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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宁多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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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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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草莓》连载

第二十九章

三天后,丁昌辉与梅香一前一后从医院里走了出来。他们站在街道旁候车,两人都默不作声。

午后的太阳一片绚烂金黄,悬挂在高空中,阳光之下可见尘埃粒子在光线中悬浮穿梭游走,仿佛慢慢的下坠。空气里热流密布,偶尓一阵风吹过,感觉到一丝凉意。

梅香用手挡着刺目的阳光,微闭着略微红肿的眼睛,一脸伤感的神色。

一辆计程车由远及近驶过来,丁昌辉招了招手,那辆的士便“嘎"的一声停在面前的路边。这是丁昌辉到深圳打工第一次主动叫的士。

上车后,梅香把头偏向一侧,目不转睛望着车窗外,一句话也不说。很显然,她心里很不舒服,心情烦恼,痛苦的爱使她的心灵深受催折。此时,懊悔和悲伤正吞噬着她的灵魂。

丁昌辉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倒在自己的怀里。他不知该怎样安慰她才好,一阵深深的自责、悲痛的怜悯之情激荡着他的心湖。他多么希望与她生活在梦里,远离现实的生活,就这样依偎坐在的士里,永远不停止运行。可是如今他已把缠绵的爱抛到九霄云外,曾经的爱梦已破灭了,随风而去,烟消云散。他冷冷的将她分隔在孤独的世界里,再也回不去沉醉的时光里,无情的把她推到破碎沉闷的生活空间,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过了一会儿,梅香推开了他的手,向后靠了靠,依然把目光停在车窗外的天空。

福永至凤凰一带路段的街道两边的绿化树蔚然成林,地上落满树叶,稀疏的树枝美丽而冷峻。树林里开着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针叶树的枝叶葱翠馥郁,没有因为季节的更替而失去绿色的生命色彩。

一只伶俐的小鸟在树桠与树枝间忽现忽隐,窜上窜下,自由的鸣叫着,最后停在高而尖的树梢上,一眨眼之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早晨,丁昌辉被床头的闹钟吵醒了。他迷迷糊糊挣开睡眼,很不情愿的爬了起来,拿起挂在床头的衣裤就往身上套。他穿好衣服,下了床,推开那敞玻璃窗,看见窗外荔枝园中的一颗荔枝村顶上立着一只叫声凄婉的黑乌鸦。他脑里闪过一个怪异的念头,仿佛掠过层阴晦昏暗的乌云,潜意识里出现烦乱的愁绪。他心里像渗入了冰凉的雪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当丁昌辉站在办公室那敞红漆脱落的门前时,发现门已经有人打开了,没有上锁。他旋转牛头锁把,轻轻一推,门开了。田月娟正在擦拭办公桌上的玻璃。

“小田,这么早!”丁昌辉关上门,对忙着打扫卫生的田月娟说。

“丁组长,早上好!“田月娟微笑着说。

丁昌辉刚坐下,就发现玻璃下压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正面朝下,背面朝上,端正的放着。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了,梅香来过。”田月娟把擦布扔进纸篓里面,对丁昌辉说。

“哦,她说了些什么吗?”丁昌辉关切的问道。

“她进来时,我正在扫地、擦拭白板。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没事。我叫他坐一会,丁组长一会儿就会来了。她便在你的椅子上坐下了。大约停留不到1分钟的时间,她说我不等了,便急匆匆的走了。”田月娟如实回答道。

丁昌辉小心翼翼地用手支起压在办公桌上的那块透明玻璃,伸进手指把信封取了出来。

信封上只写了“丁昌辉亲启"五个字。

丁昌辉把信放在裤兜里,慌慌张张地走出办公室。

这时,上班预备铃响了起来。

丁昌辉来到梅香的工位上,连她的影子都没有。他四周乱找,找遍了整个车间也没找到。他急得额头冒了豆大的汗珠,工衣背部湿漉漉的,衬衣贴着背脊紧绷绷的。

他站在女洗手间的外面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梅香出现。

于是,他想到应该去找阿苗问个究竟,他找到制造部现场办公区没有看见阿苗,便去制造部办公室找她。他推开门一瞧,奇怪了,阿苗没在这里。他又返回生产线,正好碰见阿苗从QA办公室出来。

