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马超骑着摩托车回家,人行道上有一位很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男子的着装看上去邋里邋遢,脏不拉几,但上衣的质地极好,应是一件名牌,只是腹部一边的衣兜像是被撕掉了,露出来一块白布,看上去怪怪的。马超一直在对半颗纽扣和两条蓝线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脑海里就把它和男子的上衣联系了起来。马超把摩托车开上人行道在一颗树下停住。他朝那男子走过去。可是,当他要接近那男子时,被那男子警觉到了,可能是以为警察要抓他了,拔腿往旁边的一条巷子里猛跑。马超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便也钻进巷子里追那男子。这一带的地形马超比较熟,经过一番绕来绕去的“猫抓老鼠”,终于还是把那男子治服了。
男子不服说,我又没有犯法,你抓我干什么?
马超说,我找你只是想问你点事情,你跑什么跑?
男子说,好,你问吧。
马超说,咱先认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说,王宝化。
那王宝化,马超说,我问你,你这件衣服是从哪里来的?
王宝化说,我拣的。
马超指着王宝化前面被撕掉的衣兜说,那怎么只是有左边有兜,右边的兜哪去了?
我拣来就是这样的,王宝化说,真的。
马超说,你从哪里拣的?
王宝化说,从垃圾筒里?
马超说,从哪里的垃圾筒里拣的?
王宝化说,城北哪一块的垃圾筒。
马超说,什么时候拣的?
有好几天了,王宝化说,大概是这个月的7号或8号吧。
马超说,你可不可以带我去那里看看?
可以,王宝化说,什么时候?
马超说,现在。
马超开摩托车带着王宝化来到城北。这里离开城市中心很远,车流人流都比较少。王宝化找到了他所说的垃圾筒。马超仔细观看了一会周边的情况,又对王宝化说,王宝化,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垃圾筒里有一件衣服的?
王宝化指着通往郊外的一条岔路说,那天都快天黑了,我远远看见有一辆小车从哪条路上开过来,那小车直接开近到垃圾筒旁边,车里钻出一个穿雨衣戴墨镜和口罩的男人,那人四周观望一阵子,就打开车后盖,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件衣服丢进到垃圾筒里,然后匆匆忙忙上车开走。王宝化又指着一个小吃店外面露天厕所说,当时,我在那个厕所里小便,那人没看到我,但我看到他了,我想这肯定是个有钱人,等小车开走后,我就去把衣服拣出来,一看,哇,你看见了,这衣服除了少一个衣兜,其他都好好的。然后,我就穿身上了。警官同志,我这不算是偷吧?
马超说,肯定不算偷。
王宝化说,那我就放心了。
马超又问,你看到那小车的车牌号了吗?
王宝化说,看到了。
马超说,能记得号码吗?
王宝化说,我没记。
你慢慢回想一下,马超说,记得多少算多少。
我只是看见了车牌号,王宝化说,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真得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你别急,马超说,你好好想想,开头的一个数字,或者是最后面的一个数字,应该想得起来吧?
王化定凝神想半天,终于还是摇头说,我真的想不起来,因为车牌号与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记那东西干什么呢?
也有道理,马超说,这样吧,你可以慢慢回忆,回忆不起来就算了,要是回忆起一两个字什么的,你就到公安局刑警队找我,我的名字叫马超。好不好?
好,王宝化说,我要真想起来,我肯定去公安局找你。
王宝化,马超说,今天咱俩的事情,你对谁也别讲,好吗?
好,王宝化说,那我可以走了吗?
马超说,你稍等。
马超打摩托车储物箱,取出一件上衣。
咱俩做一笔生意吧,马超说,我用我的这件衣服换你的上衣,我再给你100块钱,好不好?
好倒是好,王宝化歉意地说,那我不是占你便宜了?
那就换吧,马超说。
王宝化脱下衣服,交给马超,马超把自己的衣服和100元钱交到王宝化手上,王宝化假装推辞一下收了。
王宝化笑说,哎呀,那我今天赚大了。
马超说,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别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好不好?
王宝化说,我保证。
马超说,用不用我再带你到市中心去?
王宝化说,不用了。
马超把与王宝化交换的衣服放回到储物箱里,开摩托车走了。
2
马超骑着摩托到摩托车存车位存好车,正要往办公楼里走,忽见一辆小车开进院来。马超一眼认出是方周志的小车,就没有很快走开去。他站住看着那小车,似乎在等看车里的人到底是谁。
在马超的视线中,方周志从车里钻出来,他腋下夹着一个文件袋,马超看他时,他也正好朝马超这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又一次撞到了一起,但与以往不同,方周志飞快躲避开去,装出没有注意到马超的样子。
马超在刑警队大办公室门口看见了警员张忠民,马超拉张忠民一边悄声问说,我看见方周志拿着一个文件夹来局里了,你知道他又在代理哪个案子?
张忠民说,我听说是代理5.17案中死者家属向局里申请复议的。
马超惊问,哪个死者的家属?
张忠民说,是方芹妈妈。
马超说,方芹妈妈怎么会找到方周志的?
张忠民说,是杨琴介绍的,那天杨琴去安抚方芹妈妈时,就带方周志一起去了。
马超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不由骂说,真他妈太荒唐了!
杨琴正在李向东办公室,两人正在说5.17案子的事。
杨琴说,我和方周志都认为方芹的妈妈怕是挺不过去了,只能等村里的干部来办理方芹后事了,没想到老太太第二天就来了,真是奇迹。
李向东说,是啊,没有任何力量能让一位母亲放弃对于女儿的责任。如果是另外的事情让老太太倒下了,也许她真的就倒下了,但遇了是自己的女儿出事了,那就不能倒下,或者说就是死了也必须再活过来。还是那句话,为母则刚。
杨琴说,是这样,一个人的能量其实是无法估量的。
李向东说,那乔一丁那边呢?
