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十三
下雨的时候，我们站在大树下，如果雨水还不足以钻透枝叶，就一定不会淋湿我们的鞋子。但是，千万不要高兴得太早，我们的心情早已在滴水了，不是因为那雨，而是在那乌云飘来的一刻。
就在平宝入学的第一年，班级里的人数就像一个迷，从来没有固定过，他也因此知道了什么叫“走马灯”。周围的人差不多每天都在变化，很多人都是在平宝还没分清他们是男是女的时候，就不见了。
显然，他们中的一些人是习惯了无拘无束的，忍受不了学校的各种规矩。很多人从小上山、下河地撒野，是闲不住的主儿。他们的屁股底下像抹了一层油，稳稳地坐上五分钟都实在太难。在他们之中，有很多人上过两个一年级了，准确地说，学校里已经有一半的学生是他的同学。在老师还没有桃李满天下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老师的手中熟过火了。
那时，学校没有电铃，在一个杏树上栓上一截铁轨，上课、下课的时候，用铁锤敲打铁轨，以此为令。有些孩子天生对这种声音敏感，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就像被放归大海的鱼儿一样；上课铃声一响，他就像“睡神”附体。看他们身体壮硕的样子，倒是足以证明，课堂还真是一块极好的养生之地。
因为，班级里进得少出得多，最后，全班定格在26人。教室终于宽松了起来，也终于让老师看清了平宝的脸。
“这孩子一看就是懂事的样子，眉清目秀的，不招人烦。”
毫不夸张地说，在众多学生中，平宝完全是出类拔萃的。现在看来，无论是身高，气质，尤其是分数，平宝坐在最后一排显然都已毫无道理了，相信，之前也一定是个误会。
事实证明，入学前就能数到100的孩子，比起那些只能查到80的，除了能证明家长的焦躁、无知，别的什么也证明不了。从入学的第二个学期开始，平宝已经在班级里稳居第一名了。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俨然已经成了十里八村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一茬孩子，哪个都不行，顶数人家张老蛋那个孙子，学习老好了。”
“可不是嘛，都是一个老师教的。”
“俺家二丫头简直能把你气死，两科加一起没及格。上学能比种地还难？我是不知道啊。小时候也没有条件上学啊。”
“谁让咱没摊上那样的好孩子呢。俺家那小子，吃饭倒是不含糊，比他爸饭量还大。天天因为写不完作业被老师尅。”
课堂上，当其他同学全是一脸懵的时候，只有平宝的眼神在告诉老师“您讲的真好！就是这么回事，我听明白了”。老师每次只有看到平宝的脸，才能重拾信心。平宝位置从最后一排变成了第一排。即使这样，平宝在学校里仍然懵懵懂懂，他除了能把考卷上的题作对之外，学校里的事一无所知，很多消息在他耳边来来去去，就是无法被他记住。他似乎精力有限，对书本之外的东西毫无兴趣。同学们背地里也叫他做“书呆子”。
“书呆子”给人的感觉就类似臭豆腐，听起来很难听，实则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褒奖。呆子是近于傻子的一类人，并不讨人喜欢，“书呆子”是例外，无论老师、还是家长，都发自内心地偏爱“书呆子”，老师恨不得全班学生都是“书呆子”，家长则希望他的孩子个个都是“书呆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