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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洪小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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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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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花接木》连载

第一十九章 胡水再次离家出走

  小崽子也到浇水养生的工地来干活了,胡水高兴坏了,终于有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伴说话了。让胡水纳闷的事情去出现了,小崽子不但闷闷不乐,还总和胡水过不去。每当胡水主动和小崽子说话时,小崽子总是顶撞胡水。

 胡水问小崽子:“哥,你家几口人呀?”

小崽子就生硬地说:“关你屁事!”

胡水问:“你怎么了?别那样,你来打工多长时间了?”

小崽子就骂道:“你他妈的少和我废话练习,没看到老子心情不好吗?”

胡水很没趣,这还不说,小崽子还往胡水身上浇水。胡水开始以为小崽子是不经意的,可后来发现,小崽子每当到胡水身后的位置时,小崽子手里的水管喷出的水,总是对着胡水浇过来。小崽子平时在宿舍里是活宝,大伙闲时都拿他耍着玩,小崽子总是嘿嘿一笑挺逗的。小崽子比胡水年龄大,胡水从来不和他开玩笑。胡水初来时,小崽子拿胡水说几句笑话,被郇国林骂了一次后,他就再也不敢了。

 在胡水心里,小崽子又可怜又可爱。

“唰!”又一股冰凉的水从胡水身子后浇了过来,一心怒火的胡水转过身去,对着正往他身上浇水的小崽子,说:“你他妈的眼睛瞎了!别以为老子好欺负!你是不是找茬打架?有事明着说,别来阴的。”胡水觉得该把事情挑明了,该反抗了,真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了。

  “浇你了,怎么样?”小崽子手里水管的水仍向胡水浇过来。

胡水的头发被浇湿了,水珠从头发上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滴坠着。胡水把水管对准小崽子使劲一捏水管口,水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小崽子的脸飞射而去。

 小崽子没有想到胡水敢用水浇他,更没想到胡水会用有力的水射他的脸。小崽子的眼睛被击中了,他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中的水管软弱无力地往外流着水。

 胡水咬着牙,瞪着眼睛朝小崽子一步一步逼近着,手中的水管像一支水枪,不停地喷射着他心中的怒火。这怒火不单单是对小崽子发的,他在对工长发火,他在对着自己发火。

他恨小崽子无怨无故欺负他,他恨工长不给工友发工钱,他恨自己为什么做了那些傻事:搞恶作剧,害死了爸爸;离开了自己亲爱的妈妈,离开了自己温暖的家,离开自己可爱的校园……

小崽子伸开双手五指护着脸,蹲在那里,任水管里的水在地上随意流淌。

 小崽子骂道:“X你妈的,别浇了。”

胡水怒吼道:“你不是玩吗?今天老子好好陪你玩玩!”

小崽子站起身来左右躲闪着喷射而来的水箭,说:“X你妈的,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你是不是还浇?”说完,小崽子跑到远处,站在那里看着发疯似的胡水。

胡水一手拎着哗哗流水的水管,一手抹着脸上的水迹,怒气冲冲地看着小崽子。

小崽子掀起衣服擦了擦脸,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胡水。然后,他从脚下拿起一根一米多长,一寸多粗的木棒,边向胡水冲过来边骂道:“小X崽子,今天我废了你。”

胡水一看小崽子拿木棒朝自己打来,往旁边一跳,手中的水管又朝小崽子喷出带着怒火的水箭来。

 可小崽子像拼命三郎一样低着头,迎着水箭举着木棒向胡水打来。

 胡水一看不好,急忙扔下水管,撒腿跑到堆放乱木头的地方,慌乱中拿起一根两米多长,一寸多粗的松木杆子,胡乱地朝追过来的小崽子打去。

 小崽子手中的木棒没有胡水的木棒长,吃亏了。

 胡水脑中突然出现了《自古英雄出少年》里,小英雄们的武打场面。胡水把手中木棒舞得上下翻飞,有几下打在小崽子的身上了。

 小崽子开始和胡水纠缠着打,木棒互相碰撞着,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后来,小崽子见胡水手中的木棒舞动得飞快,自己的身上连连被打,小崽子有些害怕了。小崽子心里想:这小子会武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呢。小崽子把手中的木棒往地上一扔,哀求着说:“哥们,别打了,别打了。”

胡水累得浑身是汗,一听小崽子这么说,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他见小崽子手里木棒扔在一边。于是,他也把手中的木棒往地上一拄,一手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小崽子:“你他妈的,怎么不打了?”

