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康文武连载

1、大哥，我们缴枪吧

夜，阵阵北风呼啸，让在外把风的区小队队员祥子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但这也让他更加清醒，眼睛也放得更亮。就在一个月前，康文武他们端了小鬼子十几个人的北柳村炮楼，让小鬼子恨得咬牙切齿，正在疯狂的四处寻找他们的踪迹，以图报复；所以他们就暂时的化整为零，避其锋芒，以保存自己的实力。

这是一片延绵的小山，叫九鼎莲花山，地处山坡有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叫羊丘庄，康文武和他的战友们就栖息在这里。这里的山势远看似乎平坦，但到跟前就让人傻眼了；虽不高，却陡峭林立，荆棘遍野，似乎没有路；就是当地人，想找到羊丘庄也不容易。康文武他们之所以选择到这里来休整，就是看准了这里的地势隐蔽，出入方便，易于转移；倚仗对地形的熟悉，很容易就能跑到山上去。

三十天前，一个小队的小鬼子和七八十个汉奸倾巢出动，从寨子镇出来扫荡。负责侦查的康文武得此消息，就赶紧汇报说：“队长，小鬼子送来一大块肥肉，我们怎么办？”

“几个？合适就照单全收呗？！”队长不含糊，长期打游击，大家都习惯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反正小鬼子不如他们熟悉地形；况且，莲花山地形复杂，鬼子根本就追不上他们。

“就是肉太多，恐怕吃不了。”康文武说：“这一次他们倾巢而动，怕的就是我们大队在一起也吃不下。”他们一个小队只有二十几个人，因为叛徒的出卖，现在就是县大队全部集合起来，也不过百十号人；这样虽然人数上和鬼子差不多了，但武器却差得很远，硬拼怕是没有光沾。

“草！你不是在说废话吗？咱们只有这二十个光棍，别说是送肉来了，只要小日本不一口把我们吃了，我们就算烧高香了！”小队长姓肖，从来不干吃亏的事，但他不在乎大家都喊他肖队长。

“嘿嘿嘿嘿……”康文武诡秘的一笑，似乎他早就成竹在胸。肖队长突然伸出手指弹了康文武的脑袋一下，笑嘻嘻的说：“你这家伙，鬼精灵，有屁就放！”肖队长熟悉他的队员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康文武这样笑，肖队长焉能不知？

这一年，康文武刚满二十岁，但他已经是个老战士了，十六岁参军，在队里算老资格。只是，他的身子骨比较瘦弱的样子，所以也就不太引人注目。但也不要以貌取人，他可是个练家子，从小练武，倒在他手下的鬼子汉奸已经不下几十个了！

实际上，康文武就是肖队长的左右手，他打心眼里喜欢康文武的机灵。一九四三年年初，正是抗战最残酷的一年，好多人看不到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所以就有人开小差，有的干脆叛变投敌了！刘白鸽就是其中最危险的一个。

康文武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总是在恰当的时候想出最好的办法。康文武摸摸自己的头，说：“可惜就是没听说刘白鸽在哪里，他要是也在北柳村炮楼就好了；小鬼子实在猖狂，北柳村炮楼里只留下十多个黄狗子，再就是只有两个小鬼子，咱们何不来个围魏救赵？”

康文武粗通文墨，计谋百出，所以他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队里的军师。肖队长马上就拍板，说：“那我们还等什么？刘白鸽叛变后，让鬼子撵得我们到处藏，我们正想打他一下出出气，最好把他灭了，也给大家鼓鼓气！”

刘白鸽原来是鲁中的县委书记，鬼子大扫荡，这个家伙就怂了，竟然跑到鬼子那里当了叛徒。由于刘白鸽熟悉这里的一切，因而导致了许多同志被捕，地下抗日组织、县大队等都受到严重的损失；所以，他们不得不钻山越岭，避其锋芒。在同时，上级也给大家下了命令：想尽一切办法，对刘白鸽格杀勿论！

只是，刘白鸽实在太狡猾了，他知道八路军游击队一定恨死了他，所以他大部分时间藏在炮楼里不出来。鬼子知道刘白鸽是个重要人物，所以对刘白鸽的狗命看的也很值钱。

这一次，当他们用计打下了炮楼，却始终没有找到刘白鸽，刘白鸽竟然又一次逃过一劫！这次的行动让鬼子更加疯狂，以至于逼迫他们不得不藏进山里。

把风的是祥子，绰号飞猴；当兵两年，祥子也算是个老战士了，警惕性特别高。其实，这里通往外边的路只有一脚宽，十分狭窄，又加上丛生的杂草不时挡住路面，所以显得就十分隐秘；只要盯住这条路，他们也就安全了。何况就是有生人来了，也很难找到这里。

不过也有例外；十二点左右，一个人影却熟门熟路的走来；祥子的心里就紧张起来：这大半夜的，他是谁？幸好，祥子经过仔细观察，来得只有一个人，祥子也就松了一口气：一个人，他自觉自己能对付得了。

再走近一点，祥子就更放心了：原来是小顺子！当然来人的脸面是看不清的，但因为他们朝夕相处，所以就是只看顺子走路的模样，祥子也绝不会认错。

顺子才刚十六岁多一点，所以大家都拿他当作孩子来看待，格外照顾。今天，他请假帮助一个孤寡老人做工，这个老人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就在离镇子五里路左右的杨庄。

