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寨子镇,宫本对王队长多有依赖,因为他的手下人数毕竟太少,王队长打起仗来又是不要命的主,所以宫本就对他有所偏爱。寨子镇是一个大镇,地域宽广,只靠宫本的人根本就管不过来!
正是因为这样,才把王队长的脾气惯坏了,虽然不敢和宫本对抗,但不顺心了就暗地里阳奉阴违,有的时候宫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做过于出格的事,也就放任自流了。但龟田大佐是鲁中县的最高指挥官,王队长知道,他可不像宫本这样宠着他。
“呸!”王队长虽然不服气,但也只限于鄙视他,便不再说话。刘白鸽看出王队长心里不服,但只能接受,于是又对王队长说:“王队长,龟田太君在我临来的时候,安排我协助你防守西炮楼,以后我们以后就是一个战壕的好兄弟了,请多多关照!”
说得好听,但这不是明摆着,让刘白鸽监视他王队长?刘白鸽说出龟田大佐的安排,王队长就像吞下一堆苍蝇,不想吃也得吃!他觉得这里面有鬼,平时的时候龟田怎么不派人来?这一定有阴谋!他心里想,却不露声色的问:“嗯?是不是让你来管着我?”炮楼是主体,在下面还修建了营房,仓库等,王队长知道它的重要性,但原来这些不都是让他管着吗?
王队长很是疑惑,二爷他们出去一直没有回来,他就知道凶多吉少,心里早就藏有戒心,觉得日本人不会就这样算了;现在,刘白鸽被派到这里,不就是在西炮楼给他安上了一颗钉子?!不止是一颗钉子的问题,实际上是一颗定时炸弹!
本来王队长是不把刘白鸽放在眼里的,名义上刘白鸽是个县长,官职要比王队长大得多;但是,实力才是王道,刘白鸽的兵力微乎其微,没有兵算个鸟?但现在不同了,刘白鸽把王队长的兵力划去了二十个,再加上他原有的二十多个,差不多四五十个了,王队长的优势也就不是那么明显了!
王队长似乎明白了,日本人就是为了消减自己的实力,才把刘白鸽安插到这里!这是一个无比歹毒的主意,也许有一天,鬼子就会翻脸不认人,把他的队伍全部吃掉!到那个时候,自己也就活到头了!
王队长犯思量,刘白鸽却是一副卑下的样子,对王队长说:“龟田太君说了,最近一段时间战局不稳,他安排我到这里协助王队长;不过太君虽然这样说,但您久经沙场,哪里像我只是一个书生出身?西炮楼当然还是依靠王队长了。”
这是刘白鸽在给王队长吃宽心丸,王队长在肚子里哼了一下,但却没有表现出来。王队长忽然变得面无表情,让刘白鸽猜不透自己在想什么;王队长说:“是吗?难道龟田大佐别的什么样也没说?今天早晨的事他是怎么想的?”
王队长就是一个亡命徒,竟然直截了当问刘白鸽。其实这也是他当前最关心的问题。王队长的几个兄弟已经凶多吉少,但龟田的想法却不明朗,这实在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龟田决不会就此罢休!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来了,事关刘白鸽,他不可能把这件事绕过去。刘白鸽果然不说话,也似乎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以为王队长隐藏这件事都来不及,哪能自己说出来?但刘白鸽不能不承认,王队长这样问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他想不出王队长再怎样说下去。
“这个嘛?”刘白鸽沉吟半晌,对王队长说:“这件事,龟田太君说不要再提了。也许你不相信,其实就是我也不相信,龟田太君会这样处理。”龟田以严厉著称,这样好像不是从他的嘴里说来的。
“呸——”果然,王队长更加不信。对着地下长长的说了一个‘呸’字;这样的后音已经表现出来:鬼才信呢!刘白鸽也早已知道,王队长是这样的反应,就苦笑着说:“王队长,为什么日本这么小就统治了大半个中国?就是因为中国人互不信任!日本人在这一方面,真的需要我们学习。”
刘白鸽的这些话,他在八路军面前说过,但在这里说似乎有点滑稽;王队长就是一个土匪头子,讲大道理他能听进去了吗?但王队长似乎真的听进去了,竟然没有阻止他。刘白鸽又说:“我就实话说了吧,很多人都怀疑是你指示刺杀我的,但龟田太君说,我们这样对大东亚共荣特别的不好,说我们有误会,让我来的目的也是为了解除我们的误会。”
这样分析起来,也似乎有道理,王队长准备接受这种说法。但话到嘴边,他的话就又改变了,对刘白鸽冷笑的说:“你不怀疑是我派人去刺杀你的?我也知道了,事情是我的几个好兄弟干的,但事实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能相信吗?”
这才说到了正点子上;刘白鸽说:“王队长,说我不怀疑你,那都是假的,我当时就向龟田太君说出自己的怀疑。我也实话说,四爷已经关进宪兵队,生死未卜,怎么处理我不知道;但我发誓,龟田太君就是这么说的,要我们精诚合作,不能再误会了!”