小崽子慌乱地陪着笑脸说:“闹着玩,也不能真打呀!你看我的胳膊都让你打肿了。”说完,小崽子就把青肿的胳膊举给胡水看。

胡水心想:这小子,说不上要耍什么花招,玩什么诡计,得防着他点。胡水往后退了一步,说:“什么?闹着玩,你开什么国际玩笑?”然后,他拿起木棒指点着小崽子,说:“你别往前来,你在往前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小崽子吓得站在原地没敢动,连忙摆手说:“停、停,哥们,我服你,咱不打了。”

“那我问你,我好好的问你话,你为啥顶撞我,还骂我?”胡水厉声问道。

“我……”小崽子红着脸,瞧着胡水手中的木棒吱唔着。

“我们以前没有什么冤仇,我也没得罪过你,今天你为啥欺负我?”胡水追问道。

“我……我……”小崽子蹲在地上呲牙咧嘴用手轻揉着青肿的胳膊,低着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不敢把话说明白。

这时,王姨和其他几个女人跑了过来。

“怎么还打起来了?”王姨站在胡水面前问。

胡水把木棒收回来,歪着脑袋,撅着嘴,气囊囊地看着化工厂内大烟囱上方翻滚的烟雾,没说话。

王姨尴尬地转过身,走到小崽子身边,说:“怎么打成这样呢?很疼吧!”

小崽子仿佛受多大委屈似的,哭着说:“胡水,往死里打我,我的胳膊都被他打折了。哎呦!疼死我了。”

旁边的一个女人说:“赶紧上医院吧!”

几个女人就把小崽子扶走了。

“小兄弟,你怎么打人呢?有事慢慢说吗?”王姨没有走,问胡水。

“是他先惹事的,拿木棒打我的。”胡水扔下木棒扭头走了。

胡水一口气跑回宿舍,可门没开,胡水从窗户跳了进去。他躺在炕上,蒙着被,心里乱糟糟的,像团麻不知从哪里捋出头绪。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何这样冲动,小崽子的胳膊真的折了吗?小崽子会不会报案呢?小崽子的伤要花多少钱呢?完了!现在自己不但挣不到钱,还得给小崽子看病。

 胡水急得在被窝里哭了,他想一走了之。可那样小崽子会从郇国林那里,打听出自己的家在那里,如果小崽子到家里找自己。天呢!自己这辈子,可真的就没脸回家见家人了。胡水在胡思乱想和惊吓中不知不觉睡着了,他做了好多恶梦。一会梦见警察把他抓走了,戴上了银光闪闪的手铐子,他坐在警车里,车外许多人都在围观并且议论说:这么小的年纪就打架,以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缺少父母教养;一会梦见小崽子到家里,找妈妈要医疗费用,妈妈没钱给,急哭了;一会梦见小崽子找一帮人把自己堵在一处僻静处毒打自己……

“ 起来!打完人怎么藏起来了?你的厉害劲呢?”工长一掀被子将胡水弄醒了。

胡水“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胆战心惊地看着工长,他以为工长带人抓他来了。

“你到我屋来一趟。”说完,工长就出屋了。

胡水低着头进了工长的房间。

“小兄弟,咱哥们再好,你也不能给我惹这么大的乱呢!我做梦也没想到你能打人。”工长抽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炕沿上,不紧不慢地说着:“小崽子要报案,让我拦住了。还好,他的胳膊没有折,只是肿了,这也多亏你手下留情!”工长弹了弹烟灰,看了一眼站在墙角,眼睛有些红肿的胡水,继续说:“我听小崽子说,你会武术。可对工友千万不要用功夫呀!你坐吧。”

