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太过于炙热,似乎是在告诉人们春已匆匆归去。
我们一行六人,没骑电驴,打车前往好妈妈菜馆。他们是我的铁杆哥们,在工作上他们会玩命地给我干活,在工作之余又能玩命地陪我疯狂。
位于焦市塔南路好妈妈家常菜馆,地理位置一般,营业面积不算大,里面只有十来张餐桌供食客就餐。老板娘嘴里磕着瓜子,清闲得很。见我和一帮哥们进来,慌忙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带着点怨腔怨调说一哥们:诶哟!老弟,好久不来姐这吃饭,想必是把姐给忘了。
那哥们说,怎么会?这阵子有点忙,不信你问我们头儿。
老板娘酸溜溜地拿眼偷看我,说你们头儿,你看看他压根就不在状态,他今儿不稀罕上俺这。
我也不搭腔,微眯着眼,眼角掠过这个丰乳肥屁的女人。我不相信她会是个好妈妈,好妈妈三个字,只有莲才配得上。该死!我怎么办?我又一次想莲。我不该想她呀,她和狗日的你侬我侬,两人卿卿我我,打情骂俏,这会正喝着小甜酒,腻歪个没完。这样的女人我为什么想她,她还会是好妈妈?她不是了,她是狗日的女人了,她已经忘记了她还是两孩子的妈。不信的话,你就打听打听,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有了别的男人,还知道要自己的孩子。她快活还来不及呢,屋里拖油瓶的,她早就一脚踢开了。大伙再想想,竞聘会上,瞧把狗日的嘚瑟得的,一口一个我家那口子。我家那口子,他叫得多亲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没见过女人。我应该当面质问她,可我却像只乌龟,把头藏在背壳里。我应该恨这对狗男女,我早就该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把她从我的心里彻底删除,可我为啥就做不到?
我心绪难平,慌忙移开话题。我问眼前这个丰乳肥屁的女人,女人有了别的男人,还爱她的孩子么?
女人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啥。不对,女人有了别的男人,不会不爱孩子,除非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
我见女人慢吞吞的不搭腔,我就从心底里肯定,女人有了别的男人,她不会爱自己的孩子了。肯定不会,她只顾着自己快活,哪里还能顾及孩子们死活。
女人见我不言语,像是心情不好。她打听过,知道我离过婚。莫非我心里还有那个女人?当一帮哥们的面,她不便说安慰我的话。便说,女人都爱自己的孩子,女人若不爱孩子,那这孩子就不是这个女人的亲生骨肉。
我从女人的嘴里找到答案,女人见我紧皱的眉像是舒展开了。看我的眼里有了些许的温情,见我松了一口气,无比贪婪地吸了一口香烟,听我蚊子似的嗡嗡声:是啊!她怎么会不爱我们的小毛头……
女人给我倒了一杯茶水,请我喝茶。我没有推让,一口气喝进肚里。女人见我熄灭烟头,又点燃一根烟,吸得太急,呛了一口,呛得我眼泪鼻涕粘在一块。女人肥胖的手递给我一张纸巾,她涂抹得血红的唇一张一合叮嘱我慢点吸。女人又递给我一杯茶水。我说声谢谢,问她菜好了没有?叫服务员上菜。我没忘,我是来女人这里喝酒吃饭的。眼前的女人关心我,不就是稀罕我和兄弟们多光顾她的小店,多给她捧捧场。女人开门做生意,也是不容易,我想我是理解她的。
上菜,马上上菜。女人先是对我说,然后又喊小服务员骡子,说骡子,你给哥几个上菜,菜分量要足。又问我爱吃啥菜,她这儿保管让我吃得满意。
