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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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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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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者》连载

第二十章 利诱

高昌庆去梨溪的队伍规模和排场不算小,秘书、两名采矿的工程师、一个排的警卫,浩浩荡荡地到梨溪。他与两名工程师各乘坐一抬滑竿,高昌庆戴了个南洋帽,架了副墨镜,身着浅色西装,坐在滑竿里摇摇晃晃地走过梨溪村庄的街道。梨溪人见到这支与众不同的队伍,和躺在滑竿上高昌庆的打扮,估计是南华公司的大人物到了,都纷纷出门驻足观看,猜测,议论。滑竿没有在村里停留,而是直接到了新落成的南华公司大楼。

高昌庆到了南华公司稍作休整,就马上召集了一个短暂的会议,听取了矿山建设进度汇报后,回到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十分宽大,气派。沙发是刚运来的皮质沙发,宽大的写字桌光亮的能照出人影。他的卧室与办公室相通连,门就开在大书柜的旁边。现在高昌庆感到这么大的办公起居的场所,除了家具竟是如此空荡好冷清,他真后悔没考虑带个人来,哪怕是带个丫头小兰来也好啊,至少还能有人支使,说几句话,晚上还能替他暖床,同床共枕。

高昌庆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听完汇报,有秘书整理材料,工程师们都各自忙碌他们自己的工作。他这时就感到无事可做,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一会到窗前看看窗外远处的大渡河河水,远眺河那边的崇山峻岭,连绵起伏;一会又望着墙四壁上挂的矿产分布图和字画发愣。虽然办公室和卧室装修豪华,家具陈设也还不错,但缺少在省城的喧嚣和灯红酒绿。这里除了工地的忙碌和嘈杂,周围就像一潭死水,闷得他心里发慌。毕竟他过惯了那种呼来唤去的生活,尽管在这儿依然还是食来张口,吃饭有大厨专门为他准备,衣裳有杂工为他浆洗,熨烫。但还是感觉闷得心慌,自然又想到了陈玉兰这个令他怦然心动至今耿耿于怀的美人胚子。

秘书把会议记录整理完毕,送到高昌庆办公桌上。

“高总,还有什么吩咐吗?”秘书恭敬地问道。

秘书也姓高,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斯文。是高昌庆从财政厅计划处挑选出来的一个科员,跟了高昌庆就立刻得到了提拔和重视,自然对他毕恭毕敬。

“很好。”高昌庆翻阅了几页材料后,突然合上材料想了想抬头说:“高秘书,你明天抽个时间到村里请个人来。”

“什么人?”高秘书问。

“钟武先生。去的时候说话客气点。”高昌庆吩咐说。

“知道了,高总。”高秘书说:“还有,高总,晚饭是餐厅吃,还是送上来?”

“送上来吧,我喜欢单独吃饭。”高昌庆说。

“知道了,高总。”高秘书说完退了出门,掩上了门。

请钟武过来是高昌庆突然冒出的念头,也是他父亲高敬之的主意,如果能够说服钟武出来与自己一块共事,梨溪小煤窑的问题就解决了,也就用不着沈立仁去作清宁县和磨盘的工作了,抢了自己一功。但转念一想,钟武与自己共事,陈玉兰不就完全成了可望而不可得的天鹅肉了吗?整天与钟武在自己眼皮下晃悠,那自己每日不就会是垂涎三尺羡慕不已了吗?他险些反悔,收回成命。但他很快恢复了理智,按照父亲的教诲,先利用好钟武,把总经理位子坐稳,干一番大事,有多少女子不顶礼膜拜,投入自己的怀抱。想到这儿高昌庆又感觉美滋滋地按耐不住的寂寞,胡思乱想起来。

当晚高昌庆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的酒,酩酊大醉,酣睡一觉。

高秘书来请钟武的时候,钟武感觉奇怪,疑惑丛生。他还不知道是自己成就了高昌庆,至死都不明白。南华公司请梨溪人议事,为何不请村长而唯独只请自己呢?钟武一走近南华公司大楼,就感觉到这栋大楼盛气凌人的气氛,进出的人都匆匆忙忙,对他不屑一顾的样子。门口两名背枪的警卫,更是目不斜视,一副如雕塑般神态。