杨琴说,是乔一丁的一个继父来处理的,其实所谓继父也只是有个收养手续而已,都有十多年没联系了。
李向东说,就是听说乔一丁杀人了怕担责任逃走的那对老夫妇吧?
杨琴笑说,是的,这回老太太没来,老头和儿子来了。
李向东说,总算还是来了。
杨琴说,他们原本是舅舅外甥关系,要没有这一层,怕还是不会管的。
马超在电脑上查阅资料,脑子却一直在闪动着方周子夹着文件袋的样子,眼睛里根本就看不清电脑上的文字。让一个杀人犯来做被害人的代理律师,这怎么可以呢?马超越想越生气。他终于坐不住了,嘎叭关上电脑气冲冲往外走去。
马超一把推开杨琴办公室的门。
马超涨红着脸站在门口。
李向东说,小马。
杨琴说,小马。
马超没看着李向东,只对着杨琴说,杨姐,是你让方周志代理方芹妈妈申请复议的?
杨琴奇怪地看着马超说,是啊,怎么了?
马超说,你真是糊涂!你怎么可以介绍方周志做方芹妈妈的代理呢?
杨琴不由笑说,我糊涂?我为什么不可以找方周志呢?
马超说,方周志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清楚啊,杨琴说,方周志他是著名律师啊,只有他可以帮我安抚方芹妈妈,我找他有什么错吗?再说了,要不是我的面子,别人去找,人家还不会搭理呢?
李向东干涉马超说,小马你又抽什么风啊,咱不是检测过方周志的雨衣了吗?你不是也看过检测结果了吗?你不能对一个人总是持怀璧有罪的思维啊。
马超气得嘴巴都颤抖了,可是,可是……
马超的怒气早已上升到了吵架的火候,但他面对两位资历比自己深很多的前辈同事,毕竟还是缺少吵架的底气,便只能咬牙忍了。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他走到门口,忽又转身面对两位说,你们等着吧,方周志还欠我两巴掌,我早晚要还给他!
马超摔门走了。
杨琴摇头笑起来说,向东,你这爱徒的脾气不小啊。
李向东说,年轻气盛嘛,你千万别计较。
杨琴说,他和方周志之前有过节?
李向东说,没有,他两人至现在都不认识,那来什么过节。
杨琴说,哪怎么还说方周志欠他两巴掌?
李向东大笑起来。
5.17案是结案了,但在马超心里,调查才刚刚开始。马超现在基本可以确认,方周志就是5.17案的真凶或者主凶,他也正在独自偷偷地搜集方周志的罪证。但是,方周志在刑警队影响力巨大,周南队长是方周志的同乡亲戚,两人关系十分密切,周南首先是不会相信方周志会涉案,就算是相信也不会刻意改变现在的结论,更不可能主动去调查方周志。组长李向东呢,与方周志也是很好的朋友,他所以借走并检测了方周志的雨衣,仅仅是为了排除马超对方周志的怀疑,他自己并不怀疑方周志涉案。而且,当检测结果出现对方周志有利的情况时,他还对马超发了火,怪怨马超破坏了他与方周志的朋友关系。更荒唐的,是杨琴居然向方芹妈妈推荐了方周志,让方周志代理老人家向公安局申请复议。现在坚持认为方周志涉案的人就只他马超一个人了。而他马超初当警察,寸功未立,在刑警队说话等于放屁。怎么办?放弃自己的坚持选择人云亦云一退六二五当然太容易了。但那样行吗?自己当初选择当警察究竟为什么?就为了赚一份工资吗?自己的伟大理想呢?自己的伟大抱负呢?难道统统可以放弃吗?
马超的心情异常不好,这天晚饭后,就让亚男开车带着自己散心。
咱往哪里去?亚男说。
往汽车站方向转转吧。马超说。
小车走动起来。
觉着不开心就辞职算了,亚男说。
马超说,我在不知哪本书里看到过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一句话,说,什么是工作?工作就是斗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我感觉很正常很好。
亚男说,那你准备怎么办?
很简单,马超说,我要找到方周志的犯罪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亚男说,你的判断一定很准确吗?万一真不是他干的呢?
一个人的语言可以骗人,但眼睛不会骗人。马超说,我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胆怯和虚弱。告诉你,我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亚男说,可是就你一个人能行吗?
行,马超说,我一定行——慢!你停一下!
