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一定要撑住
一天,整天抓心挠肝,病歪歪的桂芹要看孙子,给已经出嫁在三十里外的儿媳挂电话说:“把亮亮给我送回来让我看看,我想他了。”
那边接电话的是儿媳的母亲。“啊……啊……孩子让他妈领走串门去了,等她们回来,我让他妈给你送回去。”
一次又一次地挂电话,可不是说这个理由,就是说那个理由,孩子始终也没给送回来。桂芹急了,儿媳虽出嫁了,但跟她的关系还算很好,经常把孩子带回来看望她们。再说了,对儿媳出嫁,她也非常理解。身体不好,还年纪轻轻,孩子又小,不找个男人那让她怎么活呀?儿子没有了以后,因为宝全有病,桂芹整天要照顾病人,要不然,她是不会让儿媳把孩子带走的。
她直劲地挂电话,可那边一直借各种理由,孩子一直没给送回来。她有些发毛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再也不能等了,第二天早上,她连饭都没吃,挺着虚弱的身体,坐公交车去儿媳的家,要看个究竟。
到儿媳妇家时,看到儿媳妇骨瘦如柴,精神恍惚的躺在床上,她进屋时好像不认识似的,一句话也不说。看上去既疲惫又憔悴的儿媳母亲,在旁边守护她。
“亲家母来了,啊……啊……坐……坐……我去给你倒杯茶水去。”儿媳的母亲看到她时,语无伦次,神色慌张,很不自然,也很着急。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很不好看,说话也结结巴巴,手碰这一下,摸那一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桂芹看出来孩子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心好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桂芹急着问亲家母:“亮亮上哪去了?”
“哦……哦……”亲家母干结巴,老半天答不上来。
“呜——呜——”突然间,亲家母放声哭了起来。
这时,已经都瘦脱相,还有些驼背了的儿媳父亲从外面进来,走到桂芹对面,眼泪在眼眶里直劲打着转,说:“亲家母啊,我们都是苦命的人呐!老天爷这么跟我们过不去,认命吧!因接连的打击怕你受不了,一圈人都让瞒着你。到今天这个份上,我不能再瞒你了!这回我说了,你可要挺住哇!事情是这样的:自从宝全去世后,儿媳妇因受刺激精神有些不正常。虽然又找一个外地的光棍小伙,穷得溜光,不得不整天在外打工赚钱。儿媳犯病时,孩子不管不问。过教师节那天,老师去饭店会餐,给学生放假一天。亮亮与好几个小男孩出去野浴,那是一个有钱的老板,用铲车挖出来搞养鱼的大坑,很深很深。老板养鱼没成功,就放在那已经多年没人管理了,几乎每年都有野浴的孩子被淹死……”
桂芹没等儿媳的父亲说完,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当她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医院里究竟躺了多长时间,又是怎么被救过来的。在她看来,自从儿子出事以后,孙子是让她支撑这个家的唯一希望,也是让她坚持活下来的唯一精神支柱。有孙子在,才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现在孙子也没有了,她觉得自己留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在桂芹看来,这回天是彻底塌了,希望一点都没有了,自己也算是彻底的崩溃了。要不是宝贝女儿再三的央求她,要母亲为她而活下去,她真就想一死了之了。桂芹很清楚,女儿与她一样,接连的致命打击,落下了三叉神经性头痛的病,一犯病时,疼得死去活来,直劲地撞墙。
现在女儿也是在硬挺着,女儿再也经受不了任何打击了!女儿哭着哀求不吃不喝的母亲:“妈妈,我也是你亲生的呀!你再有个三长两短,让女儿怎么活呀?我还有孩子呢!他现在还很小……”
本来桂芹根本就不想活了,活着对她是一种折磨。但她听到女儿的哀求时,她也明白,现在自己还确实死不起!
“姥姥,给你吃。”
当已经三岁的外孙子往她嘴里送苹果的时候,她张开了口。
桂芹现在最庆幸的是,自己多生了一个女儿。当时要不是生了二胎,现在这种状况,自己还能有勇气活下去吗?那么在那个农村男孩只允许生一个,女孩才让生两个的年代,已经有了一个儿子的桂芹,是怎么又多生了一个女儿的呢?
这件事一提起来话就长了。桂芹生完第一个男孩子以后,就想去上环,实施避孕措施,可桂芹因生理上的原因,大夫只好建议她用避孕工具。
一天,宝全在外边酒喝多了,迷迷糊糊的回来,又稀里糊涂的没戴避孕工具就与桂芹发生了性关系。养孩子,做家务,还要到生产队上班,一天累的乏乏的桂芹,当时也是处于半醒半睡的状态。
后来,岁数年轻,例假不准的桂芹,怀孕都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当知道时,去找妇女主任,妇女主任领着桂芹去医院做引产,医生说:“孩子太大了,做不了手术了。”
这才让桂芹多生了一个女儿,取小名叫“捡漏”。
按当时连自己的住处都没有,非常贫穷的处境,桂芹并不愿意生二胎,因为不合理生育要罚钱。当大夫告诉做不了引产手术时,桂芹很着急,她跟妇女主任说:“你还是想办法让我做手术吧!再多生我真养不起呀!你们要是罚我款,那我就更受不了啦!”