高秘书带着他走进大厅,大厅富丽堂皇。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光滑明亮,楼梯也是大理石的梯步,铸铁镂花护手栏杆。高秘书敲了敲四楼一间房门,听到立面回应“请进”,才推开了门。里面更是令钟武眼界大开。这间办公室不仅宽敞明亮而且豪华,足以向钟武说明和炫耀南华公司的实力了。

“请进。”高秘书朝里伸手说:“高总,钟武先生到了。”

钟武走进办公室,正四处环顾,只见刚才还埋坐在办公桌前的人,抬起头站立起来,上下打量他几眼,立即走了过来,张开双手。

“请坐,还认识我吗?钟武先生。”高昌庆张开双手见钟武没反应,就放了下来说。

怎么会不认识呢,长期对妻子紧追不放,还曾经弄去当面羞辱,要自己离陈玉兰远点而厚颜无耻的高昌庆。这种纨绔子弟,这种浅薄得要命的人,怎么在南华公司任职,而且还是总经理呢?莫非当今的政界、商界都奇缺人才么?即便如此,也轮不到高昌庆担此大任。他万万想不到是自己把他送上了这种高位。

“高,高昌庆。”钟武终于认出他了,叫了出来说:“怎么是你?高总?”他大惊失色,不冷不热,没有对高昌庆的拥抱做任何反应。

“怎么能不是我,不是有句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的大英雄,只要你愿意,在这儿还可能是你,钟总。”高昌庆拉他坐到沙发上说:“快坐,喝点咖啡,好久不见了,还是一副英雄气概。”

高昌庆把高秘书端进来的咖啡递到钟武面前,自己端起来喝了口咖啡放下。

“你先出去,待会有事再叫你,我和钟先生先谈点事。”高昌庆吩咐秘书说。

“是,高总。”秘书掩门而去。

屋里只剩钟武与高昌庆四目而视,钟武坐到这软软的皮质沙发上,感觉有些不自在和尴尬。按说校友见面应该是话多或无话不谈,但恰恰是在高昌庆这富丽堂皇的办公室见面,钟武似乎觉得自己和梨溪有麻烦了,过去恩怨恐怕重现了。所以瞬间不知道从何谈起。

“高总今天请我来,恐怕不会是喝咖啡叙旧这么简单吧?”隔了好一会钟武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高总怎么会知道我在梨溪?”开门见山是棋逢对手的最好开局,所以钟武先开了头。

“我给你看样东西。”高昌庆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一叠文件中抽出一份材料,又走回来坐下,把材料又递给钟武说:“你先看看吧。”

钟武一看材料大吃一惊,这份调查报告把梨溪的缘由和现状都写得清清楚楚,对自己的履历也是描述的清清楚楚。从读国立中学参加学潮被捕入狱;从参军到纵火烧死上司被通缉藏身到梨溪隐姓埋名;从赈灾救济灾民到安置灾民修建梯田;从挖煤到造船,一一都有详细地记录。而且还有妻子的记录和关于对他的评价。说他是梨溪呼风唤雨的人物,一呼百应,不是村长但比村长的号召力和影响力都大。并且行事果断,勇猛,足智多谋。看来高昌庆到梨溪之前把功课做足了,钟武心里在想。

“你调查我?”钟武看完有些生气地放下材料说。

“不是我调查你,是南华公司调查你。南华公司要到梨溪搞开发,自然要把梨溪查个底朝天。”高昌庆起身呼叫秘书说:“把规划布置图拿来,请钟先生看看。”

一会功夫,高秘书就拿了一张大图纸进来,铺在会议桌上。

“看吧,钟先生。”高昌庆说。他指着图上那些标注说:“这些地方将来都是南华公司开采的范围。”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派头。

钟武走上前仔细看了看,规模不仅大,连矿山、运输路线、码头、通往磨盘的公路一应尽有。而且梨溪煤窑现在的位置已经标注成煤炭开采的主坑道,已经纳入了南华公司的开采范围了。

“高总,我们最先发现了煤矿,而且也提交 了开采的申请和报告,南华公司要把它占过去,是怎么回事?”钟武疑惑问。

“南华公司是奉国民政府命令建设保证重庆两大战略物资供应基地,一是铁矿石,二是煤炭。你知道这些东西对抗日战争有多重要吗?对国家有多重要吗?那就是枪是炮呀。”高昌庆边说边朝窗口走去,朝窗外看了眼,回转身看钟武说:“正是它的重要性,我才请你来嘛,我和你才不计前嫌。”

“它和我有啥关系?”钟武说:“还不计前嫌?”

