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田并没有严厉惩罚刘白鸽,这适可而止的尺度他把握得恰到好处。龟田又命令刘白鸽赶紧回寨子镇,没有他的命令,就再也不要离开!刘白鸽吓出一身冷汗,哪里还敢再说话?于是夹起尾巴,领着他的保安团直奔寨子镇。
王队长在西炮楼坐立不安,他的兄弟们出去这么长时间,他也能听见东边枪声响成一片,但他却无法判断几个人的吉凶。他们兄弟六个一同出发,去的都是他的精锐人马,说句话不是吹,在战斗的时候,他们一个人能顶十个人用!
他想他的几个兄弟能平安归来,但他也知道,战场无情,死伤由命,他的兄弟们为他出气,毫无怨言。他有心再派几个人出去打听,但又怕让宫本看出破绽,所以苦恼。他倒是让门三去过东炮楼,装作请示宫本,但宫本也没有接到命令,所以只能待命。
几个弟兄一直没有回来,王队长就知道他们已经是凶多吉少。一直到了下午,刘白鸽带领他的部下来了,出去的探子来报,刘白鸽竟然是毫发无损。刘白鸽保安团原来只有二十多个人,日本人把王队长的皇协军硬硬抽走二十个,但探子说,原来接近五十个人的队伍似乎人少了,至少要减少五个以上。
王队长觉得心疼,这里面死亡的人有没有他的部下?如果有,那样就成了自己人打自己人,这让王队长说不出的心痛!虽然日本人说会把他的手下还给他的,但他也知道,羊入虎口,岂有再吐出来的道理?何况他早就看出,宫本是有意在削弱他的势力!
王队长也觉得心寒了,他为日本人卖命,但鬼子始终不相信他,他们只不过在利用他。他这一次派人刺杀刘白鸽,忽然觉得太失策了,如果只有刘白鸽几十个人,他相信他的部下一定会不辱使命;但在刘白鸽的身后,正是能打仗的日本兵,自己的手下是打不过日本人的!
他不由得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如果一旦被日本人发觉这次是他幕后策划,他王队长的小命还留住了吗?为今之计,就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但究竟该怎么做,王队长又是一团乱麻,除了严加警戒,他毫无办法。其实,他在当汉奸以后,就已经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王队长明白,他在日本人这里得不到重用,就是因为日本人担心王队长拥兵自重,难以控制;所以在日本人这里,其实对他有两个心眼,日本人的判断没有错。
再去当土匪吗?其实他迷恋当土匪时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共产党八路军差不多把山头占领了,当时就是因为他不愿意投靠八路军吃苦受累,所以才当了八路军的死敌,其实也把投靠八路的后路也堵死了,他们的手上已经沾满了共产党八路军的鲜血。
王队长越想越害怕,鬼子和土匪一样心狠手辣,他们会用什么办法对付自己,王队长心知肚明。王队长对门三喊道:“门三,你来!”他的把兄弟不在,最亲近的人就只有门三了。
“队长,我在!”门三就像应声虫,王队长话音没有落下,门三就已经冲到屋里,对王队长说:“王队长,您吩咐吧,随时听候您的调遣!”
“附耳过来。”王队长出奇的和蔼,对门三招手,悄悄说道:“你出去一下,让弟兄们加强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人也不要放进来,也不要放一个人出去,包括在这里的皇军!”
门三猜不出王队长要干什么,但他对王队长的忠心无可挑剔,坚决执行就是了。王队长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从面部表情上,王队长还是高兴不起来。因为王队长似乎感觉到紧张的空气,正在向他的身上压过来,让人窒息。
大概宫本已经知道了枪声的来源,但是宫本却不动声色,这样让王队长更加不安。他知道自己的兵力虽然能抵挡日本人一段时间,但他也知道这不会长久的,日本人的武器和战斗力可以说是首屈一指,自己又怎么能长久的和日本人对抗下去?
所以,王队长虽然这样安排了,但也不过是短暂的平静,接着他又开始不安。有探子来报,刘白鸽来了!王队长心里就“扑通”一声:特妈的,这个家伙来了?他要干什么?王队长敢下结论,刘白鸽百分之百会怀疑对他的刺杀,一定和王队长有关!王队长的兄弟们大概已经全军覆没,只要能确定杀手就是他的部下,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门三,你去看一下,刘白鸽带了多少人?宫本来了没有?”王队长不害怕刘白鸽,但却害怕他的主子;这就像主人喂起来的狗,无论对别人有多凶,但是对主人却只会摇尾乞怜。
其实刘白鸽还没有到西炮楼,只不过他来的方向已经确定,他会到西炮楼。不一会儿,门三就跑回来,气喘吁吁的对王队长说:“队……队长,没有太君跟着,都是……保安团的!”
“狗日的真大胆!”王队长禁不住骂道。刘白鸽难道不知道我要杀他吗?王队长沉吟一阵,问门三:“门三,你看清楚没有,太君真的没有来?”宫本诡计多端,是不是他想出什么法子来整治自己?也不怪王队长胡思乱想,因为事情已经闹大了!