胡水站在那里,两只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他没有坐下,呆呆地听工长说:“遇什么事都要忍着,冲动是魔鬼。你说,今天的事,你想怎么办?”工长眯着眼睛,使劲抽了口烟。

“小崽子现在在哪里?”胡水焦急地问。

“医院拍完片子检查完了,我让他到个体诊所打针去了,那里花钱少。”工长站起来说。

“工长,现在花多少钱了?”胡水急切地问。

“没花多少钱,以后花多少钱不好说呀?”工长撇了胡水一眼说。

“工长,能先给我开点工钱吗?”胡水恳求着问。

“工地现在钱紧,我给你开了,别人知道了,还不都得找我要钱呢!”工长生硬地拒绝了。

“工长,那你借我点钱吧,开工钱时,你都扣下。”胡水祈求着说。

“小兄弟,你知道,我对你是够意思的。我领你下饭店,逛公园,给你钱,给你多记工时,这些不说了。那晚郇大赖子偷钢筋,你出来担保,我又给足了你面子。你说说,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我和你王姨那点事,算什么呀?我不怕你张扬的。我之所以对你好,我是看中了你小老弟的人品,看你这么小的年纪离家打工不容易,可怜你。你知道不?”工长边在屋里走动边指手画脚地说着,胡水觉得工长越说越激动。

“工长,我知道,你对我像对儿子一样好,我心里有数。”胡水真诚感谢地说。

“什么?儿子。”工长转过身子看着胡水,说:“我可不敢认你这样的儿子!我怕你把我算计了。”

胡水觉得工长话里有话,就不再说什么了。他心里想:工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工长也不说话了,坐在炕沿上又抽起烟来了。屋里弥漫着呛鼻的烟雾,胡水咳嗽了几声,打破了寂静冷清的气氛。

“ 工长,那你叫我来什么意思?”胡水豁出去了,问了一句。

“过问一声,不可以吗?”工长不高兴地反问。

“可以,我是说……”胡水赶紧应答着。

“你说什么呀?打人就得花钱给治病。”工长指着胡水严肃地说。

“可我身上现在没有钱了。”胡水着急地说。

“记住,这里是工地不是你家,什么事由不得你。”工长加重了语气说。

“我知道。”胡水低下头顺从服气地说。

“我给你算了一下,你在工地存八十元钱,小崽子的医疗费用我给你垫付了。明天你找你王姨,她给你解决这事。我的工地水浅容不下你这条大鱼,你好自为之吧。”工长不冷不热地说着。

胡水听明白了:工长是在撵自己呀!

胡水强装笑脸说:“工长,我回去了。”说完,就走出屋去。

工长看着胡水瘦小的身影,心里说:小样,还和我斗,玩死你。

工长为自己计谋沾沾自喜起来。

自从胡水那晚给郇国林担保,工长就想找个事把胡水撵出工地远离自己。工长先找到王姨,说:“胡水这小东西,不好斗。我看咱俩那天的事,他早晚得说出去。”

王姨吓得哆哆嗦嗦地说:“你可想个法子呀!若是让我家那口子知道了,还不杀了我呀!”

工长不怀好意地奸笑了一下,说:“办法是有,胡水会喝酒,哪天你家男人上白班不在家,你请他吃饭让他喝酒,醉了。你把他的衣服扒光了,我给你俩照个床上照,给他看看,他就会很知趣地离开工地的。”

王姨恼羞成怒地骂道:“老色鬼,你积点德,胡水还是个孩子,我多大岁数了。亏你想的出来,说得出口。”王姨说完气愤地走了。

工长看着王姨远去的背影骂道:“骚货,还装好心肠呢。”

这时,恰巧小崽子端着饭盒走了过来,工长挥了挥手招呼说:“小崽子,你过来。”

小崽子笑呵呵地跑过来。

“小兔崽子,我不招呼你,你也不来孝敬我。你别忘了,那事可不算完呢。”工长阴沉着脸说。

“头,还没发工钱呢!到时候,我一定孝敬你一盒最好的烟。”小崽子点头哈腰,笑着脸说。

“你还算有心。”工长拿过小崽子手里的饭盒看了看,说:“扔了吧!我请你下饭店。”

“呀!”小崽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走呀!”工长说完背着手走了。

小崽子愣在那里也不知是真是假,没敢动地方。

工长回身说:“小兔崽子,别不识抬举。看什么,走呀!”