顺子还没有长足身子，又是庄稼人的孩子，不用打扮就没有人怀疑他是当兵的，倒像一个只知道玩耍的半大孩子。顺子没有赶回来，大家也不在意，以为他可能在亲戚家住下了。三两天队里没有行动，说得好听一点，顺子这也算是搞爱民活动。

祥子突然想吓唬吓唬他，于是就贴着墙根潜出去。他们休息的房子在一个石砌的院子里，院墙不高，站起来刚好到腰间，但在刻意矮下身子的时候，又能严严实实的把自己藏起来。

顺子看不到祥子，祥子一直就藏在阴影里。他能看到路上的人影，路上的人要想看到他就很难了。其实顺子也在努力的观察，但除了院墙，别的什么也看不清。

“别动，举起手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阴冷的杀气，让顺子不由得惊吓一声：“我不动……”

不过，顺子马上就明白了，这是祥子的声音。顺子惊魂未定，有点颤抖地说：“祥子哥，快吓死我了，你怎么出来院子了？难道站岗又扩大范围了？”

“小子，耳朵倒很灵！为什么这时候才回来？老实交待，不然我就把你当作奸细抓起来！”祥子知道顺子胆小，却偏偏要吓唬他，他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锻炼的好方法。

不过，祥子马上就笑了，他应该明白，顺子既然在半夜往回赶，这就说明他的胆量已经大了。但祥子并没有就此放顺子过他这一关，而是故作凶狠的说：“快点回答！吞吞吐吐在干什么？”

“这、这、这……”顺子好像是真的怕了，更加张口结舌，对祥子说：“我我我、什么也没干，就是去……去表姥爷家去了；表姥爷......表姥爷看我累，让我多喝了点酒，就迷糊了一会……就这些了……”

顺子虽然没有明说，但祥子却知道顺子说的是什么。祥子就步步紧逼，对顺子说：“你小子？是不是撒谎？你知道酒是怎么喝？喝多了怎么没有酒味？”

祥子对顺子的话不相信，因为两个人已经走到跟前，若是清晨，就能看见两个人吐出的热气互相缠绕。祥子够细心，他疑惑顺子喝多了酒，为什么就喷不出一点酒味？

“求求你，小声一点吧，要是被队长听见了，队长一定不会放过我。”大概顺子害怕队长，肖队长批评人的时候总是劈头盖脸，不管什么人，一律丝毫不留情面。

反过来说，队长也是一片好意，在这白色恐怖里，小心使得万年船。但顺子毕竟没有长大，说这句话的时候，顺子似乎已经哭了。祥子又气又喜：“熊孩子，说这么几句就害怕了？去去去，赶紧到屋里趴窝吧！看你哭得像刘备，谁让你不早回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其他人家的院子差不多也这个样。这样主要是能把自己的院子当作场院，这样收割庄稼的时候就比较方便。几十米的院子，顺子才走了十几米，就听得外面沉闷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让顺子猛地停住，看样子想回头看一看；但他犹豫一下，又慢慢往前走。

其实，顺子也知道，他这个时候回来，的确让人不满意，祥子盘问，这是应该的。不等进门，粗细不均的鼾声便不绝于耳，他知道队长他们睡得很踏实，顺子忐忑不安的心就稍稍平静了一些。

不过，顺子还是觉得心口嘣嘣直跳。顺子没有点灯，他不敢惊动别人，实际上他也明白，大概已经有人受到惊扰；小鬼子让人不能睡安稳，就是睡觉的时候大家也都睁着一只眼睛。

顺子尽量放轻脚步，比钢针落地还要轻，几乎没有动静。他在心里默默得数着：一、二、三……直到数到七的时候，顺子才停下来，把一只手伸向一个铺位：“文武大哥……”

顺子和康文武的铺位并不在一起，但顺子却在踌躇一阵后，最后终于喊了一声。当然，声音很小，就像两个人在说悄悄话，顺子相信这样的声音只有康文武能够听到。

顺子说话得余音未定，忽然他觉得身上一个凉飕飕硬梆梆的东西顶在了他的腰上，接着就是低声喝道：“别动！”

康文武身轻如燕，他从不到八岁的时候，便跟着一个卖艺的人闯荡江湖。十六岁的时候，他才回到鲁中，和家里人见面，接着又失踪了，后来家里人才知道他参加了抗日的队伍，到现在已经是四年的老兵了，也成了队里不可或缺的人。

顺子也知道，康文武不但武功好，枪法也属第一，说打屁股眼绝不打大腿根。就连鲁中地带的鬼子伪军也都知道，有一个神枪手叫康文武，惹不起，指哪打哪；甚至有的汉奸打赌发誓说：不然，再出去的时候就让我碰到绑住子！

绑住子是康文武的小名，他经常出去执行任务，从来就没有失手过，所以鬼子汉奸闻风丧胆，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康文武胆战心惊。顺子不敢乱动，他怕康文武不小心走了火，顺子有几个脑袋？

“大......哥……”顺子忽然浑身颤抖，对康文武说：“我是顺子，小心……”康文武手疾眼快，实在马虎不得。康文武把顶在顺子身上的枪抽回来，低声说道：“顺子，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大哥，这不重要，我......我......我……唉，来不及了！你一向对我好，我不忍对你下手，就告诉你吧：大哥，我们缴枪吧，这样鬼子就能饶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