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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尔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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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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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谈爱情》连载

第三十三章 苟且偷安

一开始,我日陈蛟和马龙,日狗日的无数遍。我骂不够,日不够,我委屈愤怒,我连杀死那两狗日的心都有。直到我远离尘世的喧嚣,困在几十平米的小房子里。我每天沉迷在虚拟的网络游戏里,我不用听,也不用看。我不想见的人,我也不用见。慢慢地,我放下了,放下便习以为常了。

三个月后,被停止工作的我第一次来成型二分厂班组长值班室。这一次,我是来拿走个人物件的。靠近值班室门口,我拿眼偷看狗日的秦志钟,见狗日的坐在本该属于我的座位上。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我没了早先的怨气,反而变得温和了许多。

狗日的见我进来,朝我点点头,示意我坐下来等他。我也看出来了,狗日的是多么的快乐,狗日的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幸福和喜悦。没错,我能感觉到,幸福的花儿在他的心中绽放,幸福像是百灵鸟在歌唱。在拥挤的值班室里,连空气都在跳舞,枯燥乏味的值班室像是暖暖温馨的家。我一声叹息,这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只可惜没我的份了,我已经失去了这样的美好。我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听狗日的甜蜜的话语:你下班后,回家歇着。等我下班,我去菜市场买菜,做好晚饭两孩子说回家吃饭……

我又不傻,我能听出来那两孩子是谁,那也是我的孩子。可我的孩子已经不认识我这个爹,我这个爹早就不是他们的爹了。我呢?也好像不记得他们了,我只记得我的小毛头小鸭子尿得远。我高兴坏了,见人就夸,逢人就说,说我的小毛头长大了飞得远。是的,我的小毛头是飞远了,飞得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我和我的小毛头已经找不到相逢的路口。我的小姑娘毛毛,讨厌我拿胡子扎她,她不高兴,就让我扮大灰狼。我扮了大灰狼,我的小毛头却喜欢听我“嗷呜、嗷呜”狼嚎鬼叫。他们的妈妈就朝我的屁股来一巴掌,拍得我心痒痒,拍得我就想倒在地上不起来,看她娘三个咋办……

讲真的,秦志钟你个瘪犊子,嘴边这话像根针,扎的我心口疼。我曾经无数次想把他赶出班组长值班室,可他像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喵,时刻保持着警惕。我想要逮住他这只老鼠,可到最后,这只老鼠却是高高在上。而我呢?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离这里。这里,是我梦想成真的地方;这里,有我激情燃烧的美好时光。我付出沉重的代价,不怕被人喷我是当今陈世美。说我为了当个破班长,不要结发妻,不要自己的心肝宝贝儿。我知道,我用卑鄙无耻龌龊换来班长这个位置。可在今天,一切归零,一切又回到原点。我必须灰溜溜的,狼狈不堪地逃离这里。我将撅着屁股搂着车轱辘,像所有成型工一样过灰头灰脸的人生。说实话,21~35事件消耗掉我全部能量,我无力再爬起来,我甚至没力气再忧伤。

狗日的见我两只眼睛浮肿得厉害,想到年近五十的我,怎么能经得起车间繁重的工作。可能是可怜我,可他说不出安慰我的话。他一定替我惋惜,我原本可以很好地过自己的人生,是我不懂珍惜,这一切全怪我咎由自取。都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唉!人生啦,哪有回头路可走。也许是极力想让我和他的关系变得不那么紧张,他打破沉默让我稍等,说他马上就忙完。

我说,没事,你忙。我慌忙解释,说我来办交接的。我边说边递给狗日的一串办公室钥匙。

狗日的说,不忙,你先收拾好个人物品,余下的我们再做交接。

有句话叫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说的就是我和狗日的。也许狗日的压根就没拿我当回事,是我小肚鸡肠,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罢了。坦白说,我们这对冤家对头,竟然史无前例的客套起来,相互间有了难得的默契,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分钟。

他劝我,过去的就过去了,你把心放宽点,生活不还在继续吗?他让我放宽心,我明白,他是在关心我,我竟然傻傻点头答应他。他递给我一根烟,帮我燃上。又说如果有需要,只要他能帮上的,我尽管开口找他。

我简直无地自容,拼命吸食金渠,借以掩饰自己的糗样。恍恍惚惚的,我竟然问她怎么样?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太不可理喻了,这种话怎么会从我赵晓松的嘴里吐出来。我一定是要死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是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或许为了死后能上天堂,我努力从善,想改过自新。原来,从地狱到天堂,距离这么近,可惜我知道的太晚。我暗笑这样的自己。