我说随便吃点啥都行。我不想和女人说太多话,我想莲,眼前的女人肯定不及我的莲。我的莲才是好女人,好妈妈。想我们的小毛头吧唧小嘴吸莲的乳头,喝莲甘甜的乳汁,那诱人的奶香,我眼馋了。我们的小毛头用那双天真的大眼睛,看看他妈妈,又看看我。又把他可爱的小脸藏进妈妈的怀里,小嘴在妈妈的胸前拱来拱去。
莲说,我们的小毛头睡觉啦,我们的小毛头吃吃睡睡,又长高喽!莲温柔地拍几下小毛头的小屁股。莲的手很轻很柔,柔的听不见声响。小毛头在莲的怀里拱来拱去,小嘴蹭到莲饱满的乳房,小毛头呜啊呜啊,又想吃妈妈香甜的乳汁。莲洋装生气的样子,说小毛头,你这小家伙,你咋就放不过妈妈?来,妈妈让小毛头吃饱饭睡大觉长大个。
我说小毛头吃饱了,我饿死了。我在一旁抗议。莲笑话我,说你呀你呀,咋就那么爱和小毛头争呢?莲说,你等着,等小毛头吃饱不闹人,我给你做饭吃,我喂饱你,中不中?我说我不要等会儿,我要现在。我一边说,一边看莲。莲脸红心跳,小脸蛋喝醉了酒。我趁势摸莲的乳房,乳头湿漉漉的,我撩开莲的乳罩,乳头渗出醇香的乳汁。小毛头不吃了,小毛头吃饱饭睡得可香可香了。
我说,女人是圣母,也只有女人最伟大。女人的身体能孕育出小生命,还能流淌出香甜的乳汁。我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早就干瘪的乳房,耷拉在胸前,就像秋后霜打的小茄子。我问莲,我妈妈那时也像你这样养育我的吗?
我见莲一脸的骄傲,她说我,你当然是啦,要不然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就像孙猴子那样。
我说莲,你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看我不收拾你。我作势拧莲的小脸蛋,莲想把小脸蛋藏起来,可她没地儿藏。她撅起小嘴娇怒,说赵晓松,你不要吵醒小毛头。我央求莲,让我吃一口小毛头的饭,小毛头的饭我吃一口,保准十年不饿。莲说我耍赖。可是,莲又无比满足地看我贪婪的样子,我贪婪地抚摸莲的乳房。莲丰盈的乳汁溢出来,我的小心脏突突突乱跳,莲的小心脏也是突突突跳得厉害。莲说,她是个非常富有而又非常幸福的小女人。
莲怀里搂着我们的小毛头,我们的小毛头在莲的怀里一天天长大。小毛头长大了,小毛头有一份令人骄傲的工作,他已经不需要他的妈妈,也不需要我了。我的小毛头和我一样,是不是也忘了他的妈妈?我想知道,我多想知道。可我没有资格去批评我的小毛头,我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那么他的妈妈呢?她还记得小毛头吗?还记得她的小毛头吃她的乳汁,任她的小毛头在她的怀里任性撒娇吗?
该死的,我懊恼了,我不应该想她,我为什么要想她?我和她分开八年之久,她和我早已是各自安好,她过得有滋有味,她已经是别人的妻。我妒忌吗?我才不嫉妒。我讨了厂长家的小姨子当老婆,兄弟们都在巴结我。我每天喝酒吃肉,有大把大把的女人奉承我,我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为什么要妒忌她。
我发现兄弟们不动筷子,我得替兄弟们想想。我说兄弟们喝酒,兄弟们搂着车轱辘辛苦了一整天,也该喝点酒放松放松。
二楞子说我,哥你喝酒,多吃肉。
我说,你们吃,我……我不饿。
二楞子见我说不饿,又说,哥,这酒敬你!我们这帮兄弟,还望哥往后多照顾。
一哥们说,赵哥,二楞这话就是我想说的话。我先干为敬,您随意喝。
我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干。啥滋味呢?没滋没味。我嘟囔酒他娘的到底是不是个好东西,都说今朝有酒今朝醉,谁他娘的说的这话?