“阿苗,你看见梅香吗?”丁昌辉焦急的问。

“我正找你要人呢。”阿苗一本正经的说。

“我正找她呢,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吗?”丁昌辉吃惊地问道。

“我这不刚从你的办公室出来,我还以为你们俩个都失踪了呢。”阿苗声音洪亮,有点焦躁的样子。

“奇怪了!小田明明看见她来了,而且还进了QA室的门,转眼之间怎么连个影儿都不见了呢?”丁昌辉自言自语,他心里一阵惊慌,不知如何是好。

“你赶快去问问同宿舍的其他人。”阿苗提醒他。

丁昌辉问遍了与梅香同住一个宿舍的所有人,有的说她很早就起床了,有的说看见她进了车间,有的说没注意,不知道情况。丁昌辉感到事情不妙,加快零乱的脚步跑进了男洗手间。他慌忙关上里间的门,背靠着冰凉的墙,从裤兜里摸出那封信来,惶恐不安的撕开了口,里面塞着一个小纸鹤。他拆开了小纸鹤,闻到了一袭淡淡的清香气味。他将纸鹤拆解展开成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一封告别信:

辉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

请不要怪我不辞而别,只有这样默默的离开,才能忍痛割爱,这也是我别无选择的选择。

我悄悄的走了,永远也不再惊扰你的爱梦,把你给我的温柔和甜蜜还给你!我欲哭无泪的眼睛拒绝你的流泪的目光,我只能独自默默承受心中的忧伤。现在我才知道:我们的爱呀,是一首血泪史诗的颂歌,我们的情就像一场离奇的悲剧。我是一个喜欢做梦又喜欢生活在梦里的女孩,天生天真,自讨苦吃是迟早的事。对于我来说,相识是一首歌,相爱是一场梦。如今,梦醒时分,我从一个梦里走入另一个梦里,越陷越深。命运告诉我,梦想中的我最终将被无情的恶梦覆灭!

我不想再幻想,不想缠绵在破碎的梦境里,我只有与曾经的爱告别,远离失落的爱情,这样我的心灵会得到一点安宁。

我祝福你与你的女人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请允许我永远的消失在你的梦中,忘了我吧,就像我假装忘了你一样!

我梦中的新郎!永别了!

                             走出你梦里的梅香

丁昌辉读完梅香写给他的这封字短情长的信,宛如磐石压腹,肝肠寸断,内心那堵心墙瞬间崩塌了,滴血的心差点跳出胸膛,脑子里嗡的一声,像中J一棒似的,看着四周的墙壁在摇晃着。他把信塞进裤兜里,用大拇指和手指捏住鼻梁下端,从鼻孔里喷射出的鼻涕和着泪水洒向便池里,他打开水龙头,一股哗啦急流冲入了下水管道。他闻到了一股尿臊臭味,敝着他难受极了。

他闯开洗手间的门,疯狂的跑下了楼道。他完全忘记了门卫的存在,竟然不顾保安的阻拦,冲出了工厂大门。他听不见背后保安呼叫的吼声,只顾拚命地朝凤凰长途车站方向跑去。

丁昌辉跑了数十米后,才知道自己犯傻了。他往后一看,发现值班那个保安追了上来。他便加快了速度,使劲地跑呀跑,那个保安在后面也拚命的追。他一心只想能在凤凰长途车站再见梅香一面,早已把厂规厂纪抛到天涯海角去了。他此时只是担心被保安拦住,误了他的大事,根本顾不上被处罚或开除。

他跑过了一条小街又一条小街,丝后拐上了笔直通向凤凰长途汽车车站的那条大道。

他远远的看见了停车场停着几辆待发的长途客车。

后面紧紧追他的那个保安还在不停的大喊大叫:“站住,站住!”

眼看离车站越来越近了,突然前面有几个陌生的年轻人围了上来,想堵挡抓着他。他们听见追赶他的那位穿制服的保安喳喳怪叫,误认为他是坏人了。他横冲直撞,闪过他们便加速跑。那几个人见他逃溜过去了,也乱喊乱叫:“抓住他,抓住他!”