“我确定!”门三斩钉截铁地说:“队伍里就有十几个我们的弟兄,绝对没有皇军!”其实就是那么几十个鬼子,他们就算不说话,也都能认出来。王队长说:“那就好办了!”
刘白鸽真的没有和鬼子一起来,这也是龟田大佐的面授机宜。和宫本见面以后刘白鸽传达了龟田大佐的指示,宫本就真的没有跟着,这样大概是为了安抚王队长,预防王队长兵变。宫本虽然没有带人去康家庄,但是他在康家庄也有密探,龟田又给他通话了,所以他不仅对康家庄的情况也了如指掌,对王队长的安排也一清二楚。
刘白鸽其实是硬着头皮来到西炮楼,他知道他这一次去西炮楼简直就是玩火,至少也是鸿门宴。但是,这是龟田的命令,他没有像宪兵队长一样让龟田上下翻飞抽巴掌,就已经是很幸运了;要是看当时龟田的样子,刘白鸽的命运真不知道会怎样!
但龟田这个人变幻莫测,他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只要龟田不杀他,他就硬撑着,谁让自己在日本人的屋檐下呢?龟田刚开始阴云密布,黑云欲来风满城,但只是过了一会儿,就突然阴转晴,甚至是阳光灿烂了。
“你的对皇军大大的忠心!这一次就既往不咎了!皇军对你大大的信任,只要你以后能服从皇军的命令,皇军不会亏待你的!刘县长听令,命你重返寨子镇,没有皇军的命令,一步也不能离开寨子镇!”龟田甚至不让鬼子知道,又秘密对刘白鸽传达了命令。
刘白鸽就是照着龟田的密令来的;他虽然来了,但却为自己的命运担心。他也看见了,有人从西炮楼进进出出,鬼鬼祟祟,显然是有目的而来。到了门口,门前两个站岗的汉奸毫不客气地拦住了他:“站住!队长有令,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出,你有什么事?”
王队长的皇协军虽然也是汉奸,但就是因为他们是王队长带领的,所以他的部队就显得鹤立鸡群,鬼子属第一他就属老二,再也没有人看在他眼里。这也是他的土匪性质所养成,刘白鸽在他的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别忘了就是皇军也要高看他们一眼!
“我是你们的县长,请你通报一声,就说刘白鸽奉命前来。”刘白鸽知道这伙匪徒的个性,也不愿意在外面和他们纠缠,所以就面带笑容,低声下气的央求道。在日本人的手下过日子,刘白鸽学会了忍辱负重。
“你等着!”一个汉奸趾高气昂的指着刘白鸽说。他们早就听队长下了命令,任何人不能随便进出;有什么样的将,就有什么样的兵,他们说出话来,简直就像一个人说话!
刘白鸽气得肚子都要爆炸,但宰相肚里能撑船,刘白鸽愣是咽下了这口气。好长时间没有人出来,刘白鸽开始焦躁不安:这个王队长在干什么?问这两个站岗的,站岗的不耐烦地说:“不是已经给你通报上去了吗?在这里等着!”
王队长难道要亲自迎接自己吗?刘白鸽脑子里有了个可笑的想法;但刘白鸽不傻,他知道自己已经和王队长结下了梁子,王队长不说让他们进去,纯粹是王队长在给他一个下马威!
唯一的办法,就是耐心等待。刘白鸽一直等的脚底下都冒火了,王队长才慢慢腾腾的大声说:“外面什么人?带进来!”刘白鸽听了心里直冒火:那笔帐还没有算,你想干怎么?不过刘白鸽不愧是当过县委书记,现在又是伪县长,他的忍耐力已经登峰造极,就是不发火!
“哦,我以为谁呢,原来是共产党的县委书记……不不不,你现在应该是鲁中县的县长大人!”话是这么说,却满嘴里都是鄙夷嘲讽的味道。刘白鸽不尴不尬地说:“王大队长,您过奖了,我就是在这里混碗饭吃,您又何必呢?”
刘白鸽说话不温不火,王队长却忽然拉下脸来,对刘白鸽说:“刘白鸽,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把我的人还给我?”王队长自有对付刘白鸽的一套,他知道刘白鸽一定还有话说,自己却偏偏不让他说。康家庄离这里才多远?刘白鸽不是为此而来,还能为什么?
刘白鸽显然没有想到,王队长说出这样的话来。刘白鸽就随着说:“这个,我说了不算;太君说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还给你。”刘白鸽脱口而出,王队长就勃然大怒:“特妈的,不还我的人你到这里干什么?快滚吧,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
刘白鸽实际上没有说过自己的一句话,就让王队长驱赶;刘白鸽苦笑着说:“王队长,我们都是为皇军出力,这次是龟田大佐命令我来的,这样你就让我走,龟田太君那里我怎么交代?”王队长就愣住了:刘白鸽这次搬出龟田,事情就不这么简单了。以往都是宫本安排,由宫本负责,想不到这次龟田大佐亲自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