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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六八听到摩托车声，以为公安局抓流氓犯罪的联防队到了，吓得瘫软在门口。
贾妃妃镇定自若像抓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起来：“活鬼，是楼上下夜班的工人！”傅六八心惊胆战地走到门外骑自行车，怎么骑也骑不走，原来后轮的气嘴儿不知被哪个缺德鬼拔了。可是，傅六八还算有硬功，当机立断，骑着个钢圈就走，那钢圈在水泥地上发出像火车车轮撞击铁轨的响声。他逃命似的好不容易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傅六八到了家门口正想开门，糟了，慌乱之中钥匙掉在贾妃妃床上了。他左敲右敲，赫桂珍怎么也不开门。
当夜，傅六八先是吓得出了一身汗，这时又在风地里站了许久，他何曾经过这番折磨，浑身直打颤。他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尽管用手帕捂着，还是惊动了四邻。一日夫妻百日恩，赫桂珍听到了喷嚏才开了门，但心中的怨气未出，拒绝他上铺，罚他跪在床前。傅六八跪在床前说了半天好话，赫桂珍好歹不听。他跪久了，看着女人因气愤，怨恨而白里透红的脸，朦松着眼的睡姿，一缕发髻遮在白净细腻的脸上，看上去竟比贾妃妃迷人得多。这时的傅六八周身已经暖和起来，不知为什么心情特别好，不由得欲火升腾，裤中那物十分争气，勃然举起。他情急智生，站起来扑到铺上去拉住赫桂珍的手到裤裆来触摸那物：“今天我是陪朋友打扑克的，不是做坏事的，不信你看！”赫桂珍手碰到那个硬棒棒的家伙，“噗嗤”一笑，才让他钻进了热被窝。
邱木中在江边县时，通过掉包计，将他老婆的农村户口换了他母亲的城市户口，进了供销社，又通过贷款开路，将儿子、儿媳的户口迁进城郊，然后又通过征用土地全都进了机关，吃了皇粮。惟有大姑娘四十开外了，只好在乡下种田。到了公元1988年，邱木中趁着国家落实文 革中有关下放人员的政策，又伪造城镇户口三次来江边县打通关节，活动关系，将女儿户口“农转非”。他女儿农转非，没有历史材料，不知变了什么法儿，竟从哪儿的废纸堆里翻出了一张假户口底册，亲自在上面修了三个疤，就这样将大女儿户口“农转非”了。
邱木中在江边县工作三十多年，江边县人对他家庭的底细全知全晓，对邱木中的为人即便他烧成灰也认得。看着邱木中的所作所为，江边县人有的很义愤，有的敢怒不敢言，有的写人民来信揭发。郑刚接触到一件调人的事，更看清了邱的为人。县行成立外汇管理股，要进一个学外汇管理专业的大学生，市人行规定只要是学外汇管理的本科生就行，市行有名额。当县行报了个学外管的女大学毕业生名单去后，也不知是没有去敬供邱木中，还是他膀弯里另外有人，邱以“女的不要”为由退了下来。学生家长找到郑刚，郑刚直截了当地说：“你们要找到邱木中的家送送礼或者请个领导找邱木中打招呼。”送礼这一着果然成功，邱木中也不管女的不女的了。学生家长还不放心，又找到县里领导，领导立即打电话给邱木中。明明接受学生的事情已经定了，邱木中为了卖个人情却拐弯儿说：“这件事还没有定，看在老领导的面子上反正我帮忙。”县领导还很感谢。
郑刚听到学生家长讲了这些事，他眼里的邱木中越来越矮小。作为一个领导，应当支持江边行的工作，可不知是郑刚没有往他家里跑，还是别的原因，邱木中一到江边县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郑刚树个蜻蜓，他当成竖着的丫杈棒。
就在这时，办公室主任洪精生从邱木中的朋友处带信回来说：“邱木中要将大女儿安排到人行。”郑刚头脑里盘旋：我多次到市行开会，邱为什么不跟我说，要转几个圈儿打招呼？邱的女儿到人行以后，他更加插手县行工作怎么办？再说，邱的女儿四十多岁的人，大字识不了几箩，来干什么？女婿又是农民，也要替他安排工作。两个外孙女儿二十多岁，又要安排工作，还要买几套房子。人民银行要解决四个人的工作和房子，有这个能力吗？他心里犹豫着。过了一个星期，邱木中又托朋友，朋友找到洪精生，洪又找郑刚。郑刚开支委会研究。出乎意料，傅六八这次对邱木中这样做挺激动，显得义愤填膺：“县级人民银行工作难，江边县人民银行工作更难，有邱木中在，人民银行工作搞不好。”支委很快地取得一致意见：不同意。
