“感情”,一旦权力变化,“感情”就如八级地震一样“呼啦”一声崩塌了。而建立在共同事业基础上的感情多么心灵相通啊。郑刚在高兴之余,心里也很生气。他气的是市行党组在邱木中的蒙蔽下,居然通过了这种错误的调动决定。

郑刚从县委副书记金长山办公室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上午10多钟。这天,季莉在家里写宣传部里的总结材料,看到郑刚面红耳赤,情绪有些不正常,就很详细地询问了原委。郑刚由于情绪激动,头有些昏,血压升高了,就躺在床上休息。就在这时电话铃急促地响了,传来傅六八的声音:“喂,郑行长在家吗?到处找你都找不到,邱行长要你到行里来谈话。”原来,郑刚到县委那儿汇报情况时,只是跟银行办公室说,到县政府那边去,没有具体说到哪儿,傅六八打电话就难找了。后来银行的同志说,为了把郑刚找到行里谈话,傅六八往政府连着打了十几个电话,甚至连县政府传达室、小卖部、理发室、食堂都打了电话。

郑刚躺在铺上,拿起电话说道:“血压升高,身体不舒服,改日再谈。”谁知,到了下午两点,傅六八又打来电话,催促郑刚到县行谈话。季莉见郑刚迷迷糊糊的睡着,还用上午那句话回答了他。郑刚没有去县行,邱木中又两次派人到郑刚家里喊。郑刚打电话请示金长山,金长山答复说:“他打电话找你去,你还是要去。”金长山已经说了,郑刚只好忍着一肚子气和高血压带来的头昏目眩,拖着沉重的步伐到县行去了。走到半路上,他再也走不动,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昏花,两腿无力向前挪动。“邱木中谈调动跟我见面为什么心急如火?”他觉得这里肯定有鬼,非要向王古泽再次争取当面汇报说清楚不可。他决意不见邱木中,转头往家里一步一步地挨,到家里就躺在铺上。郑刚这一回头,为后来的“官司”赢得了主动。

郑刚没有到县行去,这可急坏了邱木中和傅六八。两人在办公室里踱着步,谁也不说话,像走马灯一样来来回回,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禁心乱如麻。

邱木中在心里嘀咕:自从他拒绝安排我姑娘后,胸中的这口毒一直未出,朝思暮想拔掉这颗眼中钉。清理教育整顿,他又没有小辫子可抓。一直苦无机会,好不容易大老板王古泽同意了,今日再失良机更待何时?调动的问题不见面,拖下去夜长梦多,再说自己还有两个月就要退休了,调动就办不成了。江边县的朋友都晓得我是来谈调动的,调动谈不成反吃了个闭门羹,让人家笑话,架子丢不起,回去又怎么交待?调动一定要见面,见面谈了,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主动。

傅六八像打翻了五味瓶:“盼了多年,就盼着这一天,只要话一谈,我就是这里的一把手。这调动的问题不见面就谈不成,谈不成这郑刚也不是好惹的。他就要趁清理教育整顿把我的邋遢事一锅端,哎呀呀,端出来怎么办,命没得了!”

邱木中:“都怨你这傅六八猴急,三天两头跑市行打小报告,反映的情况又不实,弄得我处处被动。”

傅六八:“都是你,这把年纪了,干事还毛糙糙的。他拒绝安排你女儿进行,你就放风说调他,吹了三年也调不出。对我封官许愿,我一把手当不成,人行也呆不下去,看你调不出郑刚,老脸往哪儿搁!”

邱木中:“不要张三怨李四,李四怨王二麻子。如今怎么办?”

