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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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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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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不留根》连载

第二十一章

人呐,只要心间永存一线阳光,就无需再纠结什么乌云和阴霾,更不必去理会那些险山和急流。在前进的路上,听到、看到的,都是欢呼和喝彩,路边的花草、原野的牛羊、林间的蜂蝶,都是最知心的旅伴。

进入了大学校园,是平宝的身体第一次真正离开庆山村,可他的心,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跨越城市的门槛。就像在离家的慌乱中,他已经把心落在了庆山村,就落在村头的树上,落在村里那口井的边上,落在那一道道沟沟岔岔里。往日,村里那些他喜欢的一切和讨厌的一切,全都深刻而无法磨灭了。

晚自习刚刚结束,平宝独自走在校园的小路上,那些名词解释、理论观点、外国人名……还在脑袋里上蹿下跳。向上是无边的星空,身旁是青年男女的欢声笑语。在家的时候,再多的鸡鸣狗吠都不会觉得吵,家的夜晚,静得发甜。他不知道大学的校园是否正该如此,校园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陌生而喧嚣的。

平宝生平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融入的艰难,他感到自己是误入了别人的世界,这个世界可能是一片万马奔腾的草原,但自己却并不是一匹马,只是一棵草;这个世界也可能是一条溪流,里面各种鱼儿在畅游,自己却只是一块鹅卵石。他清楚地感受到,在自己之外,所有存在的表情都是热烈、欢快的,自己却怎样也热烈不起来,欢快不起来。

好在当一切都过了保质期后,时间仍然有效。经过了几个月的磨合,平宝终于以他自己的方式适应了大学生活。就像黄豆经历了水泡、碾磨、熬煮等一番操作后变成白嫩的豆腐一样,表面的颜色完全改变,本质上还是黄豆一样,他还是那个背着书包独自走在庆山村小路上的平宝。他完全保留着庆山村人共有的习惯,天刚亮就起来晨读、跑步,他的夜生活都是在自习室度过的。每天的吃饭、上课就像村里人春种秋收一样,绝不违时。

与他不同的是,同一宿舍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在经历了紧张的高考之后,都已经难以自控地开始了报复性的休养生息。平宝在学习和生活上的坚持无疑是他们钦佩的,但是他们学不来,平宝已经起床多时,他们的美梦才刚刚开始。对他们而言,早睡早起,难于不挂科!难于不旷课!难于上青天!于是,有同学戏称“平宝在我们宿舍里还挣了一份儿打更的工资”,“他这是在提前适应退休的生活节奏”,更文艺范儿的同学说“他是在向现代的都市夜生活进行抗议”,“是清晨的床抓不住他热烈的心”……每每听到这样的玩笑话,平宝总是标志性的淡淡一笑。

日出,日落,四易寒暑,他用最土的生活方式,走完了大学这一段旅程,没有浪漫的恋爱故事,没有多彩的社团活动,校报上没有留下过他的名字,当然,他也从未登上过补考的大名单。他就像偷偷地溜进校门,又偷偷离开一样,直到毕业,校园里没有留下他任何痕迹,就像他未曾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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