二楞子说是诗仙李白,还有酒仙杜甫说的。说这两货没啥鸡巴事,成天喝酒不吃肉。喝着唱着,唱他娘的几句歪诗。说他娘的,这两人喝酒都能整出点酸玩意。
一哥们说二楞子,你就吹吧,杜甫是酒仙,俺不信。要说酒仙,应该也是诗仙太白。
二楞子叫我给他俩评评理,问我杜甫和诗仙太白,谁才是酒仙?
我压根就没听懂两哥们让我评啥理,评啥理呀?啥是诗仙李白,啥是酒仙杜甫,我哪懂啊。我不懂,我要是懂,我就不叫赵晓松。我叫赵诗人,诗人啥来着?诶哟,我也不想懂。我眯着眼,一口气干了几杯老村长。几杯酒下肚,我那嗓子眼、我那胃热腾腾的,闹得我心慌慌。我批评两哥们别扯犊子,爱喝就喝,管那啥玩意干啥。
哥几个见我兴致不高,原本还想借着酒劲好好说几句奉承我的话。这会,一个个又闭紧嘴巴,把到嘴边的话全憋回肚子里。
我为啥作践自己?照理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又一次当上令人羡慕的赵班,哥几个又把我捧上天,他们赵班赵班地叫我。瞧!他们叫得多亲切,我过足了瘾,我应该高兴才是。哥几个在为我庆贺,请我喝酒吃肉,可我为什么不快乐?我头晕头疼得厉害,我的脑神经难不成萎缩严重了?我离开酒桌,不得不借靠窗户旁的大木椅,想让自己的心不闹腾。
我紧皱着眉,烦透了餐馆里红得滴血的红金丝绒窗帘。有哥们眼毒,迅即帮我拉开红金丝绒窗帘。窗外顿时照进夏日里最后一缕残阳,残阳如血。我疲惫地闭上眼睛,心底里拼命想要忘记的女人,又一次涌现在我的眼前,画面越来越清晰,我挥之不去。
残阳如血,在葱茏的玉米地里,我和她激情亲吻。我那时甚至担心过自己,假如有一天她离开我,我又要凭什么样的意志让自己活下去。我和她每一次的激情亲吻之后,我都会傻傻的,不自信地问她:你爱我吗?莲。你喜欢我吗?莲……
莲看出我的不自信,我不相信她是爱着我的。她说,晓松哥,你看看,我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心呀?她把我的手放在她突突跳动的胸口上,我听见她急促地心跳声比我的心跳声还要热烈。她又把我的头贴在她软绵绵的酥胸上,说晓松哥,你听见了吗?你感受到我对你的爱吗?我的心,我对你的爱,够不够热烈?够不够真?她娇喘着,我想一口吃了她,吃得一点儿也不剩。我把她装在我的心坎上,只要与她在一起,我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我说时间不够用,一点儿都不够用。而每一次我都会对自己说,就让我死在她怀里吧,因为爱情真的很美好。她的每一次愉悦,在我本能释放的时候,我都感到自己要死了,我是真的醉死在她的怀里。我亲吻她白莲花般含羞的乳房,在她的怀里,我像个孩子似的,撒娇、任性、豪放、满足、绽放。而她恰似一朵盛开的莲,她纯朴美丽,她又像个妖精,满足我男人的欲望。我喜欢她的吻,甘甜、温润,像四月天的蓓蕾初开。和她分开后,我一直靠酒精来麻痹、来刺激、来发泄我想她的渴望。我从不亲吻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我永远都做不到,是因为我一生只爱她这一个女人吗?我有时也自嘲自己。然而,我发出的只能是一声声无奈的叹息。好妈妈菜馆的好妈妈,我是不屑一顾的,我那残破的心思里,深藏着那个叫莲的女人。
窗外,蜻蜓如群魔乱舞,我不知道它们是在歌唱,还是在哭泣。爱人、理想、幸福、痛苦、也有吗?若有,不是要在自己的家里相守?若有,不是要在时光的影子里相逢?若有,不是要在彼此的心里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