亚男停住车。
马超从窗玻璃上是看见,不远处的人行道上,孙小明和温支书正在搀扶着王玉兰往汽车站走,看样子是要去汽车站买票回家了。但令人奇怪的是,三个人身后不远的一棵大树后面,有一个女人正在偷窥王玉兰他们。马超知道那三个人是方芹的亲属,但那个偷窥者是谁?他为什么要偷窥?马超的眉头拧起一个圪瘩。
马超说,你在车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马超下车。
偷窥者是何位梅。
何位梅从方周志口中知道,方婶他们已经找车把方芹的尸体拉走了,今天会一起坐客运汽车回家。按照方周志的说法,她当然是暂时还不能与他们会面,但心里实在放不下他们,就和老板请好假出来,一个人来到汽车站,打算在暗处偷偷看看他们的样子。
何位梅站在一棵大树后面,正在流着眼泪偷窥着往汽车站走去的王玉兰孙小明和温支书。但在这时,她忽然发现一辆蓝色的小车停在路边,车里下来一位警察,那警察正朝她这边走来。不会是抓我的吧?何位梅这样一想时,不禁大吃一惊,赶紧转身往巷子里逃走了。
马超本也不敢确定偷窥者与前面的王玉兰等人是否相识,也不知道偷窥者只是出于好奇还是有一定目的,但见偷窥者看到穿警服的他往这边走来,竟然要逃走,那么结论便已经明确:偷窥者心中有鬼!她极有可能认识王玉兰他们,甚至与王玉兰他们乃至5.17案都有关系。马超立刻重视起来,跑步往小巷里追去。他要抓到她问问清楚。
马超与偷窥者何位梅在小巷里展开了“猫捉老鼠游戏”。
马超显然低估了对手,加上自己对这一带不是很熟,两人穿来插去,周旋多时,几次几乎将要撞上,不料却都功亏一篑。没办法抓到偷窥者,马超只好改变策略,决定先去汽车站找到方芹妈妈等人,从他们嘴里去打听偷窥者可能会是什么人。
马超又往汽车站飞跑而去。
马超先到候车大厅,在大厅里来回转了两遍,没有看到方芹妈妈等三人,就又利用警察特权通过检票口进到发车场子。这时,马超看见一辆客车正往站外开去,马超从客车的一车窗玻璃上似乎都看到了方芹妈妈的身影,但他紧追慢赶,那客车硬是在他的视线中远去并最后消失。
马超的沮丧自不待言。
3
何位梅气喘吁吁往家赶。
这时,方周志正要出门,打算开车去健身馆接何位梅回家,却见何位梅竟一个人匆匆忙忙跑回来了,不禁颇感意外,说,咦——,亲爱的,咱不是说好下班后我去接你吗?你怎么是自己回来了?
何位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惊魂未定说,吓死我了,好险哪!
方周志被何位梅的话吓了一跳,说,出什么事了?
何位梅说,你不是说方婶他们今天要回村里去吗?我就去到汽车站那一块,我想远远地——
方周志忽然大为生气地打断何位梅说,我的何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啊!我不是说过现在不能与方婶他们见面吗?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啊?
未等得及何位梅回话,方周志又急切地问说,哪你怎么样了?你和方婶是不是见面了?
你等我把话说完好不好?何位梅也没好气说,你这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方婶是我的恩人,我心疼她,我有错吗?我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远远地看看她,我又没有和她顶头碰面,你急什么急呀!
方周志这才有点放松下来,说,对不起,不好意思——那你还说什么好险,到底怎么回事?
我看见了一个警察,何位梅说。
警察?方周志再次紧张起来,你是说警察也去送方婶他们了?
不是,何位梅摇头说,不像是送方婶的。
方周志说,那他去汽车站干什么?
我哪知道他去汽车站干什么?何位梅稳稳神说,我正在一棵树后面看着孙小明和温叔搀扶着方婶他们往车站走,忽然有一辆蓝色小车在公路边停下来,车里钻出来一个警察,我看见那警察好像在往我这边走。自从你让我改名字换单位后,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总是有点怕看见警察。我看见那警察朝我走来,赶紧就往巷子里跑了。我原以为我跑了就算了,没想到他还追我到巷子里。还好,那一带我太熟了,我三绕两绕把警察给绕晕了,然后我就逃掉了。我和那个警察没有正面碰头,我相信他没有认下我。
方周志说,你确定?
何位梅说,我确定。
方周志吁口气再次放松下来。
我说亲爱的,方周志说,我难道还不懂你关心方婶吗?我为什么要当方婶的代理人?我给她当代理人,只象征性地收她一点钱,在我的职业生涯中,第一次赚这么少的钱,可以说基本算是白干。那我还不是当了她的代理人?认认真真诚心实意在帮助她?我这样做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吗?我和方婶互不相识,不是因为你我会当她代理人吗?
行了行了,何位梅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方周志停停又说,那个警察你看他多大年纪?是不是很年轻?
何位梅略微回忆一下,说,是很年轻。
方周志说,你看清是一辆蓝色的小车吗?
没错,何位梅说,是蓝色的小车。
方周志恶狠狠说,这小子很烦人的。
何位梅说,你认识他?
方周志反问,你确定他没看清你?
我确定。何位梅说。
方周志心里开始打鼓。缘者,由也。方周志在法庭为昌仁禹做辩护时,马超是旁听观众,方周志根本没有注意马超,对马超毫无印象。他第一次注意到马超,是看见马超在用脚踹他的小车。当时,方周志感觉也没什么,因为当时反感他辩护的旁听观众很多,他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方周志和马超真正结怨甚或是结仇,起于在法庭外停车场出口两人直面相遇时眼睛与眼睛的对峙。当时他们没有语言交流,但彼此释放出的意思却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加恶毒。接着就是5.17当晚的见面,以至后来在公安局楼下的两次见面,那两次见面,方周志鉴于已经知道马超当了警察,都采取了主动避让的策略。但是,马超没有丝毫避让,马超甚至大有乘追击痛打落水狗之势,让方周志退无可退,压力山大。现在,当他知道马超又对已然结案的5.17案表现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关注时,不得不对这个毛头小子刮目相看了。
我知道,方周志说,但没说过话。
公安局的人你不是都很熟吗?
是都很熟,方周志说,可你说的这个警察是刚调进刑警队的,就他一个人不熟。
何位梅说,那他会不会还要找我?
方周志说,你不是说他没认下你吗?
何位梅说,他是没认下我。
方周志说,那他怎么找你?
你说的对,何位梅说,以后我是得小心点了。
4
村街上,一群留守孩子追着一辆蓝色小车的尾气疯跑。
小车缓慢停下,马超下车。
马超对小孩们说,小朋友们,你们好,我想找村委的温支书,你们可以带我去他家吗?