会后，有人提醒郑刚：“你真是吃了豹子胆，敢拒收顶头上司的姑娘？人民银行工作搞糟了没关系，拒绝接受邱木中的姑娘，这口毒可深呢。”
“有人拍马屁还愁找不到机会，你却白白地放过。他姑娘不识字有什么了不起？安排在办公室打杂或当保卫，即使养坐着，又不要你发一分钱工资。至于房子，你安排了邱木中的人，那些事情还不是邱木中一句话！你呆了？”
“现在不少人都拿公家的财物，拿手中的权力做交易，你倒好，放着到手的生意不做，你要蚀大本，倒大霉的！”
“傅六八出坏点子，让你往河中间跑的，目的是离间你和邱木中的关系。你上当了！”
在郑刚做官的日子里，他头脑里没有送礼和收礼的概念，他从未给上级送过礼。他认为只要踏踏实实的做好本职工作，做出成绩不管哪个上级都会高兴的。然而事实的回答是否定的。
这天夜里，郑刚一夜没合眼。同志们提醒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历史的画面常常走出来比较，一比较就泾渭分明。郑刚刚到巷水镇工作时，碰到的第一个难题是如何挑好前任书记留下来的半拉子千亩大鱼池。这个大鱼池使前两任书记损害了威信。一个书记在任时未挑好，后来的一个书记发动群众挑了几天又泡了汤。郑刚就在这时上任。领导班子里的几个同志老是提住他耳朵晃：“千亩鱼池是个擂台，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得组织群众挑。挑好了就能站稳脚跟，挑不好那就威信扫地。”
同志们耳提面命，提醒郑刚重视这项工作。开始，群众对挑鱼池不理解，说：“过去是黑皮挑了白皮吃，挑剩下裤头儿，吃不到鲢头儿。”经过宣传发动，老百姓说：“挑鱼池是中央文件！”郑刚在同志们的支持下，上任才几天一举打了个漂亮仗，一下子在巷水镇建立了威信，使工作有了良好的开端。
班子里有时候意见一致不一定是好事。傅六八到底出于什么用心？郑刚毕竟生活在现实社会里，他想改善和邱木中的关系，他惹不起邱木中，他不能拿鸡蛋往石头上撞，他直接找到邱木中，让他把女儿落实到江边人行来。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邱木中皮笑肉不笑地说：“不需要了。”
脚正不怕鞋歪，身正不怕影子斜。邱木中能把我怎么样？郑刚想。郑刚，你胳膊扭得过大腿吗？走着瞧，有你的好果子吃。
邱木中女儿安排到江边行被拒绝，他这一气非同小可，丢了架子不说，以后跟贾妃妃之间往来机会也少了，退休后到江边县吃吃玩玩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了。“人家拍马屁巴结我还巴结不上，从来没有人拒绝我的要求。你郑刚在银行工资福利待遇好，就凭这点，我对不起你？你大概福利嫌好，别的茬子找不上，调你到县机关去。你等着吧！”古语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邱木中要报仇，早上等不到晚上。
暴风雨来得好快啊！一个月后年终总结的时候，有的群众提意见说郑刚缺乏民主作风。邱木中找不到郑刚的茬子，别的没办法，最狠的就是调动，拔掉眼中钉。这次，他像得了本天书，居然不向王古泽回报，径自跑到江边县委组织部，要求调动郑刚出人民银行。
邱木中风风火火地跑到县委副书记金长山那儿，大一二三四，小一二三四，把个郑刚说得一钱不值。金长山听了邱木中絮絮叨叨后，微笑着说：“人行年终总结时，我们组织部干部科派人去参加了，郑刚去了一年多，各方面工作很有起色。群众提的意见至多是工作艺术问题。”邱木中听罢，那嫩白的两颊旋即变得像灌满了水的两片紫红色的猪肺，怏怏地走出门，下楼梯时一不留神踩空了，向下摔了下去。上楼的干部连声叫：“不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