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清晨,屋外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一大早,兰柳妈就收拾好屋子。7点钟,趁两个孩子还没睡醒,兰柳妈没有心思做饭,自己把咋晚的剩饭剩菜热了一下,匆匆填了一下饥饿的肚子,便提着装满小孩子和大人衣服的塑料桶出了后门,来到河边石头上搓洗。
早晨小河里的水在北风的吹拂下冰冷清凉。兰柳妈边洗边掉眼泪。等她把衣服洗完后,两只手早已红得发紫。她刚回到屋里,我听见芬芬在不停的叫“妈妈”。她来不及晾衣服,扔下塑料桶,惊慌失措地跑进了二个孩子的睡房。
两个孩子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哭着鼻子找妈妈。兰柳妈跑过去,给她们盖上被子,哄着她们说:“你们妈妈感冒了,去医院看医生去了。宝宝乖,听外婆的话。好不好?“
芬芬一个劲的哭闹着,要找妈妈。
“芬芬不要哭了,外婆帮你找衣服穿。不要把手伸出来,感冒了,就要打针。你知道吗,打针很痛的噢。”兰柳妈一边给孩子找衣服,一边哄着她们。
兰柳妈把她们的衣服放在靠着床头的椅子上,便跑进厨房,提了一桶温热的水进来帮她们洗脸,擦屁股。接着又替她们穿好了衣服、袜子、鞋子。
“外婆,我要去找妈妈。”芬芬自己溜下了床,吵着说。
“你拉着妹妹慢慢走,外婆给你们做蒸鸡蛋吃。好不好?”兰柳妈看着两个可怜的孩子,心里又恨恨的咒骂道:“这是在造孽呀!”
兰柳妈做好了蒸鸡蛋,用小碗各盛了半碗,放在冷水中凉了凉。然后,一只手端一碗,走进了放着炭火盆的客厅里。
两个孩子正围着炭火盆,伸开小手在烤火。
芬芬一见外婆进来,便又闹着去找妈妈。
兰柳妈把一小碗蒸鸡蛋伸给芬芬,她噘起小嘴,左右晃着肩膀不接。兰柳妈又哄她:“你不听话,外婆不理你了。“
“我要妈妈,我不吃!我要妈妈,我不吃!”芬芬背过脸去,叫嚷着。
“你不吃,我不带你去找妈妈。”兰柳妈装出不高兴的样子,吓唬她。
这一下,可把她吓住了。她接过外婆递过来的小碗和勺子,就吃了起来。
兰柳妈拉过一张小凳子坐下,耐心的一小勺一小口的喂给薇薇吃。
墙壁上的大挂钟响了八下。兰柳妈忽然记起前天晚上的电话忘了挂上了。她心里担心着,不知兰馨等了多久?也不知兰馨第一个电话到底跟她姐姐说了些什么?又怎么那么晚往家里打第二个电话呢?……她百思不得其解,脑袋里乱糟糟的。
兰柳妈喂饱了薇薇,把小碗放在茶几桌上,转身走出客厅。兰柳妈推着一部带后座的儿童小三轮车进了客厅,对芬芬说:“芬芬,你骑车带着妹妹玩,我到街上去买好吃的东西给你们吃,好不好?”