小崽子只好端着饭盒忐忑不安地跟着工长,来到一家挂着红色幌子的饭店。工长要了两个菜,一杯白酒,问小崽子喝不喝酒。小崽子见工长真请自己吃饭,受宠若惊地呲着黄黄的门牙笑着说:“不喝,不喝。”

工长给小崽子要了一盘驴肉饺子,小崽子像多日没进食的饿狼一样,囫囵吞枣地吃了起来。

工长看着小崽子吃饺子的傻样,嬉笑着说:“你慢点吃,别噎死!”

小崽子鼓着腮帮子,嘴角流着油,瞅了瞅工长傻呵呵地直笑。小崽子风卷残云般地把一盘饺子给报销了,工长才有滋有味地喝了半杯酒。小崽子用黑糊糊满是老茧粗糙的手抹了抹嘴上的油,打着饱嗝,说:“头,你……嗯……慢点……嗯……吃。我……嗯……走了。”

工长用筷子敲了敲盘子,说:“往哪走?你以为我白请你吃呀?坐下。”

小崽子笑眯眯地说:“头,嗯……有什么事,你就吩咐!只要别……嗯……要我命的事,我都敢做的。”

工长说:“你屋那个胡水,我看说话口气挺大。那晚上,连我的话都敢接茬,还他妈的用人格担保。”工长喝了口酒,狠狠地问:“你敢跟他打架吗?”

“头,你是不是让我收拾胡水?你就说怎么收拾他吧。别看他是郇大赖子的老乡,有你给我撑腰,我不怕他。”小崽子一拍鼓起的肚子,下着保证说。

“屁话!谁让你收拾他了,我是说让你们打架。”工长责怪地说。

“打架,我不明白。”小崽子挠着蓬乱的头发说。

“千万别打严重了,皮外伤就可以了。你如果把他打伤了,你就跑,我给你收场;他如果把你打伤了,我替你做主。记住,和谁也不能说这事。明天,你就到胡水那组浇水去,就说我让你去的。”工长压低了声音认真地交代着。

“他还能把我打伤了?看看他那小干巴样吧。头,你就听好吧!”小崽子信心十足地说。

胡水回到宿舍,工友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郇国林问胡水:“小崽子他妈的欺负你,该打。胡水,你什么时候学的武术呀?”

胡水看了看郇国林心里想:“大哥,你怎么还有心情问我这些话呀?我都到什么程度了,你一点也不替我上火呀。”

郇国林见胡水愁眉苦脸不说话,就把一盒饭和两块红腐乳外加一些咸菜递到胡水面前,让胡水吃。

胡水看着郇国林,眼含着泪水,说:“郇大哥,这工地我是不能再待了。”

郇国林惊讶地问:“怎么了?”

胡水什么也没说,上炕蒙着被就放声哭了起来。郇国林怎么追问,胡水也没说,胡水也没吃饭。

第二天早上,无精打采的胡水在工地找到了王姨。王姨把胡水拽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同情地看着胡水,说:“小老弟,都是大姐不好。”接着,王姨扭过头哽咽着起来。

胡水被王姨的举动弄晕了。他想:怎么回事?

王姨擦了擦眼泪,问胡水:“你知道小崽子为啥和你打架吗?”

