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荣那天从宝安回到厂里,满脸喜色,显然那份工作有了眉目。第二天上午下班前,江一荣打了厂里一个内线电话给丁昌辉,告诉他辞职申请书已经批准并上交人事部,下个星期六办辞工手续,准备下个星期六下午搬过宝安去。丁昌辉在电话里问他那边的情况,他告诉丁昌辉这份工作是他的同学帮了一把,为他争取了一个面试的机会。他说那个厂是一家玩具电子厂,应聘的职位是生管部副主管,月薪2800元,若不在厂里吃住,有房租和伙食补贴。
江一荣放下电话后,坐在办公桌前默默细想。
沉思中回想起打工这二三年来,他一直活得不开心,甚至感到活得有点窝囊,对不起供他读大学的父母,对不起培养他的老师和关心他的同学朋友,也対不起他自己,而最对不起的还是为他殉情的丽。往事不堪回首,心爱的人没了,分配的工作没了,现在漂泊在他乡。
每每朋友、同学来玩或来信,问及他的工作和工资状况,他都羞愧难当,总是遮遮掩掩的,不敢把自己每月不到1000元的工资透露半点风声。尤其是在朋友同学聚会中,他总是感觉囊中羞涩,见他们个个腰挂手机,身穿高档西服,头发油光,皮鞋发亮。这使他在朋友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他是上海某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自然有份体面的工作,自然要混得不错才是。这一回,总算给他挣回了点面子,以后碰见熟人、朋友、同学说话才有点底气。他想到这里,眉宇间舒展开了许多,往椅子上一靠,吐了一口长长的气。
星期天一早,丁昌辉买完菜回来,就骑着那辆刚从修车摊买来不久的半新旧自行车向蓝野电子厂宿舍奔去。
当丁昌辉走进江一荣那间宿舍时,江一荣刚刚起床,正在折叠被子,收拾床上的床单、枕头。
“荣哥,今天我作东,请你和嫂子到我那里吃中饭,算是我为你们饯行。”丁昌辉站在宿舍中央,对江一荣说。
“我说老弟,你不必太客气了,那样太操心了!你回去吧,不用搞那些仪式感。”江一荣转过身来,微笑着说。
“荣哥高就了,理当庆贺!更何况此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聚?其实我请你们吃饭只不过是过去坐坐聊聊天,兄弟之间谈谈心,在一起小叙一番,又何尝不可,你说是吧?”
“难得老弟这般热情有诚意,好了,依你的照办无误。对了,好久没有去看你家兰柳和小宝贝了,也想去看看了。”
“那就一言为定。荣哥,我就先走了。咱们回头见!”
“那就辛苦你了,我就不送你了!”
丁昌辉回到租房时,妻子兰柳和孩子还没起床。
丁昌辉先把早餐做好,然后去看看她们母女俩醒了没有。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里间睡房,看见蚊帐里面的母女俩仍旧酣睡在梦乡,呼吸声均匀而平缓。丁昌辉不忍心惊醒她们,让她们多睡一会儿。
等到9点,丁昌辉进去叫醒兰柳起来吃早餐了。兰柳从被窝里伸出手来,长长地伸了几个懒腰,接连打了几个呵欠,这才穿衣下床。
不一会儿,丁昌辉为她打好了洗脸水,牙刷挤好了牙膏,漱口杯里也盛了清水,安排得妥妥的。
丁昌辉做好了这一切,快步跑回厨房,开始清理台面上的酱醋瓶罐。
他收拾完厨房后,赶紧烧开水,等小宝贝醒来后好有热水冲米糊,免得兰柳到时候又唠叨不休。平常上班,丁昌辉总是带一个空热水瓶去,等下班时装一瓶热水回来,这样一来就可以节约煤气了。单说这点小事情,丁昌辉起初很不习惯,生怕同事知道后背地里说笑话,更怕好事的人私下议论评说,当作谈资说传开去。丁昌辉是个比较讲面子的人,他认为到厂里打开水不仅显得人小气,而是喜欢贪小便宜。但他想是这么想,终归拗不过妻子兰柳的反复叮咛,再三唠叨,终归也拗不过现实生活的经济压力。
他还是厚着脸皮提着一个空热水瓶到厂里打开水,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久而久之也渐渐不以为然了。