“外婆,我也要去!”芬芬从茶几桌上的面巾纸里拉了一张纸巾在小嘴上擦了擦,跺着脚撒娇的说。
“你又不听话了,不是好孩子!”兰柳妈敝着嘴巴说。
“外婆,我要吃苹果,还要大白兔奶糖,朱古力饼饼,还要娃哈哈果奶……”芬芬用小手指顶着脑袋,想了想,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奶声奶气的说。
“好吧,外婆都给你买。不过,你要听外婆的话,在家带着妹妹玩,不要到处乱跑,不要玩火,不要耍水,就在客厅里堆积木,骑车玩,好吗?”兰柳妈用手抚摸着芬芬细而疏的短发,小声的说。
芬芬嘟噜着小嘴,点了点头。
兰柳妈把炭火加盖了一个密孔的网罩,便转身走出客厅。她走进了装着电话机的那间屋里,把撂下放在一边的话筒放进电话机的话筒卡槽里。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喂!哪位?”兰柳妈拿起话筒说。
“妈,昨晚咋回事,你没去叫姐来接电话吗?咋又不挂电话,撂在一边,又没人接,我挂了后又打了几次都不通,老是占线。姐姐她……”电话里响起兰馨颤抖的声音。
“哎,你姐姐……用剪刀……划开………左手腕……寻……短见……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兰柳妈泪水涟涟,断断续续地哭诉道。
“啊,姐姐她现在怎么样?”兰馨大惊失色,追问道。
“幸亏你打第二次电话回来,我去叫她才发现了,真是上天有眼啊!"兰柳妈揩着眼角的泪痕说,“她现在在医院里,已经醒过来了。”
“芬芬和薇薇都好吗?”兰馨问。
“她们现在在客厅堆积木玩,骑童车玩。芬芬这孩子很聪明,很懂事,她醒来后,哭闹着找妈妈。我哄了好久,才勉强哄着她。”兰柳妈咳了一声,说。
“妈,你感冒啦。哎,怎么不注意身体呢?赶紧去拿点药吃吧。别拖了,越拖越严重。”兰馨关心的说。
“你告诉你姐夫,叫他节省点儿,多寄点钱回来。像什么话呀,二个月没寄钱回来了,真是的越来越不体贴人了。对了,告诉他不要这个月跳厂,下个月又换厂,这样进厂出厂有什么钱存?另外,告诉他说兰柳生病了住院了,叫他写封信回来安慰安慰你姐。你劝他要安心上班,一家四口全指望他挣钱养家糊口……“
“呸,别提他了。我好可怜的姐姐嫁了这样一个男人。哎!”兰馨恼怒地打断母亲的话。
“馨儿,你就不要添乱了,你不要完全责怪你姐夫,要怪就怪他那个婆婆重男轻女,害得我们柳儿受气,落得这般下场。哎,这个世道呀!”兰柳妈向小女儿倾诉心中的怨气。
“哼!有其母必有其子,都是一路货色,我看透他们了。”兰馨生气地对着话筒粗声粗气的发泄说。
“算了,别提了。我挂电话了,等一会要上街买点水果东西给两个外甥女吃。你打长途电话打这么久了,要花很多钱的了。好了,挂电话了。“兰柳妈说着说着,就轻轻的挂断了电话。
傍晚时分,夕阳落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兰馨站在丁昌辉下班必经的路口等他。她希望从下班的人流中找到那个曾经被自己崇拜过的、现在被自己蔑视的姐夫。她从18点等到19点,连个影子都未见到。
兰馨带着一脸懊恼和恨意坐公交车返回福永塘尾的出租房时,岳雨滩还在厂里加班没有回来。
兰馨洗了澡后,背着岳雨滩去了一家偏僻的私人诊所。她花了20元弄到了一张假病历证明。
夜里,兰馨与岳雨滩亲热过后,兰馨从枕头下面摸出了那张假病历证明对睡意浓浓的岳雨滩说:“雨滩,我今天下午有点不舒服,下午下班后去诊所看了医生,明天想休息一天,你拿这张病历证明去帮我请个假吧。”
“亲爱的,你不舒服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刚才做那事没把你弄痛吧。”岳雨滩温柔的说。
“你还好意思说,瞧你那熊样!”兰馨用手捂着眼睛笑着说。
“我的小乖乖,明天你好好休息,我明早去请个假就是了。早点睡吧!"岳雨滩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关心的说。
第二天,兰馨等岳雨滩后脚刚跨出去,门一关上,她便一骨碌爬起来,匆匆洗漱后,就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载客的摩托车朝福永凤凰方向奔去。
早上7点半,正值上班高峰期,人流、自行车流、摩托车流如潮水般涌动。兰馨坐在路边的早餐店外面边吃米粉边盯着急急忙忙赶着上班的人流。等到8点钟,商业街店铺前面的路上的上班人流都消失了,仍然没有看见丁昌辉经过这里。兰馨早上没有等到丁昌辉,她在心里骂道:等我中午逮着你这个偷腥的野猫子 ,看我怎么收拾你!
