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昌辉入院四天后的早晨,他早早醒了,他趿着拖鞋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的天空像鱼肚白,太阳刚刚升起只露出红晕。他走出病房,来到住院部楼下的那个花坛边活动酸痛的身体。
刚刚升起来的太阳被住院部大楼遮挡住,院子里的薄雾还没有完全散尽。
丁昌辉伸了伸手,接着作了个挺胸抬头的姿势,吸了一个深呼吸,清凉的新鲜空气吸进了气管、肺部,感觉心里舒服了一些,他头脑清醒了许多。
恰巧,负责给丁昌辉看病的王大夫在院子里慢步晨跑。王大夫迈着慢慢的步子,向着丁昌辉这边绕过来。
丁昌辉见王大夫跑过来了,上前叫了一声,王大夫早上好!王大夫在原地踏着步子,慢慢停了下来。
“小丁,好些了吧。”王大夫吐着热气说。
“好多啦!您看,我能全身活动活动了。”丁昌辉笑了笑说。
“你的伤口刚愈合,活动量不要过大。你要多注意休息。”王大夫边练健身操,边交谈着。
“好的,谢谢王大夫!”丁昌辉又作了一个深呼吸,说。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做医生应尽的职责。”王大夫说。
“在我的心目中,我很佩服敬畏您们做医生的救死扶伤的医德。我小时候很崇拜白求恩大夫那种伟大的博爱精神。我一直认为,做医生与教师一样,是一项高尚而神圣的职业。记得小时候,我妈妈常对我说,世界上有三种人的心地最好,第一是父母心,天下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子成龙女成凤的呢?第二是医生心,世间有哪一个做医生的不愿意治好病人的病呢?第三是教师心,古往今来,有哪一个为人师表者不希望把学生教好的呢?"丁昌辉望着王大夫,轻声地说。
“你是一个难得的年轻人。听说你是为了救那个姑娘而被打的,见义勇为,可敬可佩。”王大夫停止了拉伸动作,用手理了理有点乱的头发继续说,“如今这个世道,世风每况愈下。尤其是年轻人这个群体,真令人担忧。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年轻人的思想堕落,不思进取,不务正业,拉帮结伙,无恶不作,到处流窜违法犯罪。哎,不知道这是社会的进步还是倒退?不过,这只是一少部分人,不能代表社会潮流。”
“想不到王大夫的忧患意识这么强烈,我以有你这样一位爱憎分明、明辨是非、分清正邪的人为荣。”丁昌辉激动的说。
“当然,这些少数的社会残渣,终就被时代淘汰和文明洗涮掉的。”王大夫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丁昌辉的肩膀说。
王大夫说完转身离去。
“王大夫,请等一等。”丁昌辉亦步亦趋地赶上几步,突然对着王大夫的背影说。
“你有什么事?”王大夫转过脸来,收住了脚步,望着丁昌辉说。
“今天下午,我想提前出院,可以吗?”丁昌辉直接了当的说。
“什么,提前出院?不行,不行。”王大夫疑惑不解的说。
“我……我……”丁昌辉吱唔着。
“至少再等二三天才行。”
“王大夫,你听我说,我不能再等了。我要返厂上班。”
“你有什么难处,请不烦说出来,好吗?”
“我这个人就是有点怪,不能闲着。我呆着难受,总要做点事情才不空虚,天生的苦命八字。我在医院这样呆着,心里烦透了顶。现在我没事了,我还是边上班边休养吧。”丁昌辉敷衍了几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小丁,我以一个医生的名义建议并要求你还是等伤痊愈才出院为好。你安心呆二三天,听我的没错。”王大夫劝慰道。
“这我知道。王大夫呀,出门在外打工不容易,身不由己呀!”丁昌说。
“年轻人要看得开一点,想得远一点。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你现在还不觉得,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体会深了,身体健康才是福中福啊!”王大夫耐心劝说。
“哎,人活在世上真的好累啊!”丁昌辉叹了一口气说。
“生活就是这样,人活在世上总有太多的无奈和叹息,总会经历精神上的痛苦、青春的烦恼、生活中的挫折、奋斗中的失败以及生死祸福、悲欢离合,这其中的缘由言不明道不清。”王大夫眨了眨眼睛说。
“有时候,我也恨上天不公平,偏偏一些不幸的苦难降临在的头上,使我面对纷繁复杂的生活无法选择。如果我不是一个有坚强的性格的人,恐怕早已被命运的荆棘扎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了。经历过一些伤心往事,现在,我把跟困境逆境作较量当作一生的奋斗与挑战。我不管生活给我开什么玩笑,我都不会低头,更不会爬下,依然努力奋斗,砥砺前行,直到生命的尽头。我始终相信,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活出平凡人生的精彩。“丁昌辉有点激动的说。
“年轻人有志气。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只要朝着人生目标坚持到底,前面的路自然会越走越宽广。”王大夫鼓励他说。
“多谢王大夫的指点和鼓励!”丁昌辉说。
“我只是拾人牙慧,不成观点。”王大夫谦虚的说。
“王大夫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不知经历多少风雨和彩虹,早已领会生活的真谛,感受了人生的点点滴滴。您的每一句话都是至理真知。”丁昌辉恭敬的说。
“哪里,你太抬举我了。你们后生可畏,大有可为。”王大夫笑了笑说。
丁昌辉把话题一转,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他半是试探半是恳求的口吻说:“王大夫能不能批准我提前出院?我确实需要上班才行呀!”