王队长半信半疑,其实刘白鸽说的也是半真半假,龟田真的这么说吗?因为这也有道理,我王队长到底是一员虎将,哪一次我不是跑在前头和八路军拼命?王队长终于动摇了,气哼哼的说:“刘白鸽,就是皇军在这里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我的兄弟们都对你有仇,凭什么你就把我的兄弟带走二十个?”
这是问题的根源,王队长说出来,当然带着一股怒气,刘白鸽对王队长陪着笑脸说:“王队长,这也是无奈的事。你知道共产党对我恨之入骨,平时我都不敢出去见人,恐怕共产党来暗杀我;本来我依靠着皇军倒也没事,但现在皇军的人马有点紧张,实在抽不出人来,所以皇军才让我在你这里避避风头。你放心,风声一过,我就把人还给你,保证说话算数!”
刘白鸽说着举起了右手,似乎在发誓;王队长不屑得说:“听你保证,还不如相信老母猪会爬树!”说得刘白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说两句,又想不起说什么才好;忽然门三站在门口和王队长打招呼,王队长竟连个招呼也不打,径自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康文武和小土豆。康文武又带着一坛子瓜干酒来了,小土豆也带着鱼篓,王队长就说:“你们都是我的贵客,怎么不进去?”康文武就说:“王队长,屋里有老总和你说话,我们就不敢进了。今天逮了好多豆鱼,还有白鲢,王队长就是有口福。”
“你们就不要走了,进来吧!”王队长突然想气气刘白鸽,于是喊道:“门三,让厨房做一桌好菜,我要和他们喝两盅!”刘白鸽怀疑康文武,王队长就偏偏留下他们喝酒。王队长看着刘白鸽又说:“姓刘的,我有客,改日再说吧!”
刘白鸽和王队长要说的话才刚认头,王队长就给他一个下马威;这就证明,你刘白鸽算什么鸟?都不如一个打鱼的!你不是说他是八路吗?我就要跟八路在一起喝酒!那康文武和小土豆也会演,见到刘白鸽就像普通百姓见到日本鬼子一样,就开始哆嗦,王队长不满的说:“刘白鸽,不是和你说的话吗?不要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刘白鸽真是欲哭无泪,他虽然是奉旨来的,但是却没有人接旨。刘白鸽哭丧着脸对王队长说:“王队长,太君说了,让我们在这里驻扎,你让我们到哪里去啊?”大概是王队长刚才忘了,以后就要和刘白鸽同在一个屋檐下!
偌大的空间,再放上一百个刘白鸽也不会挤,主要是王队长不能容他。王队长想了想,对门三说:“门三,你就带他们去敞篷里吧;刘白鸽,不是故意让你们受委屈,别的屋子里都放得满满的,这军用物资总不能放在外面吧?”
西南角,有八间敞篷,里面放着一些破烂,还挨着厕所,但前面就是没有墙,只有九个垛子和一面墙支撑着大梁。刘白鸽叫苦不迭: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想不到王队长又说:“哦,我们的粮食也是按供应来的,这里没有你们的伙食,你们就自己想办法吧!”
这个时候苍蝇哄哄,蚊子满天飞;就是这一条,让他们睡在敞篷里,他就已经不能容忍,真想不到王队长竟然没有做不出的事!没有他们的伙食,这不明摆着在往外撵他们吗?刘白鸽想和王队长理论,但却没有说出来,跺跺脚对手下说:“咱们走!”
刘白鸽走了,王队长就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突然嚎啕大哭:“兄弟们呀,我对不住你们!我发誓,一定要给你们报仇!”门三已经端来一盘煎熟的小鲜鱼,王队长洒泪说道:“弟兄们,我们再干一场,让你们痛痛快快喝个够!”把大碗摆开七个,依次满上。
康文武和小土豆就站在一边,不敢乱动;王队长说:“你们过来吧,先给我的兄弟们敬一碗酒!”王队长经常和他的兄弟们同饮,但今天做不到了,心里自然悲哀。王队长把六碗酒顺序撒到地上,第六碗的时候门三就怯怯地说:“队长,四爷不是还在吗?”
王队长大概也糊涂了,忘记四爷并没有死;王队长说:“对,四爷没有死,我要想办法把四爷救出来,把这碗酒给四爷留着!”虽然是匪徒,但他们对待自己兄弟情比金坚,康文无不禁暗叹:刘白鸽这样的大干部,竟然不如一个土匪!
其实王队长完全是为了气走刘白鸽,刘白鸽走了,他也就没有这么热情了;康文武就对王队长说:“王队长,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只是我这几天心里一个劲的扑腾,觉得不能再给您送酒送鱼来了,免得让您为难您。”
“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王队长本来已经没有了劲头,一个劲地在思量;康文武说的这些话,让王队长觉得肯定又是因为刘白鸽的原因,于是对康文武说:“你是不是怕了?别怕,有我在你就什么也不用怕!”
“可是……”康文武还是迟疑,好长时间才对王队长说:“王队长,不瞒您说,我一个小老百姓,本来就不值钱,要是不知道什么事就被打死了,岂不是死得太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