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点45分,火车缓缓驶入扬州火车站。
赵剑君与丁昌辉提着行李箱,一前一后的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站口。
他们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家干净一点的餐馆,各自匆匆吃了5块钱一碗的盒饭,便又赶到汽车站,坐上了开往里下河的长途汽车。
他们到达里下河车站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赵剑君的家就在里下河县城的最东面,距县城郊外5公里处。
赵剑君叫了一辆拉客的摩托车直奔城东而去。出了城区的道路不平坦,摩托车在坑洼不齐的路上颠簸摇晃着。左拐一条道,又向右拐了一条道,又绕过一个大转盘,一直向东走了3公里,然后在一排盖瓦的平房前的坪子上停了下来。
2人下了摩托车,赵剑君付给摩托车师傅5块钱。那个师傅接过钱,启动摩托车,嘟的一声加大油门开走了,扬起了一二个小碎石子。
赵剑君指着那一排盖瓦的平房说,这就是我的家。
丁昌辉仔细看了看那一排平房,又矮又小,全部是青灰色的瓦房。平房旁边搭建了一个木板砌筑的小屋,挂了一个醒目的牌子,上面写着“雅美发廊”四个字。
平房的门是一块一块长板拼揍在一起的,每一块木板都径过刨光推平的。从门缝里透出一条条暗淡的光线来。赵剑君拍了拍门板,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几下响声过后,听见里面响起了急骤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哄亮的声音问道:“是谁呀?”
赵剑君一听声音便知道是父亲在问,他马上答道:“爸,是我,剑君。”
他父亲一边打开门板,一边嚷道:“你这个孩子放寒假怎么又不回来过年,你妈一直盼你回家,等到腊月二十八才接到你的信。”
“这个是……”他父亲望着站在儿子身后的陌生青年说。不等父亲说完,他连忙介绍说:“这是我的同学丁昌辉,湖南才子。”
“哦,毛主席家乡人呀,欢迎,欢迎!快请进!”他父亲很客气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剑君领着丁昌辉来到客厅坐下,并泡了一杯茶给丁昌辉喝。他自己跑进厨房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妇女进来了。她腰上系着围裙,显然是刚下厨房做饭。
丁昌辉忙站起来,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说:“伯母,您好!”
那妇女笑迷迷的说,剑君已告诉我了,你是他的同学,是毛主席的家乡人,真是贵客。你先坐着,我正忙着做菜,我去叫剑君来陪你。
少顷,赵剑君出来了。他说,丁昌辉,刚丁那个是我妈。
“她一进来时,我就猜中了。看面容跟你有几份像。剑君,你妈好客气,好贤惠,看上去气色很好,不怎么显老。我好羡慕你。”丁昌辉说。
“刚才,我爸说他正在酿酒,不能陪你了。对了,你先去洗个澡,热水已经备好了。”赵剑君说完,便领着丁昌辉走进了那间小小的洗澡房。
丁昌辉洗完澡后,刚回到客厅坐下。从外面跑进一个靓丽的身影。丁昌辉瞄了一眼,看见是一位漂亮的姑娘,走路带着风,一蹦一跳的,嘴里哼唱着一首熟悉的电影插曲:“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姑娘坐在那小河边……”
她见椅子上坐着一个陌生的年青小伙子,脸蛋一下子红了,歌也不唱了。很快,她回过神来,像个成熟的女孩,甜甜一笑,细声细语的说:“哟,来了客人啦。”
丁昌辉有点紧张又有点羞怯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您好!”
她也客气的回了一句:“您好!”
