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没想到
桂芹通过好一通折腾,总算是把手术做完了。
在公安医院拍片显示是脚脖子粉碎性骨折。当时一个亲属提醒她:“一定要求人把手术做好,马虎一点,怕将来落残疾。脚脖子是承载人身体的重要部位,一旦落残疾,今后的生活就不便了。”那个亲属又补充说,“无论去求谁,都要给人家一千块钱的红包。主刀医生五百,麻醉师五百,这是行情。你要是答对不好,人家就要认为你不懂事,会调理你的。”
她随后还给桂芹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个要剖宫的产妇,没给麻醉师上红包,麻药打的不够量,做手术时疼的产妇嗷嗷直叫。
打架造成的粉碎性骨折,按国家法律规定,属于刑事案件。这就牵涉一个大问题,胡大鹏触犯了法律,要负刑事责任,桂芹也要牵涉一场官司。
还是桂芹的亲属:“现在官司难打,听说对方在这一带非常强势,为了防备有人在这里做文章,到三家权威医院拍片,这样比较把握。”
桂芹听信了亲属的话,在非常痛苦的情况之下,在公安医院拍完片以后,又到全市唯一一家骨科医院和非常著名的一家权威医院拍了片。
三家医院拍的片子非常一致,桂芹是“粉碎性骨折”。据医生说:患者年岁大了,骨质逐渐疏松,女性还早于男性。胡大鹏先踢桂芹那脚就把骨头踢折了,后来桂芹又用屁股坐了一下,让受伤的部位更加严重了。
从三家权威医院拿到了第一手证据后,桂芹及时了做手术。由于是粉碎性骨折,还是脚脖子的部位,手术起来非常复杂,做了好几个小时,连住院再做手术就花去了五六万元。
手术做完以后,要做伤残鉴定,伤残鉴定下来后,才能给这起案件定性。
从打完人,胡大鹏家连一个人都没有过来看看,做完手术,胡大鹏也一分钱都没有给拿,这让桂芹连遭罪再憋气,还上火。
既然胡大鹏不露面,那就得走法律程序。桂芹委托亲属上派出所去问,并要求派出所给出个手续好去做司法鉴定。亲属对派出所的人说:“受害人手术都做完很长时间了,到现在还没做司法鉴定呢。”
桂琴的亲属拿着三家大医院的片子和诊断书,交给当地派出所的办案人员。办案警察叫郑阳,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白净脸,不大不小的眼睛,单眼皮。眉毛很黑,眉眼都算俊朗。鼻子也很挺,嘴唇略微丰满,不善言笑,但面目还算平和。戴副黑框眼镜,更显出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相,让人一看就会感觉出这是一个严谨缜密,城府很深的人。
郑阳拿着三家医院拍的片子,走到窗台前仔细地看着,看完片子就看三家医院三个专家给做出的诊断书。看完后,郑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嗯,都是粉碎性骨折。够轻伤害(罪)了。”
郑阳坐回原处,喝了一口茶杯里的茶水,把一只手放在办公桌上,用另一只手捧着下巴,沉思了一会,慢条斯理的对桂芹的亲属说:“看片子是粉碎性骨折,三家大医院的片子几乎一致,够轻伤害。但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我不是专家,到做司法鉴定时,专家怎么看我就不知道了。”
郑阳说完又沉默了好一会,用拄在桌子上的右手挠挠脑门,还是慢条斯理地对桂芹的亲属说:“粉碎性骨折,做手术时得受不少罪吧?”
桂芹的亲属:“可不是怎的,做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术,遭了不少罪。过一段时间还得做康复,听人家说更遭罪。你说怎么整,老伴死了,儿子也没有了,女儿工作没有时间,姑爷在部队,也回不来。你说这样一大堆麻烦事,谁给办呢?郑警官,你可得多帮忙啊!”
“是,是,谈不上帮忙,这是俺们的职责。”听了桂芹亲属的话,郑阳一连说了好几个是,还连连的点头。他用一只手围胸,用另一只手搓着自己没有胡须光秃秃的下巴,把身子靠在沙发椅子上,沉思了好一会后,对桂芹的亲属说:“我很同情被害人的遭遇,可这是两个部门,本着多年跟他们打交道的关系,我尽量给你们疏通疏通,争取把司法鉴定早日做下来。”
说完,郑阳站起身,对桂琴的亲属说:“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有事通知你们。”
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桂芹是粉碎性骨折,再加上年岁大了,这些年身体还不好,骨质也疏松,要不然也不会造成粉碎性骨折。如今自己动不了,女儿从校门出来被分配到城南工作,虽然不算太远,但城南城北的也不方便。
现在自己办事就得求人,打官司又是一件麻烦事,在大多数都是临时工、合同工又是一职难求的今天,谁都怕丢掉饭碗子。无论何种岗位,你稍一欠缝,楔子马上就挤进来了,人们个个都充满了危机感,谁还有闲工夫老给别人跑事呀。哪个人不得靠紧忙乎去生存,靠紧忙乎去养家糊口,过小日子呢。
本来腿不爱好,还总上火,嘴上不是起泡就是烂嘴丫子。撒尿焦黄,大便干燥。吃不香,睡不好,原来得了好几年的心脑血管病,也跟着凑热闹。桂芹现在就是一个遭罪呀。因身体不好,就得总跑医院和吃药,医药费要不上来,案子还没有眉目,让桂芹一天总是以泪洗面。
“喂,郑警官吗?什么时候做司法鉴定啊?”桂芹给负责她案件的郑阳警官挂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滴滴的忙音。桂芹一连挂了好几天电话,可就是挂不通。桂芹急了,一天,桂芹自己雇了一辆蹦蹦车,上下车在司机的帮助下,来到了当地派出所。桂芹柱着双拐,在司机的搀扶下走进派出所。桂芹进屋后,看到门旁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的年轻警察,后来听说是一名协警。高个子年轻警察很热情的问桂芹:“你找谁呀?有什么事?”