妇女主任急得团团转,领着桂芹走了好几家大医院。二十年前,医术也不像现在这样发达,要是放在现在,医生想什么办法也把胎儿弄下去了。可那个年代不行,除了做人流以外,别的方法都不太流行,怕弄不好,对孕妇的身体造成伤害。到哪家医院,医生都是摇头说:“没有办法,做不了。”
医院没办法,妇女主任请示上级,上级也没办法,只好让桂芹生了。
无意中怀孕又做不了手术,最后只能任其生下来。这类现象,就是在那个年代也不光桂芹一个。
赵家村有一个葛姓老太太,头任丈夫死后,嫁给现任丈夫。连先养的,再后生的一大帮儿女,大女儿和大儿子的孩子都很大了。那年葛姓老太太四十九岁,老伴五十岁都过了。
农村有句俗语:“四十九,生个老吹鼓手。”意思说,四十九岁的女人还有生育能力。葛老太太四十九岁那年,真就怀孕了。都有孙男孙女的葛老太太嫌磕碜不敢说,一直怀到六个多月时,不说也瞒不住了。
后来妇女主任也知道了,也是望怀兴叹,眼睁睁的看着葛老太太生了一个“老吹鼓手”。
生完孩子的葛老太太不好意思,白天就把孩子藏在柜底下,晚上才抱出来。那个年代没有随口叫大名的,人人都有小名。只有到上学报名时,每个人的大名才登台亮相。葛老太太的老儿子的小名叫“多余”。
还真别说,长的小鼻子小脸,好似先天不足一样,人不喜欢狗不爱的多余,老天爷却赏脸,自己也争气,还真是个小金豆子不吃亏那伙的,透精,倍儿灵。对书本这方面的知识有特殊的天赋,一学就会,一看就懂,是个念书的好材料。
要不说呢,孩子多,也不全是累和苦,爹妈老了供不起,姊妹大了开始供,众人捧柴火燃高。人多,一家拿一点就借劲了,一直把多余供到大学毕业。多余有个特长,物理学得好,数学也学得精。这两门功课考试时,都是轻而易举地得到百分。
现在是高科技时代,这方面的人才很是吃香。多余被科研部门的某个慧眼识人的领导相中了,说多余是个难得的人才,步步提拔,一直高升,前途一片光辉灿烂。
多余的出息,让葛老太太一大家子人提气争脸,现在已经没有牙的葛老太太,一见人就显摆,说:“什么时候还得有人。人多了,你不知道谁会有出息。你看我家“老根子”(就是多余,葛老太太自己叫老根子),生他那个时候,谁都叫他多余。现在怎么样?他比谁都有出息,给我钱,总是一把一把的,从不查数。”
连遭磨难的桂芹,在众人的劝说下,还是硬撑着活下来了。现在的桂芹一想起那段经历时,总会慷慨万千,深有感触。她说:什么叫硬撑?也就是硬挺,撑起来,就是让人们在被坎坷绊倒了,困难击倒了的时候,硬挺着也得站起来。因为在现实生活中,有很多灾难、意外、坎坷,并不会量体裁衣,量力而行的摆在你的面前,与你先商量完,争取你是否选择和同意,再做是否降临还是与你绕道而行的决定。
现实生活中,很多事情和灾难的发生,都是在无论你愿意不愿意,承受得了承受不了,甚至是在你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突然间摆在了你的面前,压在了你的身上,降临到你的头上,把你砸得晕头转向,甚至让你喘不过气来……
在这种情况面前,自己要是不坚强,不撑起来,让精神大厦倒塌,那你就成了一个真正的失败者。
什么叫精神大厦,也就是人的精气神。精气神是人的灵魂,人要活着,就要铸造一座能够“抗震”,能够战胜各种灾难,如钢筋水泥般牢固的精神大厦。只有这样,在人生的旅途上,无论你是走进了低谷,还是被恶魔缠身,哪怕是被困难压倒的时候,就会有勇气撑起来了。
从此人们再议论桂芹家的事时,就不像刚开始那样说“这老天爷不是在往死里逼人吗!”“这让人怎么活呀?”这样的话了。
现在的人们,看到桂芹能够坚强地活下来,都非常的赞叹。很多人都称赞桂芹,说桂芹这样做就算对了。这人嘛,不论遇到多大的事,也要往开了想,要想尽办法让自己撑起来、挺过去。
撑起来,这是个超负荷的努力,它需要一个人的坚强和勇气,也是对一个人承受能力的考验。失败了要敢于重新开始,哪怕掉进了万丈深渊,也要寻求活着的一线生机。
有人举例子说:汶川地震时,有个人在废墟里埋了十多天,他用毅力和尿液来围持生命,坚强地等来了救援的机会,他活了下来。也就是说,天要塌下来,也要奋力的去撑。撑起来,就会令死神退步;撑起来,就会出现活着的生机;撑起来,就能有一片蓝蓝的天空!因你的勇敢和坚强,蓝天还会赏你一缕明媚的阳光!
赵家村有这样一对夫妻,他们就生了一个儿子。儿子还算是很有出息,大学毕业后,因自己喜欢弹钢琴,弹得还很好,就办了一个学习班,教那些喜欢学习弹钢琴的孩子。因他教得好,孩子越来越多。后来,又租了一个门脸卖乐器,又卖修理乐器的零件。在他兢兢业业的经营下,学习班越办越大,买卖越做越兴隆。正当他顺风顺水,如日中天的时候,却在一场车祸中丧生。
这么优秀的儿子,瞬间就与他的父母阴阳两隔了,让他们父母一点都接受不了。女的一股急火得了肝癌,男的在女的被抬走那天得了脑出血,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后来因血流不畅,得了小脑萎缩,成了一个傻子,把过去的事全忘个一干二净,脸上整天挂着笑,一天就知道吃。
中国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失去独生子女的,不可能就他们这一对夫妻。人要是总也想不开,放不下的,只能是雪上加霜。要是能理性的面对现实,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留在世上的人,还是争取要好好的活着,这个时代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