胡水摇了摇头。

“都是因为我和老色鬼的事。”王姨低下了头说。

胡水心里彻底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没有再让王姨说下去,急切地问:“工长让我找你解决我打小崽子的事,你说怎么解决吧。”

王姨缓了缓神稳定了一下情绪,说:“你的工钱,工长都扣下了。小崽子的医疗费不用你负责了。”说着,王姨从兜里一张事先已经写好文字的纸和一支油笔,接着说:“你只要在这上面签你的名字,这件事就算了解了。但有两个条件,老色鬼让你必须答应。”

胡水接过笔和纸,问:“什么条件?”

“一个是不许你把我们的事说出去,一个是签完字,你马上离开工地。”王姨说到这里,从兜里掏出五十元钱递给胡水,说:“小兄弟,这是大姐的一点心意。大姐求你,千万要替大姐保密,不然会出人命的。”

胡水接过钱,麻利地在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他把纸和笔递给王姨,说:“王姨,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本不该要你的钱,可现在我兜里没有多少钱了,以后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你放一万个心,我胡水说话算数,那事我永远不会说出去的。你告诉工长,我,胡水会永远记住他的。”

说完,胡水回宿舍收拾行李去了。

  胡水背着行李走出榆树工程队的宿舍,连头也没回直奔火车站而去。胡水早已下决心:先回家看看,他太想念家了。

火车站内人头攒动,广播喇叭里女播音员重复播送着列车的班次。买好车票的胡水坐在长椅上,闭着眼睛回想着来江城这段时间遇到的一件又一件事情和一个又一个人。

“这不是胡水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胡水耳边响起。

胡水慢慢的睁开眼睛,心想:在这里谁能认识我呢?胡水看见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站在自己身前。有些面熟,谁呢?胡水脑子里快速地搜索着这个女人的信息。胡水觉得这个女人是红旗公社的人,但名字忘了。胡水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当他看见女人手中那两块磨得溜光增亮的竹板时,猛地想起来了。呀,她是红旗公社有名的阴阳仙姑---紫嫣大仙金清香。

胡水赶紧站了起来,面带笑容客气地说:“金姨,你什么时间来的?”

紫嫣大仙看着胡水笑着说:“前两天来的,你快坐。”说完,她按着胡水的肩头,让胡水坐回原位,自己在胡水身旁挤了挤坐了下来。

胡水是在胡万昌去世入葬时,与紫嫣大仙熟识的。以前,虽然在别人家或者路上见过紫嫣大仙,但都没说过话。一来是胡水年岁小没有什么事情找紫嫣大仙,二来是紫嫣大仙比较清高孤僻轻易不和人说话。胡万昌去世时,不少人私下议论说胡水克父,主持入葬的紫嫣大仙当场反驳,她说胡万昌命该如此,并说胡水相貌不凡,日后必成大器。所以,紫嫣大仙在胡水心目中很有地位,胡水特别敬佩她。

“胡水,你离家出走,来江城做什么了?”紫嫣大仙看着胡水的行李问。

胡水很是奇怪,难道她真的能掐会算知道我离家出走,胡水简单地把到江城后在工地干活的事说了一遍。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举动,真值得佩服!”紫嫣大仙听后感慨地说。

火车渐渐地驶离了车站,坐在紫嫣大仙对过的胡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工厂和远离的江城,心里想:再见吧!美丽的江城!我一定会回来的。

紫嫣大仙从背包里,拿出汽水和面包让胡水吃。胡水这才想起饿来,仿佛想起自己还忘记什么似的,他摇了摇手谢绝了。胡水算了算帐,现在兜里的钱比当初离家出走时多了些,这次回去得给妈妈和家人买东西呀!买什么呢?