“小丁,既然你执意要出院疗养,我也不过份勉强。我理解你的难处和目前的处境。不过,我还是奉劝一句,适度的工作可以,但一定要注意休息。年轻人身体要紧啊!"王大夫在丁昌辉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
“谢谢王大夫!”丁昌辉高兴得几乎想跳起来。
“下午见!”王大夫迈开步子,绕过花坛走了。
丁昌辉目送着王大夫的背影消失在楼后。过了良久,他才踱回病房。
下午16点,丁昌辉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他等到17点30分,医院的人员已经换班了。直到18点,梅香才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们刚收拾好简单的东西,准备走的时候,田月娟才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田月娟连说対不起,不好意思!她说刚才去银行取了一点钱,排队的人太多,耽误了一点时间,又恰逢堵车堵了好长时间,所以来晚了。
丁昌辉笑着说,没关系,你不来,我也不会怪你的。你看,梅香不是已来了。
梅香一脸不高兴,只顾提着东西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三人先后下了楼道,走出了医院大门。
田月娟急走几步来到大街上。她招了招手,一辆的士计程车唰的一声停稳在她的身边。
梅香陪着丁昌辉慢慢走了过来。
田月娟一边将东西往车后厢里放,一边催丁昌辉上车。
“不用坐出租车了,我没事的,还是坐公交车吧。”丁昌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小声滴咕道。
田月娟走过来,将他一步一步的推进了车后座。接着梅香也钻进了车后座。
田月娟动作敏捷地打开副驾驶车门,闪身坐进了前座,随着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
“美女,请把安全带系上!”司机对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田月娟说道。
汽车开动了,丁昌辉还在小声唠叨:“厂里一贯提倡开源节流,个人应该勤俭节约。打的士多贵,太破费了,我看没有这个必要。”
梅香偷偷掩鼻而笑。
田月娟只顾与司机说话。
计程车很快穿过拥挤的街道,驶入广深公路。
丁昌辉坐在快速行驶的车里,微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幕一幕难以忘却的往事如电影切换镜头呈现眼前:
阳春三月,春光旖旎。
京城刚刚卸下节日的盛装,又新添姹紫嫣红的春纱,处处焕然一新。城里城外弥漫着春天的浓浓的绿意。
北京市民依然沉浸在节日的欢愉气氛里,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意。
座落在海淀西郊的某院校的校园里阳光灿烂,草木欣欣。一些花卉盆景生气勃勃,三五成群的莘莘学子们漫步于悠静的校园里。林荫小径上散步的男生们在高谈阔论。院落僻静处的长廊长椅上,手拿书本的女生们静坐专心默读,不远处几个女生在嬉闹逗乐,谈笑风生。明媚的阳光透过绿化树林,斜射在她们的衣裳上,增添了美丽的景致。校园里,学子们一阵又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夹杂着脆脆的欢笑声在新鲜的空气中回旋。
丁昌辉独自坐在蔽荫绿廊下的花坛边上看书,神情特别专注。正当丁昌辉看得入迷的时候,他的同学邵杰群手扬着一个牛皮信封向他跑了过来。
“丁昌辉,你的来信,编辑部的。”邵杰群将信挡在丁昌辉的眼前晃了晃,激动的说。
“谢谢你!”丁昌辉接过信来,笑着说。
“咱俩还客气啥,哇塞,是不是你的小说又发表了?恭喜了!”邵杰群一边咧着嘴,一边竖着大拇指说。
“我没有那么厉害,这封信可能是有关组稿的事儿。”丁昌辉说。
“我不信,这明明是太阳风编辑部写给你的稿件采用通知单,还说不是。”邵杰群用眼睛看着丁昌辉的眼睛说。
“我怎么会哄你呢,你说是吧。杰群,最近写了什么大作没有?我愿意帮你推荐给太阳风杂志社编辑部。”丁昌辉兴奋的说。
“不知怎么搞的,最近一段时间总是静不下心来,哪里写得出一点东西。头脑里一片空白,就算勉强去写,恐怕写出来的东西不是无病呻吟,就是令人作呕吧。昌辉兄,我真佩服你才思泉涌,文笔流畅,而我却底气不足,似乎到了江郎才尽的地步了。”邵杰群摇了摇头说。
“杰群,你最近是不是跟女朋友闹意见了?”丁昌辉关心的问他。
“没有呀!”邵杰群摊了摊双手说。
“奇怪,近期看你精气神怎么变得这么消沉,没有往日的勃勃生机了呢?”丁昌辉疑惑不解的说。
“我先走了。”邵杰群故意逃避他的问话,转身走了。
丁昌辉回到学校宿舍,脱下外衣,往床上一躺,拆开了那个信封。信写得不长,是用便笺纸写的,另附了2张用打印机打印的并盖有编辑部戳章的文函。便笺上写的钢笔字体苍劲有力,笔锋圆润潇洒,一看便知是太阳风杂志社主编王一心的亲笔。
丁昌辉默念着信的内容:
丁昌辉先生:
近安!