他说她很好,他刚刚和她通过电话。说她那个人,心里没有自己,那么小的心,全装着善良。

他说我的莲善良。是的,在我不变的记忆里,没有比莲更善良的女人。其实我就想哭,可我又不能哭,我要是哭得太难看,我就更不像个男人。我想说句祝福她的话,说什么呢?也许说什么都是假的。说祝她幸福,我看得出来,她已经很幸福。我说狗日的,她是个好女人,你要好好待她。

狗日的会心一笑,他说我说得对,她的确是个好女人,他已经感受到她带给他的幸福。

我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走了,可我的心被堵住了,出不来气了。我的孤寂和失望,我那无法言说的痛苦,排山倒海般朝我呼啸而来。我强忍住站稳脚跟,我怕自己把持不住瘫倒在值班室。尤其是瘫倒在狗日的面前,这等没出息的事,我赵晓松不能干。

他说我,你若是有困难,随时来找我。干工作悠着点,说我们都不年轻了,我们的人生已过大半,请多保重,照顾好自己。

我非常清楚,我再也不是早先的我了。现在的我目光呆滞,面容憔悴,年纪不算大,早已是满头白发。

我说我走了,代我问她好。我像只丧家之犬,佝偻着腰身,抱着个人物件逃离了值班室。是啊!这里有我太多的梦,有我辉煌岁月里灿烂人生。曾经的美好,已不复存在,往后,我还有往后吗?我一颗心沉到谷底。

他,秦志钟,新任成型分厂甲班班长。

秋风扫落叶,天空像是蒙上一层灰色的纱。空气污染指数像在爬楼梯,一层一层递增。

成型分厂三车间,超大型排热扇强大的风势,迅急围攻我单薄的身子。我被裹挟在热气流中,小心脏被挤压得无处可逃。我来到班长值班室,向成型三分厂甲值班长叶辉报到。说实话,我不想看班长叶辉的眼睛,叶辉的眼睛太毒。叶辉一张嘴比赖婆娘的破嘴还要碎。他要我放下思想包袱,认真工作。要我注意安全,要我注意这,注意那,要我没完没了的。我这个小学生,就得怵在原地听他训诫。终于熬到叶辉婆妈完,我逃进更衣室。我没再多想,只是换好工作服,又套上白纱手套,走向五号机床干我的车轱辘。我比谁都清楚,多想无益,更无意义。可在繁重的工作之余,我那双眼睛却从未停止过对年轻的生产部部长的关注。

当我确信年轻的生产部部长王鸿胜终于调离神风轮胎,去青岛轮胎学习,为期两年。我暗自吐了口气,我早就盼着年轻的生产部长离开。只要他离开,我就忘记我曾经被他停止过工作。有时我气不过,一个人絮絮叨叨,说我完全可以申请劳动仲裁,给年轻的生产部长一个忠告。可我忍了,他是领导,我是穷工人,我需要做的,就是每天撅着屁股搂着车轱辘干活。只有这样,领导才高兴。领导高兴,我也就不再遭领导白眼,我得有自知之明。

我的生活,越来越单调乏味。

赵小兰要求调离车间,去厂区的存车棚看车,工资也较之前少了一半。但她觉得耳朵根子清静,也不用假装自己对眼前的一切满不在乎。出入车棚都是些来去匆匆的车间工人,他们进厂之前存放好车子,下班骑上车就会安静地离开。赵小兰喜欢上看车棚,看车棚清闲,没人能管得了她,她可以无极限地追剧。追到伤感时,她不需要任何理由地抹一把眼泪。追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总会痴痴地盯着屏幕傻笑。姐姐和姐夫哥定居青岛,不打算再回焦市。赵小兰以照顾母亲为借口,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下班后,也偶尔买点菜回家,自己做点简单的饭菜填饱肚子。嘴馋就去东方红烧鸡店买一只烧鸡,回家就瓶老村长,吃完喝完倒头就睡。有天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人力资源部部长潘洪民,部长潘洪民关切地问我,说晓松老弟,最近咋样啊?

我答两字:凑合。

潘洪民部长掏心掏肺地劝我,说晓松老弟,听哥说句话,你也一把年纪了,还是找些轻松点活干。你说你整天撅着屁股搂着个车轱辘,看不到前途不说,身体累垮怎么办?