这一叫,竟引来附近很多惊奇的目光。

他不理会他们,只顾自己横穿马路。

这时,站在街道旁边电线杆下停歇的梅香看见马路那边闹哄哄的,便注目往那边看个究竟。这一看,不料正看见大汗淋漓的一张熟悉的脸。她心里一惊,那不是丁昌辉么!她见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在追赶他,觉得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她拉着行李箱,像飞鸟般的朝那边急奔过去。

她看见一辆急驶的摩托车不远的朝她开来,她顾不上再等一会儿,便横穿马路。

那辆摩托车的车速太快,眨眼之间飞驶过来,驾车的小伙子来不及刹车,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梅香被撞倒在血泊中,当场昏过去。驾车的小伙子也随着摩托车甩出了二三米外。

一群目击者惊叫道:“不好啦,撞到人了!“

丁昌辉亲眼目睹了那场惊心动魂的悲惨一幕。他挥舞着打着寒颤的双手,撕心裂肺般大声呼喊着:“梅香————梅香!”突然眼睛里涌出的眼泪如雨珠一样掉落下来。

他狂奔过去,抱起血迹斑斑的梅香,哭喊道:“梅香,你醒醒呀,你不能走呀……”慌乱之中,丁昌辉来不及叫人帮助打急救120,也来不及报交警,他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把梅香抱上车,送往凤凰急救中心。

闻讯赶来的治安巡警迅速地拨打了急救电话120。很快凤凰急救中心的救护车闪烁着蓝色的信号灯风驰电掣般地来到事故现场,迅速的把受伤的驾车人送上救护车,立即开走了。紧接着,福永的交警也来了,他们刚下车就一边驱逐疏散围观的人群,一边忙碌着量测、拍照出事现场。

偏偏奏巧,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凤凰急救中心被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雨雾之中。

丁昌辉站在急救室走道尽头的窗前很沮丧,此时他心里很担心很害怕,他很清楚梅香被送进急救室前已昏迷,仅仅尚存奄奄一息的状态。他不敢回忆刚才那惨不忍睹的一幕。他头靠着玻璃窗上悲痛欲绝地哭了起来,泪水顺着双颊唰唰流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滴打在玻璃上噼哩啪咚地响,玻璃外面的雨水也像他的泪水一样唰唰流下。

当医生从急救室打开门匆匆走出来时,丁昌辉急忙跑过来,双手哆嗦着,一把抓住医生的衣袖,大声问道:“医生,她怎么样?”

医生略带惋惜的张开那张冒着细汗的嘴巴,低沉的说:“你是她什么人?”

丁昌辉的喉咙里像堵塞着一根鱼刺,疼痛难忍,一时说不出话来。

医生再一次问他:“你是她的什么人?”

丁昌辉从牙缝里挤出“同事"二个字。

医生仔细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尽快通知她心亲人或家人,她快不行了。”

听到这句话,丁昌辉的身体打着可怕的寒颤,哆嗦得更厉害,双手总想抓住点什么,抓了好几下才抓住玻璃门的扶手。

医生转身又走进了急救室,把他留在门外。

丁昌辉僵立站着。刚才那触目惊心的惨景又浮现在他的脑际,他怒目圆睁,大吼大叫一声:“为什么这样?”随着一声“啪哒咣当”的脆响,门上的一边玻璃被他一拳给击碎了。他又照准另一边的玻璃打击,连天哭喊:“为什么?”

顿时,急救室里涌出三四个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地上前想制住他。他像一个丧失理智的发疯发狂的精神病人一样暴跳如雷,在相互拉扯中竟然给了医护人员甩了一个重重的巴掌。几个医护人员弄得不知所措,手慌脚乱地与他僵持了几分钟才平静下来。

那个捱了一巴掌的女护士的脸上印着红指印,近视眼镜聋拉下来,眼圈有点微红,像是有两滴晶莹的泪珠快要掉下来。

两个男医生把他半推着进了病房,然后帮他包扎了流血的手背。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头脑里一片虚空,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恶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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