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大概,在时间面前,没人会比农民更纠结了。他们日常的生活几乎是完全脱离了时间的掌控,没有任何时间表需要遵守,但是,他们的劳动又必须恪守春种秋收的自然法则。同时,他们的生活和劳作又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中国人对房屋和土地有一种特殊的情结,买房置地是他支配财富最常见的形式。尤其是在农村,买房置地是所有人的终极目标,概莫能外。农民是离不开土地的,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都是如此。他们总是习惯性的在土地上打算盘,怎样能多种一些地,怎样能让这块土地长出更多的粮食,富甲就是这样。这个小学三年都没读完的人,满脑子算盘珠。
富甲相中了村西边那片曾经是场院的机动地,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小芹相中了这块地。面积有三亩多,位置也不错。可是,在村里还是生产队模式的时候,这里只能用作打场。这块地土质极差,主要是土里混杂着数不清的碎石块。耕地的时候,铁犁尖不知道崩坏了多少个。生产队也曾试种过两次苞米,苞米秆苦苦地长了一年,最后竟藏不住光棍儿李家的那只大狗,打下的苞米粒子,一个人喝茶的功夫就扛走了。后来在村里实行包产到户的时候,分给谁都不合适,这里自然就成了村里闲置的机动地。
“如果换做别的地块,惦记的人可多了,想要包下来,哪能那么容易啊?”
“肯定的,大家都盯着,给谁不给谁呀?村里也为难,还不就是因为这块地不好嘛。”
“我寻思,这块地实际也就是碎石头多,如果能包到手,下点功夫好好收拾一下,也能是一块好地。”
“如果想包,那可要抓紧,不然,地倒是没人争,但是到种地的时候,种子没拉回来,也要耽误事。”
“嗯,明天,我就去跟村长说,好好说说,估计能成。”
夜里,富甲两口子又一次说起场院那块地,终于下定了决心——承包下来。也许,在别的村民看来,这样的事算不上什么大事,但是在富甲一家来说,可是一个重大决定。
在小芹没嫁过来之前,他家的日子过得毫无波澜,毫无生气。富甲的生活就像一支在风中点燃的蜡烛,小芹的到来,为他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风,让它燃烧了起来。
毫无意外,第二天,当富甲跟村长谈及要包地的时候,村长又惊又喜。当他听到是要包场院那块机动地的时候,瞪大了眼睛,嘴张得老大。
“你是说场院那块地吗?”村长又重复一遍,应该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就是那块。”
“你怎么相中那了,那块地不行。”
“咋不行了?有人先说了?”
“不是,那块地连草都不长,你不知道?”
“啊,好好整一下,能行。”
“富甲,别说三哥没提醒你,这块地真不打粮,费点力气倒没什么,力气不值钱,种子可是要钱的。”
“三哥,我跟家里合计好了,你就把它包给我吧,也算拉巴我一把。”
“小芹也同意呗?”
“这就是她的主意。”
“那好吧,先签一年合同,种一年试试看。”
“别,三年,先签三年的。”
富甲担心承包一年,自己的“辛苦”就白费了,村长却希望富甲这自找“辛苦”的买卖最多就干一年吧。
看到富甲执拗、坚决的眼神,村长一脸无奈,只好答应了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