大家一起大声说,可以——
马超说,那你们上我的车吧,在车里给我指路。
马超打开后车门,孩子兴奋极了,纷纷上车,在后排挤成一团。马超勉强关上车门,自己回到副架位。
小车缓缓前行。
一小孩说,调头,调头。
一小孩说,调头,调头。
亚男就按着小孩们的指示调头。
一小孩说,往前走。
一小孩说,对,往前走。
蓝色小车在温支书家院外停下。早有温支书听到汽车声从院里走出来。
马超亚男和孩子们下车。
马超说,温支书,您好。
亚男也朝温支书点头示意。
温支书与马超和亚男分别握一下手。
温支书说,两位好,你们是?
马超说,温支书,我是刑警队的警察马超,我在公安局院里见过您的。马超又介绍亚男说,她叫亚男,是我的朋友。
温支书驱赶一下小孩,请马超亚男进屋。
马超亚男在炕边坐了。润梅端来两杯茶水放在两人面前。温支书坐在两人对面地上的凳子上。
温支书说,马警官,是不是方芹案子申请复议的结论下来了?
马超说,不是,温支书,复议结论还没有下来,我是想问您一下,你们村里就方芹一个人在市里上班吗,还是也有别的人也在市里上班?
还有一位姑娘也在市里上班,温支书说,不过我们暂时联系不上她。
您能给我讲一下她的情况吗?马超说,
当然可以,温支书说,她叫何位梅,比方芹要大几岁。可是,自从我们知道方芹出事以后,我们就联系不上她了。我一直担心是不是她也出事了的。本来方芹妈妈早想问问你们公安局的人的,我说市里一百多万人,你这不是难为人家吗,就没有问。
马超说,现在也联系不上吗?
联系不上。温支书说。
马超说,您有她的手机号吗?
我没有,温支书说,孙小明有,我让孙小明联系他的。
马超说,她家里人也联系不上吗?
她没有家里人了,温支书说,方芹妈妈和我们,就算是她家里人了。
马超说,她和方芹既然都在市里工作,应该互相有联系吧?
那是肯定的,温支书说,方芹的工作都是她帮助找的。
您刚才说,马超说,方芹出事后,就也联系不到她了,您认为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温支书摇头说,我现在也觉得很奇怪。
温支书,我告诉您一件事吧,马超说,那天,您和方芹妈妈还有孙小明从市里回来那天,你们快到汽车站时,我正好开车路过那里,我看见你们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在一棵大树后面好像在偷偷地望着你们,我正想去看看那人是谁,为什么要偷偷望着你们,结果那人跑掉了。
有这回事?温支书说。
当时,我也看见了。亚男说。
应该不会吧?温支书又说,宁乡市里,除了方芹和何位梅,没有谁还会认得我们呀?
可是这是真的。亚男说。
马超说,当时,我又跑到汽车站找你们时,你们刚坐上客车走了。所以,我只好专程来找您问问。
温支书说,你看见那人是女的?
马超说,看头发和衣服应该是女的。
温支书说,她人长得很好看是吗?
马超说,我没看到她的脸,只看到她个子不小。
三个人正说着话,孙小明推门进来了。
孙主任你好。马超站起身说。
警官好。孙小明说。
马超和孙小明握一下手。
孙小明说,我刚在木耳大篷里刚听孩子们说有警察来了,就赶过来看看,是不是复议结论下来了?
温支书说,没有,小明,他们说,那天咱们去汽车站时,有人在背后偷看咱们,他们想了解一下,可能会是谁偷看的。
孙小明皱眉说,不会吧?
温支书说,他们怀疑是梅子。
那不可能,孙小明说,如果是梅子姐看见咱们,早就跑前去见咱们了。
马超说,那可能是什么人呢?
孙小明说,当时,方芹妈妈一瘸一拐的,我看怕是有人觉得奇怪随便看看的。
马超说,那你说完全没有可能是何位梅了?
孙小明肯定地说,百分之百没有可能是她。
马超的麻地村之行没有任何收获。
偷窥者是什么人呢?真的是像孙小明说的,那人仅仅是出于一种好奇?可是既然仅仅是好奇,他又为什么要逃跑呢?
马超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忽然间,孙小明反过来专程到市里找马超了。
马超为了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就把孙小明约到公安大楼外的一个小饭馆里交谈。
孙小明说,你走了以后,我和温支书经过商量,我们想你既然认定了那人是在偷窥我们,而且还专程去村里找我们核实可能是谁,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查清楚这件事,看是不是与方芹的案子有关,应该还是很有必要的。所以,我就来找你了,希望你还是再认真再调查一下。
马超说,其实,你不来,我也是一定要查的。
孙小明说,那人你看出有什么特征吗?
马超说,第一,我肯定那人是女的,第二,个子大概有1米75左右,腿较长,身材曲线很好。
孙小明思索着说,你说的这些,倒是有些像是何位梅,可是,凭我与何位梅的交往和了解,她如果真的看见了我们三位中的任一位,都会跑步上前见面的,万不可能只是远远地偷窥。
马超说,万一她有什么苦衷呢?
孙小明摇头说,不会的,她差不多是我们的亲人,既便是有什么苦衷也会与我们直说的。
马超说,还有,为什么方芹遇害后,你们就突然联系不到她了呢?
孙小明深重地点着头说,这一点是很奇怪,不,是太奇怪了。即使是她的手机掉了,或者是她人到了别的什么地方,那也应该第一时间想办法联系我们的,因为她心里知道我们都很担心她。
马超说,她从事什么职业?一般会在什么性质的公司上班?
她上的是医科大学,专业是护理学。孙小明说,回到市里后,她没有去医院找工作,而是一直在做事健身教练。
马超说,我准备找找她。
孙小明说,我估计她可能是不在宁乡市了。
可是照你刚才的说法,马超说,如果她去到别的什么城市,她更可能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的,可她并没有。你怎么解释?
