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老谋深算
赵晓艳看桂琴没搭理她,也就没再往下说。她这是出去换胡大鹏回家吃饭,基建队急等着用地,已经告诉她家好几回了,让她家把建的房子拆除。可她家就是不拆。赵晓艳告诉建筑商:“不给五十万,就别想让俺们动地方。”
黑天,赵晓艳与胡大鹏两个人住在那看着。白天赵晓艳还有别的事要做,两个人换班吃饭,并时刻保持手机开机的状态。小两口实在没有时间,就求亲属或者是雇人,反正那个地方是二十四小时不离人。
建筑商理直气壮的说:“地已经早就卖给我们了,你们搞的这是违建!”
赵晓艳毫不示弱,两手掐腰,横眉立目地说:“你别管什么违建不违建,我们就是不让你扒!”
一天下半夜两点多钟,基建队开来一辆大铲车正准备推房子,只见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子、一双拖鞋,手里拿着一个大手电筒的胡大鹏,仰脸朝天往铲车前面一趴,基建队真的就没敢往前动。
一天夜里,又来了一帮全穿一身黑,带着黑头套,手里都拎着棍子的彪形大汉,把厂房的玻璃都给砸了。
第二天夜里,胡大鹏也领着一帮人把基建队里的铲车玻璃,还有工棚的玻璃也全给砸了。
建筑商找村干部,村干部告诉建筑商:“这是个蒸不熟,煮不烂的主,我们也没有办法,你还是找他父亲去吧!”
实际上究竟是怎么回事,村干部心里明镜似的,只不过嘴上不能明了罢了。
因建筑商心里边有鬼,也不想把事态闹大,去胡大鹏父亲胡深家,进屋就把二十万块钱放在茶几上。建筑商掏出“和天下”牌香烟,拿出一支递给胡深。又凑到近前,用打火机给点着,然后自己也点着了一支烟,抽了几口后,和颜悦色的对胡深说:“不打不成交啊!这回能让咱们兄弟认识,也是缘分。”
胡深不卑不亢,不温不怒。先是让建筑商坐下后,自己也坐了下来。他斜视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那二十万块钱后,一脸的不悦。问建筑商:“老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建筑商:“哎呀!小意思,买点小烟抽吧。”
胡深还在阴沉着脸,又问建筑商:“你们答对小孩子呢!看我不识数吧?”
建筑商一脸的惊讶:“哎呀!老兄,你怎么这样说呢?我们早就听说,你是村子里最明事理的人。”
胡深还是阴沉着脸问建筑商:“你们什么时候买的地?多少钱一亩买的?现在土地的价格是多少钱?”
建筑商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睛看着胡深。
胡深看建筑商不回答,自己又接着说:“你不愿意说是不?那我就替你们说了吧。你们是07年花五万元一亩买的地。可现在五万块钱,你们只能买几平米吧?原来国家政策是三年不建就无偿收回,现在是当年不建就无偿收回。我问你们,你们买几个三年了?又几个一年了?按法律规定,地还是你们的吗?你们现在是在抢农民的地,在无偿掠夺,你知道吗?村民心里都明镜似的。你们已经把上下的干部都答对好了,谁也拱不动,让老百姓只能在心里暗憋气。”
胡深说到这,喝口茶水,润润嗓子继续说:“今天,你们既然登门来了,我就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建厂房是我的主意,现在这块地,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但有你占的,也有我占的。这年头是,爹死妈出门,个人顾个人。别人要与不要与我没关系,但是我必须得要。我也不糊涂,你们能把事办到这个份上,我不小瞧你们。你们这是上下都运作好了,也算你们有能耐。但你也不能把农民个个都看作是不识数的孬包、熊蛋、二百五。今天我就告诉你们实底,你不给我一百万,我就玩命与你们打土地的官司,打到哪层算哪层,不行我就告到中央。”