下了火车,转乘客车的空隙,胡水让紫嫣大仙替自己看着行李,飞快地跑向附近的商店。当客车刚要启动时,胡水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他给妈妈买了两袋麦乳精,给家人买了二斤糖块。

紫嫣大仙看着满脸是汗的胡水,说:“你想的真周到呀。”

胡水抓了几块糖给紫嫣大仙吃,紫嫣大仙笑盈盈地拿起一块糖放在嘴里,鼓着腮帮子对胡水,说:“你知道吗?你走后你妈惦记你,还找我算了一卦呢。”

胡水明白了,不瞒刚才紫嫣大仙知道自己离家出走呢?原来妈妈找过她和她说的,胡水听说妈妈惦记自己心里热乎乎的。

紫嫣大仙继续说:“你的事,你妈都和我说了,她怕你在外边耍小聪明吃亏。我安慰她:没事的,你家胡水是机灵鬼,不会吃亏的。你妈一连说了几个那就好,那就好……”

“我妈埋怨过我吗?”胡水追问道。

“没有,你妈惦记还惦记不过来你,哪有埋怨你的份呀?”紫嫣大仙拿起一块糖去掉糖衣纸递给胡水吃。胡水只好接过来,把糖块含在嘴里慢慢地用舌头舔舐着,真甜呢!刚才胡水自己都没舍得吃。

“你妈还夸你呢,说你学习好,不上学白瞎了!每说到这些你妈妈就哭的。胡水这次你回家回学校上学去吧!你一定能考上大学的。”紫嫣大仙劝说着胡水。

“金姨,你知道,我家孩子多,我再上学,我家的日子就没法过了。”胡水低着头发愁说。

紫嫣大仙看了看胡水,想了想,岔开话题乐呵呵地说:“忘告诉你了,你姐姐胡玲快和邮局送报纸的庄三结婚了,我给看的日子。”

“多亏我回来了,若不然,姐姐的婚礼我赶不上了。”胡水高兴地说。

颠簸的客车终于到了红旗公社街道,胡水和紫嫣大仙先后下了车。紫嫣大仙帮胡水拿着东西,说:“我也到你家看看,多日没见你妈了,我怪想她的。”

还是那座房,还是那个家。胡水多想像燕子一样飞进家门去拥抱妈妈,拥抱自己的兄弟姐妹呀。可他站在大门口不敢进院子。 他用手抚摸着爬满院子栅栏的牵牛花,向院内和屋里张望着。

这时,紫嫣大仙已经走到屋门口了,一个梳着短头,面容憔悴、身材单薄的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是妈妈,胡水一眼就看出来了,妈妈瘦了。

雪梅和紫嫣大仙打了招呼后,也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胡水,雪梅像不认识胡水一样凝神看着胡水。

胡玲从屋里走了出来。

“胡水。”胡玲急速地跑到胡水面前,“你这死鬼,可把我们想坏了!”胡玲拽着胡水的胳膊来回摇晃着。

胡水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住的往下掉,他再也抑制不住了,他发疯似地跑到雪梅面前,紧紧地拥抱着雪梅放声大哭起来。

雪梅搂抱着胡水瘦弱的身体生怕胡水离开似的,用眼角爬满皱纹的脸,紧紧地贴着胡水蓬乱的头发,轻轻地拍打着胡水的后背,心疼地哽咽着说:“孩子,你怎么瘦成这样呀?”雪梅的泪水阴湿了胡水的头发。

紫嫣大仙看着雪梅母子相拥想抱的情景,眼里闪着泪花说:“雪梅,我说的没错吧!胡水会回来的。”

雪梅松开拥抱胡水的手,往屋里让着紫嫣大仙。

胡力和胡海、胡琼也从屋里跑了出来和胡水亲近着,胡海一边吃着糖一边说:“三哥,你给家邮的那封信我都看了。看你画的小人流眼泪,我就知道你想家了,也就快回来了。哥,你别走了,都没人领我玩了。”

“二哥,快考试了吧?”胡水问一直注视着自己没说话的胡力。

“嗯。”胡力应答着。

“这次学校摸底考试胡力又考了第一名。”胡玲高兴地说着,“胡水,你也上学吧!”