这时,赵剑君走了进来。
“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大学生回来了。”她依然细声细气的说。
“姐,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心中那位未来的白马王子?”赵剑君扮了一个鬼脸,故意逗她姐说。
“再过5年吧。”她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噫,5年,我看保不准5个月都等不及啰。"赵剑君边说边笑。
“去你的瞎说,闭上你的鸟嘴。"她姐眉尖一扬,噜了噜嘴。
“姐,你让我闭上鸟嘴,哪有鸟语呀,没有鸟语,哪有花香呀,没有花香,哪有蜜蜂呀,没有蜜蜂,哪有蜂蜜呀?”赵剑君咧嘴一笑,喝了一口茶。
“哇,这是什么逻辑思维,我听不懂!”她姐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丁昌辉边喝茶边静静倾听这姐弟俩的逗乐对话。
“姐,我来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学,大名丁昌辉,作家班的大诗人,毛主席的家乡人,太阳风杂志社编辑部特约组稿编辑。他最近出版了一部诗集巜爱你很久很远》,被誉为诗坛后起新秀。”赵剑君一连串的赞美之词,弄得丁昌辉双脚不知往哪里放,脸上涌动一阵热浪,有点不好意思。
赵剑君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对丁昌辉说:“这是我的姐姐赵雅美,隔壁雅美发廊的老板兼老板娘,一级美发师,人称赛贵妃。”
“讨厌,你怎么不说赛雅芝,怎么拿我跟古代的人去比?”赵雅美噘着嘴说。
“现代当代的美女,大家在电影电视里见过,这是看到见的美。古代的美女有多美,没有人看到,你想象多美就有多美,对吧。”
“哎哟哟,赵剑君呀赵剑君,想不到一年不见,你就变得油嘴滑舌了,说起话来也油腔滑调了。到底是大学生,去北京深造了,不同凡响,佩服佩服。”赵雅美说完,便走进另一间房里。
片刻之后,赵雅美一只手端着一盘葵花籽,另一只手端着一盘香花生来到客厅。她把盘子放在丁昌辉面前的茶几上,对丁昌辉说:“不好意思,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吃点瓜子花生。”她的声音轻柔甜美,丁昌辉听来很舒服。
丁昌辉说了一句谢谢,伸手抓了几颗花生剥了壳,放在嘴里细嚼着。
赵雅美走了过去,打开了那台17吋黑白电视机。电视里正插放中央台新闻联播。
丁昌辉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针正指着7点10分。
正在这时,赵剑君的父亲叫雅美去收拾餐桌,准备吃晚饭了。
餐桌上摆上了好几个菜,有荤有素,还特意做了一道本地的荸荠汤。
赵剑君的母亲指着桌子上的几道菜对丁昌辉说:“小丁,不好意思,没有一点准备,匆匆忙忙做点家常菜,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我知道你们湖南人爱吃辣的,我多放了一点辣酱。”
丁昌辉很有礼貌的应答道:“这么丰盛的菜,您们太客气了。让伯母操劳啦,谢谢!”
正说着,赵剑君的父亲提着满满的一壶黄酒进来了。赵雅美接过她父亲的酒壶先给丁昌辉的小碗倒满了,又给她父亲的小碗盛满,再给她母亲的小碗倒了一小半碗,接着给剑君的小碗也倒满,最后在自己的小碗里倒了浅浅的一丁点儿。丁昌辉看赵雅美倒酒的动作轻巧别致,也很优美,感觉跟酒店餐馆的服务员的倒酒姿势相比毫不逊色。
5个人围坐一桌。
赵剑君的父亲很豪爽。他端起小碗请丁昌辉喝酒。丁昌辉端起小碗呡了一小口。赵剑君的父亲劝他喝一大口。丁昌辉推说不会喝酒,只表示一下意思。
丁昌辉喝着赵师傅自酿的黄酒,感觉有点酸酸的甜味,他不怎么喜欢这种口感。他觉得不怎么好的原因是自己本来就不会品酒,也不爱好喝酒。说到底,就是他的酒量很浅,压根就对酒不感兴趣。
赵剑君的父亲介绍自酿黄酒的特点时颇为得意,边作手势边说黄酒是纯人工酿造,不含任何食用色素,是用几种粮食作物酿造而成,并经过几种中草药泡制的家酒。黄酒含酒精度低,即使喝多了也不伤胃伤肝。经常喝的话,可以养颜活血,提神蓄精,是一种滋补强体的保健药酒。
他还说明天带丁昌辉参观他的“赵师傅黄酒厂”。
丁昌辉对黄酒不怎么感兴趣,但对赵师傅这个人怀有好感。他一边静静倾听,一边时不时点一下头,表示赞同他的观点,并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待赵师傅把话题说完,丁昌辉用汤勺舀了一勺荸荠汤放入自己的碗里,边喝边说:“这荸荠汤好喝,有清香的味道,荸荠吃起来软沙沙的,回味无穷。”
“好吃吗?那就多吃一点。”赵剑君的母亲附上一句。
丁昌辉对那碗荸荠汤不仅大开眼界,而且大饱口福。他有点吃惊的问赵剑君:“剑君,你们这里的荸荠怎么跟我们家乡的荸荠不一样的味道呢?”