胡深心里明白,在强势的建筑上面前,要办成这样的事,首先得把他们的老底揭出来,这叫打蛇打七寸,不抓住他们的要害,弄不到点子上,和这些久经商场,什么阵势,什么人,什么场面都见识过,腰眼子极硬的建筑商斗,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就斗不过他们。这些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建筑商,别说是一百万,就是几万块钱,他们都不想给你往出拿,更不愿意往没有用的地方去花。
建筑商也是个人精子,他们甩出来的那二十万块钱,刨去十多万的投资款,就能剩下五六万块钱。你看吃喝嫖赌,他们全舍得,给用不着的人,他们比谁都抠。
雁过拔毛的胡深这次必须要面对的交锋。在风口浪尖上行走了多年的他,从打儿子和儿媳妇张罗盖厂房那天开始,就早有准备了。
建筑商一看胡深上边的方针政策,下边的人情世故样样都通,说话句句咬人,就知道,这人不是一般的善茬,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农村老倒子里,遇到的一个绝对不可小视,并不得不让自己另眼相看的对手。
建筑商想:自己在地产业,跌打滚爬了几十年,多大的官都见过,什么样难缠的主都对付过,最后还都是乖乖的给自己开绿灯放行。真正的赢家,胜利者还是自己。可这次不是,这回他是让人家给算计得很惨,还得让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叫割了自己的肉,还得承认人家割得好。
听了胡深的话,建筑商老半天没吱声。把还剩下少半截的烟掐灭扔进烟灰缸里,对胡深说:“老兄,你别狮子大开口啊!俺们共计才挣多少钱哪?现在原材料都贵,人工费更贵。这样吧,你儿媳妇要五十万,我再给你们添十万。这回总算可以了吧?”
胡深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少一分也不行!这叫二百多亩地呀!我连半亩地钱都没要,你们还不知足吗?这里边,边边拉拉的“黑亩数”得有多少亩?我用步走一圈,就能量出来。你们糊弄别人行,在我面前你可糊弄不了。”
胡深一连抽了好几口烟后,把烟屁股扔进烟灰缸,继续对建筑商说:“现在什么形势?你们比我更清楚。现在跟头些年不一样了,下边有检举揭发的,上边就有管的。这件事一旦整出来,就是大事。你看我是吓唬你们不?这事应该怎么办?你们自己掂量着吧!”
建筑商这回不吱声了。他沉思了一会说:“我们谁都犯不上把事整到两败俱伤的份上。这样吧,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我这就给你填张支票,回去我们就扒房。”
胡深:“可以。但不能填一张支票,要填两张。各填上五十万元,给我儿子一张,我自己留一张。我那张支票里,把你们刚才拿来的二十万扣除。但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们要给我保密,不要让我儿子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有多少钱也不够他们花。”
建筑商:“我们都互相保密吧!这样对谁都有好处。”建筑商想:就你这一个主,我们还答对得起,要是再来几个像你这样的人,那我们就更受不了啦。
这件事处理完后,胡深就要着手解决与桂芹的事。胡深明白,自己要是不求人,不在派出所花上钱,胡大鹏早就被拘留了。胡深给赵晓艳挂电话:“晓艳呀,有空你过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你说。”
刚从银行存款回来的赵晓艳,接到电话后简单做口饭吃,放下碗筷急忙就过来了。赵晓艳问胡深:“爸,什么事呀?”
正在吃饭的胡深,把嘴里那口饭咽进去,对赵晓艳说:“现在钱也到位了,你们也没少得。大鹏惹的那个祸,也该处理了。你们应该明白,要是没有我这么上下捂摆,大鹏早就进去了。这回你们敞亮一点,得饶人处且饶人,多给人家几个,尽量不让她把官司弄到法院去。”
赵晓艳:“爸,你看得给多少呢?”
胡深:“怎么地也得给人家十万,人家已经伤残了。”
赵晓艳皱起眉头:“这么多呀!”