孙小明无法解释。
接着,两人的话题又转到案子申请复议的事上面。
复议结论还得多长时间下来?孙小明说。
应该很快,不过,我劝你对结论最好别抱任何希望。马超说。
为什么?孙小明说,申请复议可是杨警官给我们提议的,还专门给我们带去了方周志律师,说方律师是全市最厉害的律师。
马超冷笑说,哼,在我看来,他是全市最坏的律师。
最坏?孙小明奇怪地看着马超说,你是说请方律师代理是个错误?
肯定是个错误,马超说,不过,即使你请到一个好律师,你也不要对复议结论抱什么希望。
孙小明不解说,为什么?
孙主任,马超说,这个案子是我们刑警队侦结的,现在你向公安局申请复议,其实还是由我们刑警队来操作,你想想,刑警队如果推翻了自己的结论,那不等于是打了自己嘴巴?
孙小明说,那杨警官为什么要我们申请复议?
杨警官只是为了让方芹妈妈心里好过一点,马超说,因为老人家会认为,案子经过了复议后,案子的真相可能也就那样了。
孙小明皱眉头说,如果是这样,那杨警官岂不是在欺骗我们?
马超说,形式上是欺骗,但用心是善意的,那天杨警官自己说时都哭了,她说她只能用这种欺骗的方法让老人家内心稍稍地好受一些。真的,你千万不要怪罪杨警官。
孙小明说,那你说方律师是坏律师又怎么解释?
马超说,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孙小明说,你了解他?
我干脆实话对你说吧,马超咬咬牙说,我现在基本认定,方周志是5.17案的真正凶手,方芹和乔一丁都是方周志残害致死的。
孙小明愣怔地看着马超,吃惊地说,可是,你有证据吗?
马超坚定地说,暂时还没有,但我一直在找?
孙小明内心的震憾是可想而知的。一位帮助他们寻找方芹被害真相的律师,原来竟然很可能就是杀害方芹的凶手,这种应该是发生在某部电影或小说中的故事,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眼下的生活中呢?可以说,孙小明暂时还没有任何理由相信马超的说法,但是,他却真的有些相信马超了。因为马超的真诚率直以及他敢于以一己之力反击整个刑警队的集体结论,让他感动了,同时这也点燃了同样是年轻人的他的一种为了正义敢做敢担的激情和豪气。如果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为什么要服从多数人或向多数人屈服?
孙小明决定支持马超。
很好,孙小明以十分正式的口气说,马超,我决定支持你。我你之间,就不要再搞官场上那套陋习叫什么孙主任马警官了,啰嗦!我就叫你马超,你就叫我孙小明或者小明。从现在开始,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能做的,你尽管吩咐。为了查明方芹真正死因,我可以万死不辞!
马超被孙小明的感动了。两人同时站起身,两双手紧紧地钳握在了一起。
马超说,谢谢你,很好!
孙小明说,是我应该谢谢你。
马超说,喝一杯,好吗?
当然好!
孙小明说立刻喊服务员过来,两个人一人点两个菜,又要了几瓶啤酒。
两个人本来只是谈案子的,没想到要喝酒,但谈着谈着都激动了,不喝两杯都感觉无以释怀,就想起酒来。大家一边等着酒菜一边继续谈案子。
孙小明说,那我现在是不是很快先把方周志先辞退掉?
我看不别,马超说。
为什么?孙小明不解说。
方周志只是代理申报,马超说,具体查案是刑警队的事,与申报人没有太大关系。
可是,孙小明说,走这个虚假的过场有意义吗?
杨琴警官也是一番好意,马超说,走走也罢,再说这对方芹妈妈确实也会有一些安慰的。
我倒觉得,孙小明说,这种虚假的安慰其实毫无必要。
那倒也是,马超沉思一下,不过,我想现在辞掉方周志撤消委托不妥当。
为什么?孙小明说。
小明你先别急,马超说,凡事都得有些策略,比如你现在撤消了委托,方周志一定会警觉可能有人做了你的工作,从而联想到有人开始注意他了,于是他就会做出各种防患措施,对我的工作造成影响。
哦,孙小明点头说,我继续委托他,一方面可以麻痹他,另一方面,我还可利用与他接触的机会了解他的情况。
马超说,这样就更好了。
服务员把酒菜端上来,又分别给两人斟一杯酒。两人站起身端起酒杯,很正式在碰一下。
干!马超说。
干!孙小明说。
5
马超揹着一个旅行包和亚男在服装超市来回转游。两来人到中山装服装区,仔细地观看着各种款式和颜色,似乎在刻意寻找一个已储存在他们脑海中的款式和颜色。终于,被亚男找到了。
亚男说,哥,你看那个款式怎样?
马超看一眼说,颜色不对。
亚男说,你先说款式对不对吧。
马超仔细看看,说,外挂兜的,款式应该没错。
亚男说,只要款式对了就好办,超市不可能把一个款式的所有颜色衣服都挂出来嘛。
这时,恰好过来一名促销员,热情地对两位说,两位好眼力,这些款式可都是名牌啊。
马超指着亚男看好的那件衣服说,这个款式是什么牌子?
促销员说,这是红都“品牌”,先生穿上试试?
亚男说,有没有灰蓝色的?
促销员面有难色说,灰蓝色的?现在市面上好像不太流行灰蓝色吧?