“怎么没关系,一个是名不见经传的村庄,一个是国家,孰轻孰重,你应该知道吧。你答应来,我们一块干,旁边办公室就是为你准备的,副总经理,外加一个政府驻梨溪行政专员头衔,我们一块为党国效力。”高昌庆说。

梨溪、国家,钟武深知孰轻孰重。虽然身处闭塞的环境中,外界还是时有信息传来。而且自己也曾在逃亡前生活了那么长的时候,国家在他心中就是一片破败、凋零,混乱不堪、民不聊生。他也听闻国民政府早已从南京迁往重庆,外乱侵占了国家大片国土。在这种大局面前,梨溪是该牺牲局部利益而顾全大局,但顾全大局而不能对村民的眼下利益而不顾。

“梨溪煤窑怎么办?”钟武问。

“封了它,有公司重新开采的大煤矿,机械化开采还要它干啥?”

“这不行。”钟武说。

“咋不行?你说,条件由你提。”高昌庆心急一心只想钟武过来联手,搞垮沈立仁。马上开工建设,投入生产,一览子把往后棘手的问题解决掉,显示出自己的宏图大略,所以才急切地向钟武讨教。

“这样吧,高总。”钟武已看出端倪,于是说:“南华公司如果把梨溪几十万斤粮食的欠债解决了,我就答应你。梨溪为了救济安置灾民才挖煤卖钱还债,南华公司要占煤窑,应该解决好这些问题,不能置一两千村民利益而不顾吧,我就这个条件。而且梨溪的这点债务对南华公司来讲只是小菜一碟。”

“那通缉你,抓你的问题呢?”高昌庆听钟武这么一说,立即转过话题说,他觉得也许这一招能击中他的要害,使他降服。

“随便政府怎么办。”钟武也不回避地说:“我既然作了,政府要怎么处罚都可以,只是我不会服气。”

“只要你答应过来,我保证撤销对你的通缉抓捕。老同学,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了,党国会既往不咎。”高昌庆进一步说。

“高总,我现在不能马上回答你,你容我考虑几天。”钟武说。

“行,我等你回话。”高昌庆强作笑脸说。

答应钟武提的条件对南华公司和高昌庆来说几十万斤粮食不是什么大的数目,九牛一毛,只是没有这种作法,没有这种先例。而且一旦董事会知道他答应这种妥协的条件,别说是沈立仁了,光股东就会立马把自己轰下台,从此官场生涯完蛋。因为高昌庆知道,钱花在这些官员中饱私囊,奢侈无度之中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如果要说把钱花在穷人身上就会招来群起而攻之。所以虽然与钟武谈得不愉快,未能遂了自己的心愿,但路还没走绝,还可以以开工准备完毕为由,迫使沈立仁向清宁县和磨盘施压,逼钟武退让关闭煤窑,使自己完好无损。不管闹出多大风波都与自己无关,进退自如。他决定安排时间回一趟省城,促使沈立仁早些动手采取行动。

当高秘书送钟武走到南华公司大门口时,钟武就看见远处的树荫下,妻子和吴小秀、小运他们早已立在那儿等候他了。

“玉兰,你们咋都跑来了?”钟武走过去问妻子。

“你问小秀吧。”陈玉兰说:“大家都担心你。”

“钟武哥,我爸都快急死了,他在村公所等你。”吴小秀说:“你一个人,怕你受南华公司欺负,我爸才叫我们过来。”

“他们欺负我干啥?走,去村公所。”钟武也是强颜欢笑地说。

一进村公所,吴老汉就迎了上来。

“南华公司找你干啥,去了那么久?”吴老汉着急地问。

“没啥事,是个过去的校友,找我去叙叙旧,说些家常话,喝了会咖啡。”钟武轻松地说。

“啥叫咖啡?好喝吗?”吴小秀一脸天真地问。

“国外的一种饮料,就像中国的茶水,那东西苦的很。”钟武说。

“我不信,苦得很你还喝?骗人。”吴小秀说。

“真没事啊,兄弟?有事要跟大哥讲。”吴老汉说。他还是担心,凭白无故南华公司能找兄弟吗?

