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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脑袋转得飞快，快过了90%的同路人，可是，他必须时不时小心地放慢脚步等一等，因为，他知道，倘若他走在了90%的同路人前面，那就叫冒天下之大不韪，是罪无可恕的，最终成为众矢之的，于是，他只好悄无声息地混在同路人的队伍之中。
“腐乳，臭豆腐……卖腐乳、臭豆腐喽……”就在富甲第一次张口吆喝的时候，他涨红的脸像关公一样，声音完全是从牙缝挤出来的。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像沸腾的水翻腾着，心率飙过了一百八十。
在那个时候，北方的农村，冬春季节的日常生活还是以土豆、萝卜、白菜为主菜，夏秋两季蔬菜品种略微能多一些，也无非是黄瓜、茄子等等。更多生活里的滋味可能主要得依靠大酱，大葱可以蘸大酱，大蒜也可以蘸大酱，凡是地里生长的几乎都可以蘸大酱，大酱是农村餐桌上包打天下的大将。如果用单调概括农村生活的特征，显而易见的原因还是根深蒂固的贫穷。是在这样的生活背景下，“腐乳”、“臭豆腐”（高雅一点儿的叫法是红方和青方）成为日常生活中相对奢侈的调味品，在那个流通性极差的年代，卖臭豆腐成为富甲眼中重要的商机。
在村里小卖部，臭豆腐卖五分钱一块，在县城副食店批发后，售价一毛钱三块，两分钱的价格差，真是让村民一眼就能看到钱，毫无疑问，富甲的“臭豆腐”生意是一笔大买卖。为了尽量不影响本村小卖部的，富甲的活动范围极力向外延伸，他的脚步遍及附近所有的村庄。仅在一个夏天之后，富甲得名臭豆腐大队长。
尽管这桩生意利润微薄，但在当时的年代，足以引起人们的羡慕，又没有任何门槛，于是，大家纷纷仿效。腔调高低不一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听到叫卖声的村民正端着碗寻声而来，真正的叫卖者已经走过了半个村子，恰恰这时，刚刚进村的又来到面前。于是，村头一个，村尾一个，叫卖声撵着叫卖声，臭豆腐追着臭豆腐。毫不夸张地说，在整个夏天，很多村子里都飘满了臭豆腐的极致美味。有调皮的村民大呼“我们这村儿让臭豆腐给熏坏了，我这脑袋都有点儿不灵了，估计明年苞米都长不高了。”
富甲很无奈！原想悄悄地铆足劲儿，把臭豆腐生意好好地做一做，可是，还没容他开始发力，已经遍地开花了，这生意肯定得放弃了。
一块臭豆腐，让富甲名声大噪，在十里八村，富甲被列入“最有经济头脑”的行列。这是富甲第一次经商，也是他第一次尝到了市场经济的甜头。虽然根本算不上太大的甜头，对富甲而言，在精神上鼓舞的意义更重大。以前，他的所有想法都是在追随着别人的脚步，跟着别人走，这一次，他第一回感受到一马当先，随者四众的爽快。
在随后的几年，富甲又先后卖过糖葫芦，是在冬季农闲的时候，而且是在农历春节的前后，有利可图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却再也没人有勇气甘受天寒地冻之苦，扛着插满了糖葫芦的草把子四处叫卖。一来二去，富甲活成了大家都在学习又不能完全学成的样子。
可是，富甲却未曾有一刻真正通透地高兴过，在他的高兴中总是带着淡淡的隐忧，在他肩上总有一副无形的重担，使他行动上向前迈进，精神上却在退缩，真让人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