桂芹问:“郑阳警官在吗?”
高个子年轻警察一听桂芹打听郑阳警官,有些带理不理了。
蹦蹦车司机搀扶桂芹,让桂芹坐在靠墙的铁凳子上。司机出去把自己车内的坐垫拿来让桂芹坐下。司机说:“姨,做个垫,要不时间长了你会受不了的。”
桂芹坐了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桂芹又问那个站在门旁边的高个子年轻小伙:“郑警官什么时候能来?听说今天他应该在班上。”
那个高个子年轻小伙可能是嫌桂芹絮叨了,有点不耐烦地回答说:“没告诉你吗,我不知道。”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进屋就嚷嚷着要找郑阳警官。他对站在门旁边的那个高个子年轻小伙说:“我那天来,你就对我说不知道,让我在这等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晚上有饭局,我看到郑阳警官和好几个人,一起从派出所出来上车走了。”
那个六十多岁的老者说完,那个站岗的高个小伙不乐意了:“我说你这个老头怎么这么事多呢?我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说他没在了?”
“我看竟是你们有理了,那你站在这是管什么的?是在接待外来办事的人,还是在堵截外来办事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国家拿钱给你开工资,就是为了让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头沉着脸,大声地质问那个“站岗”的高个子年轻小伙。高个小伙这回没接老者的话,只是用眼睛瞪了老头一眼后,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把头扭向一边,站在那里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
老头看那个高个年轻小伙怎说也不搭理他了,就气呼呼的坐到了离桂芹不远的铁凳子上,举了一下手里拎的一包东西,说:“看看,我把吃的东西都带来了,我今天不走了,看什么时候能见到郑阳警官。”
也在等郑阳警官的桂芹,问还在喘着粗气的那个老者:“大哥,你也找郑阳警官呐?”
老头看了一眼桂芹,嗯了一声。
桂芹又问:“大哥,你因为什么事找他呀?”老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桂芹说:“我老伴胳膊被人家打骨折了,现在都落下了残疾,右胳膊不能打弯,做什么都费劲。伤残鉴定都做下来了,现在已经两年多了,可派出所到现在还没有给结案。犯罪嫌疑人一直逍遥法外,医疗费到现在一分都没给拿。”
桂芹吃惊的哎呀了一声,问老头:“大哥,因为什么被打这样啊?”
老头说:“哪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呀!就是因为地界,张二家说我们挤他家垄了。我与他们辩争,脾气暴躁的张二推了我一把,把我推个屁股墩。我老伴心疼了,骂了张二几句。张二拿着鞭杆子就抽我老伴,我老伴用胳膊一搪,鞭杆子头打在我老伴胳膊肘上,把骨头打坏了。正是关节的地方,落下了残疾。可派出所就是不给解决,不是说证人没找到,就是说分局不批等各种各样的理由,就是给你往下这么拖呀,一直拖到现在。”
老头咽口吐沫后,叹了口气,又继续说:“实际上,俺们也没有过分难为对方。寻思我们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也不想把谁怎样。让他们给赔个礼,道个歉,让俺们下个台阶,再把医疗费给俺们,就算得啦,也不想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了。可这他都不答应,就打算白打。还到处扬言,说什么,就打她了,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有能耐让他们告去吧。”
离老头不远,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接过话茬说:“这是人家使上钱了,再不就是上边有人,不敢得罪人家,就得用你搓球。还不说不给你办,但就是不办。把你拖得精疲力尽,万般无奈,最后只好缴戒投降,让案件不了了之。”
老头又叹了口气说:“老百姓打官司太难了,派出所的人不正经办事呀!把上头的好政策都给糟蹋了。”
接待室里的人越来越多,正当大伙七嘴八舌唠的时候,蹦蹦车司机对桂芹说:“大姨呀,咱们回去吧,现在已经五点都过了,我回家还有事呢。”
桂芹无奈地说:“是呀,五点都过了,都到下班时间了,怎么还没看出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