胡深把碗里最后一口米饭送到嘴里吃完,喝了一口汤,放下碗筷,从纸抽里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说:“傻孩子,这不多呀!现在是讲法治的社会,要是公事公办,刑事案件,不但得拿钱,人还得负法律责任。这是我给人家办案的人花了不少钱,派出所才利用各种借口,把案子给拖到现在。原来想给她拖黄了,或者是变成民事案件,来继续拖她。现在上边有政策,刑事案件不允许转为民事案件。咱们还是破财消灾吧,就当建筑商没给咱这么多钱。事解决完,咱们也都心静了。现在的人都认的钱。那天在场的那些人,不好办事的,我给点钱;胆小的,找人吓唬吓唬。
“让派出所人拖她,在场的人又不出证,上下这么一整,才捂摆到现在呀!那个女人,也不容易,给就给她点吧,就当咱们修善做德了!你们这些年手头也不素了,十万块钱在你们那儿也是小菜一碟。我现在也不宽裕,要是像头些年那样能干,这笔钱也就不让你们拿了。”
实际上,胡大鹏父亲没说真话。胡大鹏、赵晓艳在外边做这样的事,他们是要不出钱来的,到头来都是胡大鹏父亲最后出面去解决。但每次胡大鹏父亲都要留后手,他并不是为了跟他们争钱,在胡大鹏父亲看来,现在的年轻人,有多少钱都能花,没有钱不行,钱多了也不行,自己这么做也是给他们攒着。钱这个东西,也不可能老让你赚。自己一个普通老百姓,能用老祖宗留下来的地赚到钱,开天辟地有几回呀!这些钱胡深不但不让小两口知道,就连胡大鹏的母亲都不知道。
胡深又对赵晓艳说:“现在我年龄也大了,总跑这些事也感觉吃力了。往后你多管大鹏一点,让他少惹点事,让我也省点心吧!”
别人摆弄不了,在公公面前还比较听话的赵晓艳,点点头,又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把钱都栓到肋头缝里的赵晓艳,一往出拿钱就费劲。可这回虽然心疼,但她也知道,这些钱都是老公公给办来的。没有老公公,这些年他们也不会赚到这么多钱。虽然胡大鹏干什么都不行,但赵晓艳也很知足。现在不但家底厚成,胡大鹏还随手摆弄。再说了,这些年自己也没少赚弄钱,但没有胡深,自己也就赚不到这么多钱。
赵晓艳心想:现在自己什么都不差了!美中不足,就差没有孩子。赵晓艳岁数越大,就越看重孩子。老人这么大的家业,自己又有这么多的存款,没有孩子哪行啊!真要是自己没有孩子,老人的家业就不会全给他们。胡大鹏的两个姐姐,生的都是男孩。胡深还非常重男轻女,自己一旦没有男孩,老人的家业将来就不知道要落谁手了。就是给自己点,也是瞧得见的。再说了,胡大鹏不行事,有个孩子,也是自己的希望。
因一直没生,这些年,赵晓艳也没少想办法或看病。可怎么查都没有病,吃了不少偏方也没用。赵晓艳很着急,她让胡大鹏去看,胡大鹏不动地方。却总是嬉皮笑脸的说:“我有没有病,你还不知道啊!咱们什么时候用,都杠杠地,从来没有不行事的时候。”
赵晓艳瞪他一眼:“一点正形儿没有。”
近几年,胡大鹏的父母更是着急。胡深都这样说过:“实在没有,抱养一个也行。孩子的事,就是混眼目。有个孩子,能拴住一家人家。”
其实,胡深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行事,就是想利用孩子和自己的财产,来拴住赵晓艳。他的财产谁都不想给,就是想用来维持儿子这个家,让他们“百年”以后能闭上眼睛。他也知道,两个女儿都能事,过日子都不用他操心。胡深也不那样守旧,在他看来,孩子的事什么亲生不亲生的,人养小猫小狗时间长了,都有感情,何况是个大活人呢,谁养谁疼,谁养与谁就有感情。
正在这一家子人都为生孩子的事而着急、闹心的时候,突然间让赵晓艳想起一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