马超说,可是我们只想看看灰蓝色的。
促销员说,不好意思,灰蓝色的以前有,卖完了。
这时,有一位年纪在30岁左右的女孩听到了促销员的话,就边往这边走边把话接过去说,没关系的,两位如果需要,我们可进货的。
促销员很快对马超亚男介绍说,这是我们的项经理,她说可以进货,那肯定是可以的。
马超说,项经理,你好。
亚男也朝项经理点点头。
项经理说,两位好,你们看好的这款衣服,卖得很火,已经有好几种颜色的都脱销了。
马超说,项经理,我有件事情想咨询一下你,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项经理说,好,那到我办公室吧。
马超亚男跟着项经理来到项经理办公室。
马超对项经理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说,我是刑警队的警察,我叫马超。
项经理伸手与马超握一下说,马警官你好,我姓项,名叫小梅。
项小梅也与亚男握一下手,说,两位请坐吧。
马超放下身上的旅行包,从里边取出一件灰蓝色的中山装,说,项经理,我想问一下,你们近一两年卖过这种款式和颜色的中山装吗?
项小梅用手翻开衣服的领子看看商标,回想一会说,哦,我记得去年秋天卖出过这款衣服,您什么意思?
马超说,项经理,我需要您查一下销售记录,这一件衣服你们一共卖出过几件,都卖给了什么人。
项小梅说,可是,我们一般只保留买主的手机号码,不保留买主的姓名。
马超说,有买主手机号码就可以。
项小梅说,行,但您得给我两天时间。
马超说,好,还有,这件事情需要您严格保密,不能让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项小梅说,行。
能为半个纽扣两根蓝线以及灰蓝色的西装找到出处,在此一举。马超的眼前再次亮出一线曙光。
马超和亚男告别项小梅回到小车里,亚男打开导航,说,超哥,下一站去哪里?
马超说,手机搜索一下玉华小区吧。
亚男开车上路。
马超亚男经过电影院外公路时,看到电影院东侧路边距离一个垃圾筒不远处停一辆小车,看车牌感觉似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亚男说,哥你在看什么?
马超说,那辆小车为什么总停那里?我好像看到过两三次了。
其实,马超是在公安局看到过的。车是公安局的,周南外出常常用这辆车。负责为周南开车的司机是张忠民。
肯定是接送人看电影的。亚男说。
有可能。马超说。
玉华街到了。亚男把车停在小区外街边。马超下车,往小区走进去。亚男在车上等着。
马超来到小吃铺,和服务员和食客们攀谈起来。
马超说,各位好,我听说小区里有一位名叫乔一丁的人,经常来这里吃东西,你们应该认识他吗?
服务员说,认识,不过,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一食客插话说,乔一丁是搬走了。
马超说,他租住的在哪一栋房子?
服务员用指着不远处一栋三层小楼,就住那栋小楼里。
一食客插话说,房主是一个聋老头。
马超说,他是一个人住,还是与人合租?
一食客说,他有一个女朋友的。
一食客说,他女朋友很漂亮的。
马超说,他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一食客说,这个就不太清楚。
一食客说,后来女朋友走了,他一个人常在这里喝闷酒,再后来就不见了。
一食客说,听说是房东聋老头把他撵走了。
马超说,为什么要撵他?
一食客说,老头嫌他天天喝酒,怕他死在自己楼里,就撵走他了。
马超谢过大家往三层小楼走去。
马超很艰难地与房主人大爷交谈了十来分钟,就很快返回小车。亚男启动马达,往前开去。
张忠民开的小车!马超忽然说。
马超这时忽然想起来电影院外大街上的小车应该是公安局的。
亚男看一下马超,说,你是说电影院那里的小车?
对,马超说。
张忠民是什么人?亚男说。
我们刑警队的一位司机,马超说。
要不要开车绕过去看看?亚男说。
不用了,马超说,应该早不在了。
事实是张忠民和小车还在,里边坐的人是周南。
周南不是来看电影的,他是有事。
距离车子50米左右的人行道上有一个垃圾筒,垃圾筒另一边的人行道上,停着一辆敝篷式电动三轮车。三轮车驾座上有一老人,头戴一顶黑色瓜壳帽,正在悠闲地抽着旱烟。
张忠民说,周队,放吧?
周南说,放吧。
张忠民下车,照例打开后备箱,从里边取出一个旧纸箱,拿着旧纸箱走到垃圾简旁,打开垃圾筒盖,把旧纸箱丢进去,然后返回到车里。
周南和张忠民从后视镜中看到,戴黑色瓜壳帽的老人从三轮车上下来,走到垃圾筒旁,打开筒盖,把刚才张忠民丢进去的旧纸箱取了出来,恰在这时,天空中刮来一阵大风,竟然把老人的瓜壳帽给刮飞了。老人看着自己的瓜壳帽被风卷到很高很远的空中,而且还在往更远的天空翻卷,紧抱着纸箱很无奈地摇着头往自己的三轮车走去。
周南看着被风卷到空中的黑帽子,忽然很警觉地对张忠民说,下车,看能不能帮老人那顶黑帽子找回来。
两人打开车门出来,举头往天空看时,黑帽子早无踪影了。
张忠民说,看不见了。
周南说,是啊,风无定向,去哪里找呢?
张忠说,怎么办?
周南说,你在车上等着,我去找老人聊聊吧。
张忠民上车,周南打开后备箱,再找出一些废弃的纸质杂物拿手上朝三轮车和老人走去。
周南把纸质杂物递给老人,说,老师傅,看见您在拣废品,这些东西也给您吧。
老人说,那我就谢谢您了。
周南从衣兜里取出烟盒抽出两支烟,一支叼自己嘴上,一支递给老人,说,老师傅,找您借个火吧,您贵姓?
老人赶紧掏出打火机打着,帮周南点着,再给自己也点着。
老人说,我免贵姓李,您贵姓?
周南说,我免贵姓周。
李师傅说,我昨天就看见您的小车的,您是等电影散场后接人的吧?