中午12点,兰馨提前赶到丁昌辉上下班出入的厂门口。她站在蓝野电子厂大门口远远的守着,像一个便衣女警察一样等待嫌疑人的出现。
直等到12点30分,丁昌辉和那天在医院看见的年轻女人先后从大门走了出来。
老远,丁昌辉发现了小姨子,便侧过身对那个女人嘀咕了一句,径直朝兰馨急走过来。
丁昌辉的脸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有些微红,他淡淡一笑,声音很小的上前打招呼:“妹妹,你来了。吃过饭没有?”
“嗯。"她用一种鄙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用鼻音应答他。
“今天没上班?”他问道。
“嗯。”她依然用鼻音回答道。
丁昌辉看出兰馨一脸不高兴,跟她说话也不爱搭不理,只是嗯一声算是作答。
他看见她的眼睛渐渐的红了,接着眼眶也湿润了。
“姐夫,姐姐她割腕自尽……”她心里虽恨透了他,但他毕竟还是她的姐夫,她嘶哑的声音很低沉。她那双眼睛愈来愈红,噙着的泪水就要汩汩地涌出来了。
“你快说,究竟怎么回事?你姐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吧?”他嘴唇哆嗦不停,焦急地问道。
她强忍住心疼,转过身去,任由伤心的泪水冲出眼眶。她抬起手臂,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沉默着。
“走吧!我们找一个偏僻的地方说话。”他看着很多熟悉的同事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们,他羞得发慌,轻声细语的对兰馨说道。
丁昌辉边走边想:难道兰柳知道了他秘密出轨的事?哪又是谁偷偷的走漏了风声?又没有谁知道呀,难道那天带梅香去福永医院孕检时被兰馨碰巧看到?那么肯定是兰馨告的密?他在心里骂道:“真该死!”
他们沉默的沿着工业区的水泥路一直走着。
此刻,丁昌辉的脚软绵绵的,走路瘫塌着脚步,跟着兰馨后面慢慢的走着。
“兰柳现在怎么样了?”丁昌辉跟上去并排走着,继续追问道。
“姐姐还在医院,听妈说已经脱离了危险,由于出血过多,伤心过度,神态不太清醒,还没完全恢复。"兰馨叹了一口气,低着头说。
“爹和妈他们都还好吗?"他关心的问道。
“你就不问问芬芬和薇薇她们好不好?她俩可是你的亲骨肉啊!”兰馨心里怒不可遏,一副气透了的样子,愤怒的说。
兰馨的一句话震撼着丁昌辉的心灵,他想起了两个孩子差点就失去了伟大无私的母爱,变成孤苦伶仃的没妈的孩子。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歌曲中的歌词:“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他咬紧了牙关,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兰柳和两个孩子。他的心里冲荡一种歉疚和悔恨的伤感,他开始憎恨自己来了。
“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姐姐!对不起两个孩子!可怜了,受苦了,她们!”丁昌辉停住了脚步,蹲了下来,酸楚的泪水滚出了眼眶,眼圈开始红了起来。
“姐夫,我问你,那天在福永医院和你一块的那个女人是谁?”兰馨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丁昌辉,忿忿不平的质问道。
面对兰馨的正面直问,丁昌辉像一位赤身裸体的假牧师站在光天化日下,被众人指骂犯了不可饶恕的欺骗玷污圣洁爱情的罪过。他感到一阵抽筋般的痉挛,他现在已是一个背叛婚姻的、被道德谴责的、被法律惩罚的坏男人。他不想为自己作任何解释,他知道兰馨已揭露了他为了新欢忘了旧爱的肮脏和丑恶的心底羞处。他不敢与她的锐利含着责备的目光对接。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竟然像个孩子般的蹲在地上呜呜的哭咽着。人到伤心处,男人的心也不是铁打的,也有脆弱时,也有伤情时。他的心底深处也有恐惧和悔恨,也有同情和善心!
兰馨见丁昌辉如此这般痛哭流涕,她的心开始平静了下来。她抬头看见秋日里的阳光明亮,周围的空气依旧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