“真没啥事,大哥,有事我一定讲。”钟武说。

其实钟武此刻难过极了,高昌庆调查了自己,藏匿梨溪从此败露。而且高昌庆是妻子的疯狂追求者,甚至是可以不顾着羞耻追求,不会善罢甘休的人,往后他会对妻子有何企图,他现在不知道,所以困惑。

吴老汉听钟武这么一说,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平静下来,他相信钟武,有什么事都不会哄骗自己,瞒着自己。

离开村公所,钟武吩咐小秀送妻子回学堂,说自己有事出去走走看看,就独自一人朝村外走去。

“姐,咖啡那东西真的苦吗?真的那么难喝吗?”吴小秀还记住了这个新鲜名词,她好奇地问。

“有点苦,但好喝,他骗你的。城里专门开的有咖啡店。”陈玉兰不相信丈夫没事,她看到丈夫走远,就跟吴小秀说:“你去跟着你钟武哥,看看他有什么事,有事就赶快回来告诉姐。”

“哎。”吴小秀答应一声就赶紧追了过去,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钟武的后边。

钟武第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并不是高昌庆调查了自己掌握了他的底细。他是想利用这些过往刻骨铭心的创伤逼迫就范,与已经血脉相连的梨溪为敌,陷他于不仁不义之地。不答应吧,恐怕自己再也难找到个安身之地,梨溪同样会陷入高昌庆的陷阱之中,难逃面临负债的压力。答应去吧,对自己和妻子今后的生活肯定会带来许多好处,但他觉得那与卖身求荣并无两样。一个人如果走到那种地步和境遇,只能是忍辱负重,苟延残喘。自己活着的价值和意义肯定会荡然无存,活得像狗一样,所以钟武痛苦极了。他坐在河岸边,双手抱头,竟然嚎啕大哭了一场。这时候天已渐渐暗了下来,河里已看不清往日欢腾而奔流的浪花了,但奔腾咆哮之声仍然不绝于耳。

钟武并不知道吴小秀就躲在不远的地方,那是一堆收获粮食的禾草堆。吴小秀听见了他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她在想,一个大男人,她心中最崇敬的男人,有什么难事,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值得他如此难过的哭泣呢?过去她从未见过他掉一滴泪,遇到再难的事,都是见他咬紧腮帮子,咬紧着牙挺过去,今天是怎么了?谁弄得他如此不高兴?她估计肯定是南华公司,混账东西欺负了钟武哥,不然他不会如此悲伤。吴小秀越想就越忍不住了。把陈玉兰的嘱咐她远远悄悄地跟着他的话全然忘记了,跑过去坐到他的旁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小秀,你怎么跑来了?”钟武侧过头,赶紧抹了眼泪,感到惊讶地问。

“钟武哥,你都哭了,我听见了。”吴小秀说。

“没哭啊。”钟武说。

“你骗我,明明哭了还说没哭,你当我傻呀。”吴小秀说:“有啥事说出来就不难受了。”

“你不懂,说了你也不懂。”钟武把她的手从肩上拉下来说:“小秀,你还小,往后很多事你就知道了。”

“钟武哥,我们回去,天晚了,冷。姐还在家等你呢。”吴小秀说。

吴小秀拉起钟武,不管他高不高兴硬拽着他往回走,到了学堂外边才松开他的手,催促他回去。见他进了学堂,吴小秀才回家里去,把钟武一个人悄悄哭的事告诉了吴老汉,吴老汉也觉得纳闷,打算过些日子再问问,到底是什么事使他这么为难。

陈玉兰见丈夫从南华公司出来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心里搁着什么事,都一直没有多问。后来又见丈夫独自一个人走了,她仍然又是心事重重地回到学堂,回到她那间窄小的房间,继续批改完学生的作业。一直等到丈夫回来,吃过饭,把碗筷洗干净,收拾完毕,熄了灯,睡到丈夫身边。

“你在南华公司见到的校友是谁?”陈玉兰终于开口问丈夫了。

“高昌庆。”钟武也如实告诉了妻子。

“怎么会是他?”陈玉兰惊讶地问:“他在南华公司干什么?他不是在财政厅谋了差事吗?”