傅六八:“如今有什么办法?只有一条路,硬着头皮谈,谈了就主动。郑刚不来,主动出击,到他家里去!别无他路。”

事不宜迟,邱木中要火速到郑刚家里去,可是他的司机把“蓝鸟”车开到其他地方玩去了,行里的车又不在家。傅六八连摇了几个单位的电话借车都碰了壁,出于无奈到消防队协商,借到了一辆红色的消防车。于是,邱木中和市行一个工作人员坐上没有发警报器的消防车,追到郑刚家里去了。

邱木中前脚离开人行,行里后脚有人就打电话:“郑行长,快,邱木中到你家里去了!”

邱木中要到郑刚家里来,郑刚夫妻两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是探望,郑刚和季莉当然以礼相待。夫妻两泡好了茶,削好了苹果,打扫庭院,整理好客厅,以待来宾。季莉说:“留邱行长在家吃晚饭吧,请杨县长作陪。”郑刚点头。

邱木中到郑刚家里的时候,郑刚躺在床头,打招呼说:“邱行长,很不礼貌了,身体不舒服,我就不起来了。”邱木中扯了一会儿天气冷暖,大江看病等不淡不咸的废话就直奔主题,终于忍不住说:“这次是来谈你调……”

邱木中话到嘴边,吃了口红富士苹果,话又咽回去了。郑刚似乎意会到妻子在旁边不便说。于是,他让妻子到隔壁房间去。其实叫隔壁,也隔不起来,四十个平方的居住面积,两个房间通联着,即使门窗关起来,中间气窗开着,季莉在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清楚邱木中压低的声音。季莉刚走出去,邱木中就站起来关了门。季莉在气窗外写材料,屋里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她停了笔,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

邱木中已经60周岁,还有两个月,就要办退休手续了。所以他对缠绕在心中的未了事宜十分认真。

邱木中说:“这次来宣布一个决定,经县委和市行党组共同研究决定调你出人民银行。”

郑刚乍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惊,脑袋嗡嗡作响,想到邱木中三年前行里年终总结为了点小事,就跑到组织部要调自己,以后又几次找县委领导谈调动,生病期间又亲自个别查,布置傅六八秘密查自己的问题,脱口而出:“我有什么问题?”

邱木中阴阳怪气地说:“工作需要。”

郑刚想到几年来自己在不断开拓人行工作,在工作岗位上,一只眼球都贴上去了,而且刚刚出院,又问:“我怎么个不适应人行工作?如果因为眼睛问题,我可以退二线。”

邱木中皮笑肉不笑还是那句话:“工作需要。”

邱木中接连打了几个官腔,急匆匆地赶到郑刚家里宣布调动的背景,季莉全部清楚,许多问号在季莉头脑里打圈圈。

“你邱木中为什么在郑刚不同意你女儿进人行就多次谈调动?”

“你为什么多次在江边县说郑刚的坏话?”

“你为什么在郑刚住院时,私自布置密查他的材料,还幸灾乐祸洋洋自得地说:‘他姓郑,他不正?’”

“你为什么等不及行里经济清理活动结束再谈调动?”

“你为什么等不及郑刚把情况向王古泽汇报就赶来谈调动?”

“你为什么急匆匆赶到我家向躺在床上的病人宣布调动?家里是谈调动的地方吗?”

“你为什么不按照跟县委研究的征求郑刚本人的意见?”

“你为什么把跟县委通气,说成是市行和县委共同研究决定,来谈调动也不跟县委通气、不跟县委负责人哪怕是组织部门的人同来?”

“这不是打击报复是什么?”

季莉想到半年多来,担惊受怕地侍候丈夫,丈夫刚上班,邱木中竟这样粗暴地对待他。她作为妻子,作为党员,作为干部,怎能容忍这种肆意打击报复的行为!她的笔在报告纸上写不下去了,情不自禁地连着画了许多问号。她在问自己:季莉啊季莉,你在宣传部天天宣传好人好事,天天宣传要向坏人坏事作斗争。如今打击报复的人就在你面前,打击的就是你十分了解的丈夫,你忍气吞声袖手旁观无动于衷么?你让丈夫一级一级的汇报,等待上级来处理邱木中么?你要年年得那个优秀党员干什么?不,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是妻子,你不能眼看丈夫受屈见死不救,不要丈夫,不要真理!