周南说,是的——哎,刚才看见风把您的帽子给刮跑了,很可惜的。
李师傅说,也没什么,从雨衣上剪下来的,没有帽沿,戴不牢的,稍微有一点风就飞了。
周南警觉地说,雨衣上剪下来的?
李师傅说,雨衣不能用了,就一顶帽子还囫囵一点,就把它剪下来戴了,不想让风给刮飞了。
周南说,是您自己的雨衣?
李师傅说,不是,也是拣来的。
周南四周环顾一下,说,李师傅,那雨衣还在您家里?
李师傅说,在啊,怎么了?
周南说,您还在用吗?
李师傅说,不能用了,只能拿它用来盖窖口上挡挡雨了。
周南说,李师傅,我正在搜集破旧雨衣,您把那件雨衣卖我好不好?
李师傅皱眉说,那件雨衣我都不能用了,您买它做什么?
周南从衣兜里掏出工作证件出示给李师傅看看,说,李师傅,我是警察,我正在寻找一件别人扔掉的雨衣。
李师傅愣怔一下说,哦,我说嘛,您开车待这里做什么呢,原来您是一名警官啊,好,没问题,我这就带您去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那件雨衣您有用处您拿走就好,千万别跟我说买,支持警察是公民义务,我怎么会要您钱呢?
周南说,好,那我就先谢谢您了。您前面走,我开车后面跟着。
李师傅说,好嘞!
周南在电影院外的大街上蹲守了好几天,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一件被人用剪刀剪烂的雨衣。他拿出之前拣到的黑色塑料布条子,将两者放到一起比对拼接,果然是同一件雨衣。
周南又从雨衣的衣兜内找到一块灰蓝色布块,布块上还连缀着半颗纽扣和几根蓝线。
周南由此确认,马超在对5.17案子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案发时,第三者去过现场,方芹和乔一丁的死与第三者有直接关系。
但是,这第三者是谁?
周南没有从雨衣上检测到任何指纹。
如马超所言,第三者是方周志吗?
周南头上倏忽间冒出一排冷汗来,他简直不敢往后想了。
8
马超在抓紧时间秘密查找何位梅。
马超骑着自己的摩托车缓慢在马路边上缓慢行驶,在一家健身房外停住。马超支好摩托朝健身房走进去。
马超走进健身房门庭前台。服务小姐一看是一位警察,就略微有些紧张。
服务小姐说,警官同志,您是?
马超说,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女的,叫何位梅,是健身教练。
服务小姐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叫何位梅的教练。
马超说,那好,打扰了。
马超找了几家健身馆都没有找到何位梅的影子。
一日,马超不服,着便装要亚男开车带自己一块寻找。
亚男说,你还是要穿警服,警服多好看,穿便装不好,一点也不威风了。
我穿着警服找人问话,我感觉有人会有紧张感。
哪里话,做过坏事的人才心虚紧张,正常人谁会紧张?警察和人民的关系也同样是鱼水关系。你看我紧张吗?
马超笑说,谁能和咱俩的关系相比呀?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穿警服——
话犹未了,忽然看到一家健身馆,亚男立刻把车停路边。
马超来到健身房前台,前台小姐立刻站起身。
前台小姐说,欢迎光临,请您出示一下会员卡好吗?
马超说,不好意思,我不是你们的会员,我只想是问一下有没有一位叫何位梅的教练?
前台小姐说,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
马超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马超转身离开。
马超走出健身房,正要往小车走去,忽见侧面有一个宣传厨窗,里边好像有几个人头像,就走过去。
厨窗内有五个人的大照片,马超意外发现其中有一幅照片下的介绍文字中写着“著名健身教练员何位梅”字样,从照片上看,何位梅显然力压群芳比别人漂亮很多,马超不由驻足欣赏。
马超欣赏一会后,转身返回健身房。
前台小姐说,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马超说,我看到外面厨窗里有何位梅的照片啊。
前台小姐说,何位梅教练已经辞职了。
马超说,可是她的照片还在啊。
前台小姐说,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来得及更换呢,马上会更换的。
马超说,能告诉我她去哪里了?或者她住在什么地方吗?
前台小姐摇头说,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
马超返回小车里。
怎么样?亚男说,有没有?
没有。
我看到你两进两出,亚男说,怎么回事?
马超说,我在外面的厨窗里看到了何位梅的照片和介绍。
她人呢?
说辞职了。
有这个人就好办,亚男说,总会找到的。
我记下她的样子了。马超说。
亚男说,你应该把何位梅的照片拍下来的。
是啊,马超说,我忘了。
那用不用返回去拍一下?