“人家现在今非昔比,是南华公司总经理了,副厅级的官员。”钟武说。

“他那种人官再大,还不是个花花公子。而且怎么会让这种人当南华公司的总经理呢,眼下的政府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陈玉兰依偎着丈夫说。

“他追你那么久,那次我还看到他追到校门口呢。”钟武笑了说:“当时我觉得他好可怜,被你拒绝的样子好狼狈呀。”

“你吃醋了?”陈玉兰问。

“我才不吃醋,见他被你拒绝,我心里高兴。”

“那他找你干什么?恐怕不是为了叙旧,他这人没那种心胸。”陈玉兰说:“他心胸狭窄的很,肯定知道我俩的事为难你。”

“恰恰没有。”钟武说。

“那他找你干什么呀?”

“他说请我当什么专员,还当南华公司的副总经理。”钟武说。

“我不信,他那花花肠子没安什么好心,平白无故要给你高官厚禄。”陈玉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钟武望着漆黑的屋子说。

“你答应了?”

“没有。”

“为什么没答应?”

“我不可能答应他,往后使梨溪老百姓受南华公司的欺负。玉兰,你想南华公司到这儿干什么?大兴土木,大搞建设,就是因为这儿有煤、有矿石,我看过他们的规划建设图,我们梨溪的煤矿已经被他们看上了,划进去了。”钟武说。

“我相信你的人品,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那你怎么办?”陈玉兰不得不担心地问。

“拖呗。”钟武无奈地说。

陈玉兰相信丈夫是正直、认死理的人,不会轻易改变他的人生信条。虽然现在生活很苦,而且看不到尽头,但是和丈夫在一起,每天重复着教这些穷人的孩子读书写字,再看到这些孩子从此有了欢歌笑语,她的内心感到欣慰。丈夫与父亲、侯伯伯那一辈人有很多相似之处。虽然没有过像父亲和侯伯伯那样崇高使命的追求,但从他认识丈夫那天起,就发现丈夫有一种在逆境中努力不止的精神。他聪明、博学广识、顾大局,为别人着想。从他干的每一件事,学打铁、赈灾、造梯田、挖煤、造船都是显示出他那无穷无尽的智慧与进取心,这是她最钦佩和最爱丈夫的地方。现在丈夫又面临人生的一次重大抉择,她不免忧虑重重,因为这次丈夫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高昌庆这样的对手。高昌庆不可怕,她相信高昌庆那种公子哥儿不是丈夫的对手。但高昌庆代表的南华公司和国民政府才真正是可以碾压死丈夫的力量,毕竟丈夫一个人势单力薄,如果对抗下去,那将是螳螂挡车,自毁灭亡。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寒颤,紧张起来。

“钟武,我们走吧。到哪里不是过日子。”陈玉兰再次向丈夫提出了离开的想法,动了走的念头。

“走,朝哪儿走?”钟武抱紧了妻子说:“我的通缉至今还没有解除撤消,如果我们丢下梨溪一走了之,我可能会愧疚一辈子。梨溪的吴大伯他们在我走投无路之际,收留了我,还把你接过相聚,我记他们一辈子的恩。我如果开溜走了,不被大家骂死才怪,我不会做那种恩断义绝的事。何况我也走不了,没地方可去。玉兰,你说是吗?”

陈玉兰没有回答丈夫,只是泪流满面,思绪万千的向丈夫点头。

陈玉兰清楚地记得钟武在梨溪见面的第一个晚上对她说过的话:遇见她,和她在一起,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事。他从此再也不孤单了,是他觉得最幸福和最充实的事情。他害怕孤独,害怕这一生没有人和他陪伴。他不害怕苦痛,而怕在黑暗中成孤魂野鬼。有她在一起相伴,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往前走。陈玉兰是觉得应该离开这儿,到别处去,到开满鲜花和充满阳光的地方去。可是这样的地方在哪儿呀?找的到吗?如果走了,钟武这辈子都不高兴,就算是花团锦簇又有什么意义。

那晚,陈玉兰想了好多好多,钟武更是想得不少,弄得两人都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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