季莉写不下去了,坐不住。她猛然“哐啷”一声推开门,像英雄人物一样亮了相。郑刚真是榆木脑袋,到了这时候,他还是组织观念很强。他挣扎着从铺上坐起来,严肃地对季莉说:“你给我出去!我们谈工作,你不要进来!”季莉看到丈夫结婚以来第一次对自己这样发火,也没好气说:“不要你问,我是党员,我知道怎样处理!”邱木中惊惶失措地对季莉说:“你,你要干什么?你要注意影响,你,你是个党员!”不提影响,不提党员倒罢,一提影响,一提党员,季莉火上堂屋。她杏目圆睁:“党员?你还知道党员?”一股无名火在季莉那原本善良的心中“腾”的一下燃烧起来。她文弱纤细的身材突然像拳击运动员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力量,向邱木中冲去。她那双美丽的,令人心动的眼睛里喷出复仇之火,这火似乎要烧融了邱木中。她紧攥着邱木中那金利莱领带说:“你说市行和县委共同研究决定的,我们一起去问县委怎么研究的?”两个人拉拉扯扯,邱木中的假发也掉在地上,露出了像用柏油去了一半毛似的秃头来。邱木中威胁说:“你快把手放下,你这是侵犯人权的行为!”季莉也真来得:“正是为了保卫人权。对你这种利用职权打击报复的行为,就是要揪出来示众,什么钥匙开什么锁!”

“你像个干部吗?”

“我18岁入党,年年是优秀党员,年年是先进工作者,我有错误我去向组织检讨!”

邱木中见硬的不行又来软的:“你松手吧,有话好说!”季莉的手仍然像铁钳子般揪住邱木中的领带,并且越揪越紧。

邱木中把郑刚的忍辱负重当作软弱可欺,对邱木中三年多来的打击、报复、挑衅,郑刚大腹能容天下难容之事,与人为善,没有什么反映。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郑刚家里有这样厉害的妻子,脸色霎时吓得煞白,嘴里唠叨着吐酸水:“我不了解你!我不了解你!”

没等郑刚起床阻拦,季莉已拖着邱木中到县委去了。郑刚强烈地感到好眼球隐隐发胀,强忍着头部的眩晕疼痛从床上起来赶过去阻拦,邻居见他脸色发白,把他拖回来休息,并且要他连服了三颗降压片。季莉真是个好角色,一边揪,一边把邱木中的坏水向围观的群众倾诉。从郑刚家到县委要经过一条繁华的坡子街。这邱木中在江边县工作了三十年,认识的人很多,一路上遇到的熟人居然没有劝季莉松下他的,更没有人跟邱木中招呼,大家装没看见。人们问季莉发生什么事,季莉诉说着。人们议论说:“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呢!”

“杀得来啦,人家刚刚出院,调动工作又不是打仗,迟个三天五天来不及啦?”

“揪得好,这口气出了,不揪,气得还要得癌症呢。”

“这老家伙也老糊涂了,这点儿规矩都不懂,怎么跑到人家家里谈调动呢?要打击报复来不及了,临退休还作这个死。”

“真是个邱木中!”

也有的好心人走上去劝季莉:“你揪他,他没法儿你,可有办法郑刚。”季莉说:“大不了不当行长。”

一路上,邱木中讨好似的小声嘀咕:“季莉,你不要弄错了,郑刚到政府这边当财办主任,是个好工作。”

季莉说:“不要说财办主任,就是当县长,当县委书记,当市长也不去,事情这样处理,气不顺。”