潘洪民一席话,说得我那心酸溜溜的。也是,谁关心我呢?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现如今,肯真正关心我的,也只有潘洪民部长了。我像是看到了希望,我熬过来了,我找到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说,还请潘部长多多帮忙,21~35我有多冤枉,部长您是知道的。遇到机会,还请潘部长从中周旋。

潘洪民部长就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有机会我一定帮你。

打那天起,我又重新燃起对工作的热情。我那颗被隐藏起来躁动的心,又膨胀起来了。我有了想法,我不能就此沉默。我仿佛又看到大老黑、杜状壮,包括妻子赵小兰对我冷漠且无情的鄙视和嘲讽。我甚至怀疑秦志钟的假惺惺,还有田秀莲,她早就把我从她的记忆里删除。我要振作精神,我要来个漂亮的反击。我不惜代价,为人力资源部部长潘洪民备了份大礼,随礼的信封装满整整一万元现钞。

潘洪民部长一边推让,一边又迫不及待地将鼓鼓囊囊的信封塞进自己的公文包。

收啦,潘部长他收啦,收啦好事就有盼头。我松了口气,愈发觉得能和潘洪民部长攀上关系,是我赵晓松的荣幸。工作上,我绝不含糊,我不放过任何表现自己的机会。在我生产完计划内的车轱辘,计划外超产是我的首要目标。我疯狂的超产,我还是年轻时的赵晓松,我又被厂子评为优秀员工。没错,我应该骄傲,我不该人前人后就这么撅着屁股,耷拉着脑袋,哈着腰身,挺不直脊梁骨苟且偷安。

我与五岳山庄断了联系也有些日子了。但我的手机显示屏,从来就没清闲过,时刻蹦跶出一连串的阿拉伯数字。这些数字一刻也不消停,就在我面前晃悠来晃悠去,尤其是在我急需与人分享时,我那颗即将死去的心会再次躁动起来。我比之前更喜欢酒,醉酒后我爱上离家最近的柳园宾馆。我牛皮哄哄,趾高气扬地从油腻腻的腰包里抽一张百元大钞,潇潇洒洒扔给吧台小姐。又嘟嘟囔囔打电话叫来小红,我和小红喘着粗气在床上扭成一团。一番云雨过后,小红毫不忸怩地问我,说赵哥,你老婆和我,哪个好?

我喘着粗气说小红,你比她好。

小红问我,那你为啥不要我?

我一愣神,说我是二进宫,你要我三进宫?

小红说,我不是比你老婆好吗?好你咋不要我。

这会,我像个骄傲的少年,觉得自己还是那么雄心万丈。小红没变,她还像以前一样赤裸裸地向我表白。我跨林海,过雪原,世事多艰难,奶奶的腿,没我征服不了的。没错,我不喜欢小红,小红只不过是我寂寞放纵的工具。和小红拧在一块,也就花我点银子。我想透了,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生不带来死又带不进土里。再说,钱留给谁呢?谁还稀罕我的钱?活着不就是图个舒坦。要说喜欢,我还是喜欢完事后拍一把小红的大屁股。我爱听小红放荡的笑声穿透柳园宾馆薄薄的墙体。

在一次欢愉后,我和小红躺在柳园宾馆那张宽大的白床单上,小红问我每月能开几吊银子?

我特他娘的自豪,我跟小红吹嘘,说哥是神风企业最优秀员工,在车间就数哥开得最高,银子少说也有四五千。

小红羡慕呀,说赵哥,我要是你老婆,我把你捧上天。我叫你吃山珍海味,我叫你天天小酒喝着,小曲哼着,我让你过神仙日子。

小红这话说得我爱听,我因此宠极了小红。别的男人有的,我赵晓松有。别的男人没有的,我赵晓松也有。哎哟,露水夫妻也是夫妻。小红知我疼我,自己的妻子赵小兰哪回不是拿她的冷屁股贴我的热脸。我又不傻,分不清好赖。我和小红一次次放纵之后,我都要拍着胸脯向小红保证,说哥的心肝宝贝儿,遇上啥难事你找哥帮忙。哥一定帮你,哥说到做到。说完,我不忘在小红肥胖的屁股上狠劲儿拍上一巴掌。

小红便挽着我的胳膊肘儿,我们俨然一对恩爱夫妻,招摇地穿过柳圆宾馆。

我们玩起暧昧的游戏,一天,我躺在自家老旧的高低床上。小红问我,说赵哥,想我了呗?

我回复说,想呀,不想你哥想谁?

小红就说,切!你会想我?你老婆呢?她排第几?

我脱口而出,说你排第一。

时间久了,我俩在感觉上还真成了夫妻。我又活得年轻了,我不否认我的年轻是小红带给我的。我又一次嘲笑老天爷和我开玩笑,说什么脑神经萎缩,全他娘的瞎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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