丁昌辉与兰柳结婚刚四年,二人年纪刚好都30岁。他俩在26岁才结的婚,属于晚婚晚育的一对夫妻,在当时算是响应国家计划生育号召的先进代表了。但现在因为超生二胎却成了计划生育严抓严管的对象。丁昌辉与兰柳同年同月生。丁昌辉是12月25日情人节那天出生的,兰柳是12月14日出生的,她比他大11天。结婚前,丁昌辉听母亲说过,老婆不能比丈夫大,要是这样的话,你总是被她降着,被她克着,压着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就因为这个原因,丁昌辉的母亲没少唠叨过,还曾劝过他另找一个,免得害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结婚后,丁昌辉也耳闻了些旁话闲话,说做夫妻最好要男的比女的大一点才好,要不然俩口子肯定会不和气,也一定会吵吵闹闹的,甚至还有可能一半的会离婚。当初,丁昌辉听这些传闻当作耳边风,认为这纯属无稽之谈,不屑一顾。但结婚后,二人的感情曲线几度出现波折量现下降趋势,心也不由得跟着这些旧思想开始胡思乱想。自从生了第一个孩子后,二人的感情出现危机四伏,夫妻三观渐渐出现裂痕和意见分歧,争吵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加剧了夫妻之间的矛盾问题。
丁昌辉每次吵架过后,静下心来细想,其中主要原因是经济拮据引起的,而非二人“男小女大“的年龄问题所致,也非二人兴趣、性格造成,更非夫妻生活感情不合影响。丁昌辉虽是这么理智地想,但因经济压力过大引起精神上的压力也大,弄得心里糊里糊涂,有时也往邪处歪处乱想。丁昌辉偶尔的胡思乱想终归是一瞬间的念头,但他毕竟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大学生,绝不会相信那些邪说歪理。
丁昌辉是一个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他爱这个家,他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也在想方设法融洽夫妻间的感情,努力改变家庭穷困的境况,维系这个好不容易组建的家庭,并真心真意与兰柳白头偕老。
丁昌辉想起兰柳以前遇人不淑的人生经历,开始陷入回忆中……
兰柳读的是财校,学的是会计专业。她家境条件好,父母在镇上开了一家南杂百货批发部,生意很不错。因为有良好经济作后盾,她中专毕业后要找一个好的单位自然不是困难的事。
兰柳那时虽然与丁昌辉关系很要好,但她与丁昌辉还只是算有点交情的朋友而已。他们之间还没有达到恋人那种特殊的感情程度,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拱破那层微妙的神秘面纱。
兰柳在毕业前夕的实习阶段,认识了一个在冶炼厂上班的英俊青年,他叫赵贤明,是个电工。通过几次接触后,她被他那善于哄女孩子开心的伎俩给俘虏了芳心,她渐渐喜欢上他了。
他俩交往不到一个月时间,他们相爱了,他就成了她的公开的男朋友。她与他确立了恋爱关系后,她男朋友隔三差五的找她借钱。每次向她借钱都编好一个借口,开始借三十、五十元,后面一开口就是一百二百元的。那时候这些钱,对于一个实习的中专生来话,其数量的确有点吓人。那时候一般普通家庭都一样穷,大都比较困难,一般家庭都拿不出这么多的钱来,只有做生意人家才能拿得出这些钱给孩子花销。兰柳从父母那里拿来的钱,被她男朋友轻意借去。开始几次借钱,她都尽量满足他,因为她确实很爱他。随着借钱次数的增多,她开始怀疑他男朋友了。他在冶炼厂上班,工资也不少,怎么还会没钱花呢?直到后来,她终于发现了他嗜赌入迷,工作表现极差,不好好上班,实足一个爱赌之人。有一次,兰柳站在冶炼厂老远盯住他,意欲跟踪他下班后到底去做什么。这一次,他的狐狸尾巴终于被逮住了。她偷偷跟踪他身后,直到他溜进附近一家小商店。正当他坐在麻将桌前龙飞凤舞的时候,兰柳闯了进去。她出于爱他的那份感情,苦口婆心劝他迷途知返,他不仅不戒赌,反而当着他人的面恶语粗言地刺激了她一通,使她伤透了心,决定与他分了手。
这一段闪电般的初恋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丁昌辉回想起兰柳这段不开心的往事,心里不免对她怜惜起来。
这时,兰柳抱着刚洗了屁股的小女儿薇薇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丁昌辉发呆,叫了一声:“你在想什么呢?还不快点弄菜!”