“都上学,谁挣钱养家呀?”胡水反问道。

“姐姐供给你上学。”胡玲爽快地说。

“三哥,姐姐快要结婚了。姐夫是邮局的庄三,姐夫还教会我骑自行车了呢。”胡海洋洋自得地说。

“胡水回来了。”一个老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

“姥姥!你啥时来的?”胡水跑上前撒娇似地把老太太抱住了。

胡玲把胡水拽到一边,小声地说:“姥爷死了,妈妈把姥姥接咱家来了。”

“姥爷怎么死的?”胡水问。

“医生说是癌症。”胡玲无奈地说。

胡水对高老蔫没有什么感情,小时候,雪梅领胡水到姥姥家串门,高老蔫总用不友好的眼光看着胡水。每当胡水淘气或不听话时,高老蔫总会狠狠地打胡水的屁股,每次都是姥姥上前把姥爷拽开的。所以,胡水一提去姥姥家就害怕不敢去。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胡水对姥爷开始有感情了,因为雪梅对高老蔫夫妻很孝敬。现在听姐姐说姥爷死了,胡水内心很难受的。

胡水近乎哭着说:“妈妈这一年,怎么遇到这么多不幸的事呀?”

“胡水,别任性了。以后好好听妈妈的话,别让她操心了。”胡玲嘱咐着。

“知道了,姐。”胡水擦了擦眼角,问胡玲:“哥哥有信了吗?”

“哥前一段时间来了封信,说在外边过的还可以,年底能回来看看。对了,于文华家搬江城去了。妈妈给他送四百元钱,于婶婶又给咱家送回来了。”胡玲看了胡水一眼,继续说:“妈妈向于婶婶承认那个坑是你和胡海挖的了。”

胡水内疚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吃过晚饭,紫嫣大仙走了,雪梅把胡水召唤到东屋。

“胡水呀,你闹也闹了,走也走了,妈妈不怪你。那阵子,妈也说不上怎么了?对什么都不热心,多亏你金姨开导我,不然妈妈会疯的。”雪梅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说:“明天你上学去。”

“妈,我跟不上课程了。”胡水低着头不敢看雪梅。

“你就是在教室里坐着也行,你看看胡力,谁不夸呀?胡水,你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懂事了,妈妈都为你好。”雪梅拿着胡力的例子劝说胡水。

“妈,我也想读书,也想考大学。可姐姐要结婚了,胡力要考学了,胡海和胡琼还在读书,姥姥又到咱家来了,我怕你吃苦遭罪身体受不了。”胡水辩解着。

“这些不用你管,你必须上学读书考大学。”雪梅斩钉截铁地说。

胡水看着雪梅头发里的白发,不说话了。

“你的书包我都给你找出来了,孩子,你要听话呀!”雪梅再次耐心的劝说着。

胡水越听妈妈这样劝说自己心里越难受,妈妈这一段时间里衰老了许多呀。胡水呀胡水,妈妈都是因为自己才这样。胡水嘴上应承着说:“妈,你放心。我一定上学,一定考上大学。”

雪梅嘴角露出了笑容。

第二天早上,胡水起得很早。他把在夜间偷偷写给家人的信和拾元钱,放在柜盖的书包上,然后,他背着行李来到胡万昌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就又回江城去了。

“妈妈:不是孩子不听你的话,我现在必须外出打工为家里挣钱。你放心,儿子永远不会给你丢脸的,不会给胡家丢脸的,我一定考上大学。

姐姐:别怪弟弟,你的婚礼我参加不上了,以后我一定当面向你谢罪,为你祝福。

二哥:你放心考试吧!三弟一定也象你一样考上大学的。

胡海、胡琼:三哥希望你们好好学习,下次我回来还给你们买好吃的。

姥姥:我爱你,我留下拾元钱就算我孝敬你老人家的。

再见了 胡水”

当胡力把胡水留下的信读完后,屋里静悄悄的。胡海歪着脑袋看了看大家,说:“三哥怎么又跑了?跑野了!不上学怎么考大学呀?撒谎。”

胡玲纳闷说:“说好的不走了,怎么又走了?”

雪梅心里明白:这一定是昨晚自己那番让胡水上学读书的话,把胡水逼走了。胡水懂事了,知道为自己为家分担困难考虑了。哎!儿大不由娘了!胡水呀!妈妈多么希望你能向你说的那样考上大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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