算了,马超说,我记在脑子里了。
漂亮吗?亚男看一下马超说。
人们常说女人心细,其实在一些比较敏感的事上,男人比女人的更加心细。亚男只是随便一问,并未掺杂任何小心眼,但马超的回答却稍有点不自在了。
哦,还行吧。马超迟疑一下说。
美女人人都喜欢,男人尤其喜欢。没有女朋友的男人喜欢会显得肆无忌怛,但有女朋友的男人不同,心里喜欢,嘴上则必须有所保留。
马超知道自己明明是在说谎。
马超在自己印像中,好像从未对亚男说过谎,这一次他说了。他也许只是基于一种善意,担心亚男会多想。其实,亚男在马超面前,纯净如一泓清泉水,一眼能望到全部,你如果心中不掺任何另物,就决不会濡染了她。马超差不多是庸人自扰。他是好心,却也给他们两人后来的相处带去了一点阴影。
9
刑警队开始对5.17案做复议总结。
杨琴发言说,这一次,是我推荐方周志作方芹妈妈的代理人的。申请复议,也是我给方芹妈妈和她的亲人们推荐的主意。我为什么要自打嘴巴多此一举呢?你们可能体会不到,一位年迈的母亲,当她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儿被人害死时会怎样,真的,我受不了,杨琴说着又一次流下泪来。我不知道怎样去安慰老人,我只能从她的角度帮她出个馊主意,以让她把愤怒和仇怨暂时地或者说是错误地放到我们公安局侦案人员身上,让她至少是迟一点绝望。因为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一点。
马超看着杨琴,他也被杨琴的话感动了,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马超想起自己那一次对杨琴的不客气,检讨说,杨姐,对不起,那一天我不该对您发火。我当时只是——
马超忽然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李向东就帮马超补充说,我们知道你只是不愿意让方周志做方芹妈妈代理人的。
杨琴说,也许,方周志的某些观念让人难以接受,但他确实是一位优秀律师,我想我必须为老人家推荐一位最优秀的律师,只有这样,我的良心才会比较安然,情感上也好受一些。
周南说,没关系的,这也并不是多此一举。作为警察,很多时候,我们必须甘作老百姓的出气筒,这也是我们作为人民警察的本质要求。况且,这个案子本身也需要我们认真地复议一次,尽可能避免错误。大家还是先就案子本身讲一下自己的想法吧,比如有没有发现新的线索,有没有一些新的想法。
李向东说,其实,我想,杨琴提议方芹家属申请复议,本质上是安慰方芹妈妈,现在我们进行复议总结,可以说杨琴的目的或者说是大家的目的都已经达成,至于复议结论,我还只能依据也必须依据我和小马所做的那些调查材料来作出,也就是说,只能是维持原结论。
周南说,难道没有一点新的发现吗?
马超站起身说,我有。
大家立刻把目光集中到马超身上。
周南说,请讲。
马超说,方芹他们村里,有两个人在市里上班,一个当然是方芹,还有一个叫何位梅,据方芹在村里的男朋友孙小明说,何位梅和方芹的关系亲如姐妹,可是,案发后,他给方芹打手机不通,给何位梅打,一样是打不通。给方芹打打不通好理解,打不通何位梅的手机,令人不解。
大家一时无语,李向东摇摇头,对马超的说法明显有点不以为然。
李向东说,打不通一个人的手机,应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马超说,一时打不通很正常,但到现在都打不通,正常吗?
李向东说,不可以是手机被盗,或者是掉河里了,或者干脆是坏掉吗?
马超说,可是为什么打不通何位梅的电话,偏偏发生在案发之后呢?
李向东说,马超你不会想何位梅也是凶手吧?
马超说,我没有那样想过。
李向东说,那你抓出个何位梅又有什么意义?
马超的眼眶里再一次涌起泪水。很显然,他的新发现还不仅只是关于何位梅的疑点,他还有半颗纽扣和两根蓝线的疑点,还有一件被扯掉一个衣兜的灰蓝色中山装的疑点,还有方周志与那件灰蓝色中山装的关系的疑点,以及方周志何以要将那件中山装刻意扔掉在城北一个很偏僻地方的垃圾筒里的疑点,等等。他似乎想一吐为快都抛给大家,但是,他话到嘴边还是咬牙咽回到肚里。他知道自己的这些疑点一来还不成熟,证明不了什么,二来把疑点抛出来的时机尚不成熟,还不到自己亮剑的时候。他相信李向东质疑自己,并不是他基于袒护方周志,但他严重不相信周南。所以,他忍了,他把自己的眼泪从眼眶里倒逼了回去。
马超说,也许没有什么意义。
总结会结束。马超提出的新线索,最终被认为与5.17案没有关联。5.17案只能依据李向东和马超原先所做的调查材料作出与前次相同的结论。
周南也没有公布自己找到的证据。他认为他找到的证据与马超提出的新线索一样,暂时根本无法改变对5.17案子的结论。另外,刑警队除马超和自己之外的几乎所有警员,都一边倒地绝不相信方周志与5.17案子有任何关联,此种情况下,作为队长的他,如果过早地倾向于支持马超,硬把风向扭转过来,其实对进一步查找方周志的涉案罪证并无任何好处。而且,方周志既然有残害方芹和乔一丁之心,二次犯罪对付马超甚至杀害马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周南现在的任务,一方面要与马超从不同视角分进合击——虽然马超并不知道——继续查找方周志的证据,另一方面,一定要防止方周志为了对付马超二次犯罪走向绝路。
周南知道李茹很难接受自己的想法,但他不打算再迁就她了,必须向她亮明自己的观点,让她逐步接受现实。
两人在吃饭时,周南试探着说,周志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家了。
李茹说,我打他手机了,他正在和当事人谈案子。
周南说,周志很可能与5.17案子有关系。
什么?李茹立刻反驳,周志到底怎么你了?你是他的同乡,又是亲戚,平时关系又哪么好,现在为什么要处处针对他?
周南说,不是我要针对他。
李茹说,那你为什么总是揪住他不放?为什么要让那个马超去调查他?
周南说,如果真的没事,还怕什么调查?
李茹说,难道你真的相信周志是凶手?
现在看,周南叹口气说,我越来越相信周志是凶手了。
李茹说,就凭你找到的一件雨衣?
周南说,雨衣只能说明凶手行凶时穿着雨衣。
李茹说,那你还有什么证据?
周南说,暂时是没有。
既然没有确凿证据,李茹越说越激动起来,你们凭什么怀疑周志?
我凭直觉。周南说。
李茹说,你不是最反对直觉吗?
周南说,结论不能凭直觉,调查可以从直觉开始。
天哪!李茹提高声量说,老周你疯了吧!
其实,周南说,我也很痛心。他才30岁,瑞琳姐和文斌哥花费了哪么多的心血……
周南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