“我在洗菜,哪里发什么呆!"丁昌辉慌忙回答道,一边洗菜一边嘟着嘴巴吹了一个口哨逗她。才1岁零5个月的小女儿竟然很懂事地朝着他咧开红红的小嘴唇笑了笑,又马上躲到她妈妈的怀里去,像是有点害羞的样子。稍后,又将小脑袋转过来,依然笑得那么天真可爱!看着可爱的小女儿那么逗人心疼,他心里涌上了甜津津的蜜意。
丁昌辉慌忙丢下手中还未洗好的菜心,赶快去拿早已冲泡好正在保温状态的米粥。
兰柳坐在门口耐心地一口一口喂薇薇吃粥。
丁昌辉一面将洗好的菜心和葱姜配料放到菜盆里,一面偏目注视她们母女俩亲呢相依偎着,他此刻感到十分幸福。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静止,平常的日子都像现在这般祥和、宁静,那该多好!
正当丁昌辉还沉浸在那种甜蜜的情境中时,突然听见徐清萍在叫“柳嫂"的声音,话音刚落,江一荣与徐清萍手牵手已走到了门口。
江一荣和徐清萍手里各提着一个塑料袋,摇摇晃晃的,悠然自得。丁昌辉在厨房“嘀嘀哆哆"的剁肉馅,准备包饺子来吃。他包完饺子后,又宰了一条鲤鱼做红烧。他在厨房里忙着,也顾不上跟他们打招呼了。
江一荣和徐清萍刚进屋,兰柳热情地招呼他们俩坐。徐清萍还没落座就从塑料袋里拎出一只小白兔娃娃来,朝着兰柳和孩子靠近,笑嘻嘻地说:“小宝贝,阿姨送给你一个布娃娃玩,祝你像小白兔一样活泼可爱!"
兰柳很客气地替孩子说了一声:“谢谢阿姨!"
徐清萍一边说不谢,一边来抱孩子。薇薇看见她手里那只漂亮的布娃娃,竟然不怕生,顺然地捱了过去,两只小手轻碰着那只小白兔长长的的绒毛。薇薇在徐清萍的怀抱里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小白兔,一会儿又看看兰柳,显出很兴奋的样儿。
徐清萍问兰柳给孩子起了名字没有?
兰柳答道叫薇薇。
徐清萍说这名字好听,一定是她爸爸这个文化人取的吧。
兰柳呡着嘴笑着说狗屁文化人。
徐清萍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声音咯咯脆脆的。
兰柳一面伸手过去接抱孩子,一面说你坐下来歇息吧。薇薇玩了很久了,又吃了好多米粥,她现在还没有尿尿呢。
兰柳从徐清萍手中抱过薇薇,咚咚咚几步小跑到门外撒尿去了。
等兰柳抱着薇薇回屋,徐清萍从另一个塑料袋中拿出一板五支装的娃哈哈AD钙奶,她撕开塑封胶纸取出1支,插上吸管,递给兰柳手中,对兰柳微笑着说:“我没有带什么东西,给薇薇买了4板娃哈哈,给你买了点苹果,知道你喜欢吃苹果。"
兰柳诚心诚意地说:“让你花钱了,来玩就玩吧,还买这么多东西,真不好意思!”
“你看你见外了,一点点小小心意,又花不了几个钱。”徐清萍答道。
薇薇在妈妈的怀抱中微闭着小眼,美滋滋地吮吸着娃哈哈AD钙奶。
“看,这么乖的孩子,吃饱了就想睡了,多么惹人喜爱!"徐清萍笑着说,“我很喜欢小孩子,好可爱,大了就不好玩了。”
兰柳含目一笑,说:“看来你很想做妈妈了,呵呵!”