副书记金长山直接处理了这件事。他对邱木中说:“这件事你们市行派几个人来集体听听郑刚的汇报,或者由郑刚去市行向党组集体汇报。”邱木中脸上露出了难堪。

行里的矛盾,郑刚的遭遇是瞒着母亲的。一个不识字的老人怎能理解人际间存在那么纷纭复杂的矛盾!翔宇路上见到郑母,就喊三轮车把老人送进了和邱木中斗争的队伍。翔宇对老人说:“市行邱木中打击报复你儿子。”母亲听了这话只说了句“自古忠臣多磨难”,就昏厥了过去。自从这以后,老人神经时有失常。她老是把家里那只花狗当成邱木中,非打即骂,那狗看到主人态度一反常态,脾气也坏了,碰到人就乱叫。有时狗不在家,母亲又去找,一次居然跑到行里找,问邱木中来没来?银行的同志说:“他以后不好意思来了!”翔宇说老人找的是她家的狗,大家都笑了。母亲喃喃地说:“这条老狗到处咬人,该剥。”母亲跟郑刚住的地方相隔甚远,这些事他也不知道,当翔宇告诉他这些事,他只是苦笑。

权利,权利,权和利是连在一起的。邱木中掌权是为了一己之利。他给别人的权,也是为了一己之利。他在江边县当了三十年行长,现在居然有个他的下级顶了他一己之利,焉有不搬之理?

他谋私利还少吗?

在水乡某生产队清理财务时,会计的账上赫然写着:邱木中吃种大麦33斤,查账的人感到愕然。原来,在中国这个数千年的文明古国里曾经发生过令几代人谈起来毛骨悚然的悲惨事情。20世纪60年代困难时期,许多群众因为饥饿都得了青紫病、浮肿病。郑刚有个叔子上街时看到有人从面店里出来,因吃得太饱而呕吐下面,他就弯下身子用手抓面往嘴里填。水乡的许多庄上过年时几乎家家贴白对子,一些庄子装运死人的船刚离岸,庄上的人喊:“等一等,还有一个!”有的撑船的人也饿死在船上。许多妇女因为萝卜田分到户后才有了月经,才有了孕,生下的孩子叫“萝卜小”。群众吃的公共食堂要经过“五剥皮”:会计、称秤的、保管员、炊事员、掌铜勺的。有句顺口溜说:“你怎么这样黄,吃的是大食堂!你怎么这样瘦,大队的分,小队的扣。”就在老百姓这样饿得命都难保的日子里,邱木中下乡,生产队用国家救济的种大麦换了酒肉招待。三年困难时期,邱木中能吃三十多斤大麦种已经够水平了。

20世纪70年代学大寨,物质生活也很贫穷。社员晚饭舍不得吃山芋,说山芋见饥,吃了压床杠,要留着早饭吃,好到队里开早工挑泥挖沟。邱木中家里少不了有人拿集体的东西送礼。逢年过节,邱木中家里送礼的花生放在一个窝摺里,有一人多高。大鱼那是更不用说了,老婆发牢骚说:“送这么多鱼来,哪有油煮?”

80年代不同了,邱木中对过年送鱼送肉送鲜活家禽的人真诚地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么多叫我怎么处理?”

也难怪邱木中过了60周岁生日时,在领导面前说了真心话:“要办退休手续等过了春节,让我过个快活年。”这春节是一些干部发财的良机,哪年少得了三万二万?这样邱木中的退休又延长了三个月。

这可苦了郑刚。几年来,他已经意识到邱木中处处和他过不去,一天到晚担惊受怕,暗地里屈指盼望着他按时退休。那年,郑刚听说他在江淮市《红楼春》酒家请了几桌人过了60岁生日,心里暗暗高兴,乌云就要飘过去,太阳快要出来了,看来邱木中在台上的时间不长了。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尽管郑刚用“忍得一时愤,终身无恼恨”,“大腹能容天下难容之事”来安慰自己,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老邱还有三个月退休,在退休前岂能容过郑刚?

怪不得邱木中调郑刚忙中有漏失,急中显愚蠢,老谋而失算。季莉拖也拖了,郑刚气也出了,邱木中丑行也暴露了,下步棋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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