赵剑君连忙介绍道:“我告诉你吧。这是里下河的特产,叫赤菇,而不叫荸荠。荸荠比赤菇个头大一些,形状扁平一些,外皮的颜色是赤褐色。赤菇个头小一些,形状圆一些,外皮的颜色是乳白色或淡白色。另外,二者的味道不一样。荸荠可以生吃,甜甜的,脆脆的,煮熟也是脆脆的,甜甜的。而赤菇不适合生吃,生的是脆脆的,煮熟却是沙沙的,香香的。它们唯一相似的是外形都像球状,头部都长嫩芽尖。
赵雅美在一边听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只喝了浅浅的一点点黄酒,本就红润的脸上点缀着圆圆的红晕。她胖胖的身材,白的皮肤,丰满的胸部,整个身段显得丰腴而美丽,正如她的名字一样雅美。
赵剑君的父亲频频劝酒,丁昌辉勉强喝了那小碗黄酒,脸上已是红光闪现。赵剑君在给他倒酒时,他把小碗抢了过来,说:“你知道我的酒量的,你别让我喝醉了出丑相噢。”
赵剑君说:“我知道,我爸开了好几年的黄酒厂,喝这黄酒从来没有人醉倒起不来的,不要紧,慢慢喝。”
赵剑君的父亲发话了:“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初次来到这里,按我们这里的风俗习惯,应该喝三小碗才可以过关。来来来,入乡随俗嘛。美美,给他倒满。”
赵雅美一边取过酒壶准备给丁昌辉的小碗倒酒,一边微笑着说:“民间不是流传这样一句:‘李白斟酒诗百篇’。哪有诗人不喝酒的呢?前有古者,后有来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大诗人李白曾经在阳春三月到过扬州。我还记得李白的诗中有一句什么‘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句。你现在不正是烟花三月下扬州吗?来,我敬你,喝一点点也行。”
丁昌辉盛情难却,又勉强喝了小半碗黄酒。
喝到最后,只有丁昌辉一个人没有吃饭。他的确有的点醉了,心脏跳得咚咚响,血管里的血液好像在奔涌似的。
丁昌辉靠在椅子上,头有点晕沉沉的。他使劲用手指不停的拧鼻梁。
赵雅美泡了一杯浓茶递到丁昌辉的面前,很关心的说:“不要紧吧,喝点茶水,醒醒酒,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丁昌辉接过茶杯,轻轻的说了一声:“谢谢!”
赵剑君的父母收拾完桌子上的残菜剩汤,一同进来陪着丁昌辉聊天。赵雅美也在一边陪着,时不时答上几句话儿。
丁昌辉吐着一股酒气说:“你们太热情好客,让我找到温馨如家的感觉,真的我很感动,伯父酿造的黄酒确实好喝,伯母做的荸荠汤的确好吃,还有赵雅美姐姐的热情招待,使我这个异乡人倍感荣幸!”
“是赤菇汤,不是荸荠汤,呵呵!”赵雅美笑着说。
赵剑君的父母哈哈笑得合不拢嘴。赵雅美也跟着笑了起来,像一朵含露乍开的茶花。
“明天我做一个鲫鱼赤菇汤来吃,让你尝尝里下河的鲫鱼的鲜味。”赵剑君的母亲边笑边说。
大家正说笑着,赵剑君洗了澡进来了。
赵剑君也加入了他们的聊天。整个房间时不时的回荡着欢快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