“我还没有那么着急,晚点才要。“徐清萍掩嘴而笑。
二个女人都相视着笑了起来。
吃过中饭后,2个男人在一起聊天,2个女人在一起聊天。
丁昌辉送江一荣和徐清萍到宝安时已是17点点多了,江一荣挽留他吃了晚饭。丁昌辉回到自己的租房时快20点了。丁昌辉进屋那阵儿,兰柳坐在床沿边织毛衣。丁昌辉跟她打招呼时,她一声不吭,一副生闷气的神态。丁昌辉感觉气氛不对劲,便陪着笑脸地扶着她的肩膀想帮她按摩一下,却被她甩开了。丁昌辉见兰柳又莫名其妙的生他的气了,便从桌上拾起一本特区文学来看,以此打发郁闷烦恼的心情。
外面起风了。风吹玻璃窗在响。
片刻之后,雨来得急,哗哗啦啦下了起来。
丁昌辉丢下手中的杂志,赶紧跑上阳台去收拾晾晒在竹杆上的衣服。在慌乱之中,丁昌辉把兰柳那条白内裤弄掉在地板上,被雨水浸湿了,脏渍污了一大块。丁昌辉抱着那一摞衣服裤子跑进屋里,将衣服裤子一件一件的挂起来。他挂好衣服裤子后,悄悄的将那条弄脏了的白内裤扔进塑料桶里。他蹲在那里搓洗那条白内裤,洗了又搓,搓了又洗,还是洗不干净。
兰柳听见外屋的搓洗声,知道怎么回事了。她撂下手中的毛线,走了出来,看见丁昌辉喘着嘴唇在拚命的搓洗她那条白内裤。她顿时火冒三丈,开口就说:“你是不是没事找点事干,看你收点衣裤都掉在地上,你做哪样事情做得好?没点用!”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半空。
丁昌辉像被雷声震怒似的,重重的反驳了兰柳一句:“你吃了什么上火的东西,说话没点谱!”
风还在不停的刮。
雨还在不停的下。
外面的夜一片雨濛濛,这个屋里面的人感觉被笼罩在一个冰冷的雨淋淋的水世界里。
此时,也许凤凰村里除了丁昌辉和兰柳之外的所有人都沉浸在睡梦之中了。只有丁昌辉租的那座旧房子的灯光依然还亮着。
丁昌辉与兰柳正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着。
“算我当初瞎了眼,找了你这个穷光蛋,长相又不咋样,个子又矮又小。“兰柳边织毛衣边埋怨道。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以为你是东方美人胚子?”丁昌辉被激怒了,也不示弱,出口也不逊。
“嘿,我为你生了2个孩子,弄得身子垮掉了。你现在倒好,竟然嫌弃我人老珠黄了是吧。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你还算是个男人吗?”兰柳也被激怒上火了,大声指斥道,“真看不出来,你表面老实,说话文质彬彬的,假斯文!现在可好,竟然这样说我,你内心说的话比蛇还毒!哎,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现在这个时候,丁昌辉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
“你原来也是个伪君子,在外家人面前装模作样的心疼我,害得我母亲在人前人后总是夸我们兰柳前世积德修来一个好丈夫,这一辈子真有福气!"兰柳见丁昌辉不说话,她声音缓了缓,仍在那数落道。
“其实我有苦说不出呀,谁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啊……呜……呜……”兰柳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
丁昌辉仍旧站在那里,憋着一肚子气,保持沉默不语。
“我早就看透你了,空读了那么大的书,白喝了那么多的墨水,跟着你到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能享什么福哟。”兰柳不顾情面地贬损他,犹如往丁昌辉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丁昌辉实在忍不住了,便还了口,说:“那你当初为什么又嫁给我?”丁昌辉这一句要命的话戳伤了她的痛处,使得兰柳顿时火冒三丈,心中的怒火直窜上来。她站立起来,隔着2米距离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你是不是喝了阴沟里的臭水说话呀!”
丁昌辉见她不顾夫妻情面地骂自己,又接连还了几句,刺激她说:“你不是校花吗?又是地主家的大小姐,人家罗未黄不是追你吗?还有周泉响不也是痴恋你吗?一个是校长的儿子,一个是厂长的宠儿。他们有钱有势,我穷光蛋一个,你又何苦嫁给我呢?”他差点没把欺骗她的那个赌鬼赵贤明说出来。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人,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我从米箩筐里跳进糖箩筐里,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你不好好珍惜我,你还这样对待我,于心何忍哪?天哪,你有眼睛看得到呀!”兰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骂道。
“我看你每天不唠叨就会嘴痒吗?是不是不闹腾就不舒服?”丁昌辉不想再跟她争吵,退了几步,坐到那张旧沙发上,小声小气的嘟哝着。
“说我唠叨,你看看这个家穷得像啥样?要什么没什么,这日子怎么过呀?”
“不是我说你,你就是没本事。你看看妹妹妹夫家,再看看咱们这个家。你叫我的脸往哪撂呀,娘家人不说,外人也嗤笑咱们。”兰柳揪住他的话不放,又劈头盖脸的向着丁昌辉泼洒一番苦水。
“整天听见你怨声叹气,满腹牢骚的,不是说我干这不行,就是说我干那不行,左一句没本事,右一句没本事。”“你知道你这样数落我的不是,不知挫损了我多大的锐气吗?难道你就不怕伤了我的自尊心吗?”
“你这样永无休止的唠叨,弄得家无宁日,我哪有心思做事呢?我整天像掉了魂似的,头脑一片空白,又有谁为我想想?“丁昌辉从旧沙发站了起来,边说边不停地摆动着手势。
“谁叫你一时气短,傲气冲动,放弃了老家县里报社通讯员的工作,又是谁喊你到广东来的?你又不想想,动动死脑筯,广东这地方遍地是工厂,这里缺的是技术工、操作工。你也知道,做人事文员、秘书、行政人员都是要女孩子,连普工也招女孩子,谁要男的?”兰柳越说就越来劲了,索性把织了一半的毛线衣往床上一甩,眼睛狠狠地盯住丁昌辉,继续她的话:“你别以为你有一张大学文凭就是护身符了吗?就凭你能写一手漂亮字就是通行证了吗?能写几首诗几篇散文小说就是人才了吗?你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以为是以前那个文艺复兴时代,是那个新文化运动时期,耍耍笔杆子就能当饭吃?如今是改革开放经济建设时代了,你还像曹雪芹一样一辈子写一部红楼梦。你爬爬格子就能养家糊口?我们娘仨整天喝西北风吗?”
“你看别人同样是大学生,学技术专业的,人家一个月拿一二千,你累死累活才六七百。哎,跟着你不是活受罪吗?真是气死人了……”
兰柳像倒豆子似的,一骨碌倒了出来。
丁昌辉气怒了,甩了一句神经病的话,转身就走出门外。
丁昌辉跨出门那一步,将门关得很重。
外面的风停了。雨也停了。
丁昌辉大步流星地来到凤凰商业街上。
丁昌辉心里烦得要死,想去凤凰椰岛电影院看一场电影解解心中的闷气,放松一下气愤的心情。
他来到电影院门口,只见彩灯高照,彩旗飘飞,锣鼓喧天。
他从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挤了进去,看见十二位浓装艳抹的靓妹,统一穿着半透明的丝裙演出礼服,依稀可见三角裤和胸罩。她们依序摆出各自的造型,来回地在大院门口台阶上巡回亮相。
电影院门口的右侧树起了一块巨大的招牌。招牌上题书金光闪闪的一行大字:“新世纪波光闪闪演唱会”。招牌整幅版面内容均为演出现场的精彩剪辑,画面与画面排列的空白处用火辣煽情的文字点缀:
这里是艳歌的世界,骚舞的海洋,狂爱的天地,波霸的花园,艺术的摇篮。
百分之百的艳,百分之百的骚,百分之百的又开又放,使你分分坐立不安,秒秒高潮不断……
本团演出阵容强大,美女靓妹如水如云。舞台灯光扑朔迷离,配有ABC组合声霸音响,音乐效果绝妙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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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昌辉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热闹,便挤出人群,慌忙离开了这个不适合自己久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