首先,我代表本刊全体同仁感谢您对本刊编辑工作的支持、协助和积极参与。您不仅是一名岀色的特约采编,而且还是一名优秀的作者。尤其是您为本刊的组稿工作倾注了热情、心血和汗水,本刊视您为最可信任的同道朋友。
近期,本刊将推出一次重大举措活动,与新世纪国际文化交流协会联袂合作,共同策划制作一系列诗配乐朗诵盒带,同时出版大型诗歌丛书巜中国民间诗人诗典》,特向明年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献礼,赠送给国际友人和友好使者。借明年世妇会在北京隆重召开的机会,将泱泱诗之大国的民间诗文化推向世界。弘扬民族文化,传播民间文艺是我们文艺工作者义不容辞的光荣职责和神圣使命。
本刊欢迎您加盟这一次大的集合行动。
另附文函2份,请参阅后速回复为谢!
顺颂春祺!
学安!
王一心
3月1日
丁昌辉一口气看完此信和2份文函后,脑子里反复思考这一行动的构思计划及实施方案。
当天晚天,丁昌辉找到中文系作家班的江苏籍同学赵剑君,将组稿方案计划一一说明,征求他的意见和建议。赵剑君听完丁昌辉的策划方案后,连连赞同,并表示极大的热情支持。
次日上午,丁昌辉将与赵剑君同赴其家乡苏北召开组稿笔会的具体方案拟成一份计划书邮政快递寄给王一心主编。
王一心主编接到丁昌辉的计划书后,马上召集编委会主要成员开会讨论,会上批准通过了丁昌辉的举措方案计划书。会后,王一心主编立即派人送来相关文函,并出具了活动的介绍证明信。
3月5日上午,丁昌辉、赵剑君向学校领导逐级申请获批了一个星期的假。
3月6日上午,丁昌辉与赵剑君从北京站坐火车踏上了去往江苏扬州的旅途。
火车进入夜间行驶。赵剑君已酣睡进入梦乡。
丁昌辉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内心特别激动,一点睡意也没有。此刻,他静静的在思忖着,一定要把这次策划活动有效实施完成,展现自己的策划组织能力,不辜负王主编的一片希望。他想这次赴苏北组稿机会难得,可以欣赏江南水乡的美景,开阔视野,真实体验享受“烟花三月下扬州”亲临其境的情怀,大饱眼福。
黯灰的夜幕下,南下的列车快速奔驰前行。挤挤的车厢边,灯光睡意朦胧。
丁昌辉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一会儿模糊又清晰,一会儿清晰又模糊。他索性离座,穿过一节车厢。疲惫的旅客们在酣睡中睡态百千,有的趴在茶几小桌上伏头而睡,有的头靠硬座靠背闭目而睡,有的歪头靠在同座人的肩膀上侧睡而眠,每个人都安然进入梦乡。他来到车厢接头的地方,作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动作,感觉异地的夜风从缝隙里钻入,吸进肺部很清爽。
铁轨的摩擦声很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地响着,车厢外面的世界出奇的沉静。
列车开始向东南方舒展行驶,像一条长龙潜行于夜色缥缈的原野,沉沉的幕色安谧依然……
丁昌辉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座位上,他在不知不觉中趴在放茶几果盘的小桌子上睡着了。
他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看看赵剑君还睡得正香。
丁昌辉从行李架上取下装日用品的塑料袋,从里面取出牙膏、牙刷、口杯、毛巾,这次还特地买了一个香皂带来。他轻悄悄的走到洗漱处独自洗脸漱口。
当他走回来时,赵剑君刚好醒了。
丁昌辉把洗漱用品装入塑料袋后,重新放进行李箱中。他左手托腮,头偏向窗外,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窗外飞速移动的风景。
晨霞里,雾曦熹微泛漾出分外艳目的红晕。坦荡如砥的平原铺上了无垠的绿毯。沿途的庄稼生气盎然,成片成片的油菜花金黄灿烂惹眼。火车的速度飞快,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的海洋。
大自然的奇美风光吸引着丁昌辉思索的目光,空旷的绿野游走拓宽,视野内外的新鲜景致一闪而过,心里生出无数的绝妙情境,沉静的美感点燃了他心中的自由的思想火花。丁昌辉开始激情荡漾,文思泉涌,一首抒情小诗即兴而发,从他口中溜出:
亮丽的风景林下
芳草葳蕤
野生植物交错生长
瑰美的黄花
在扬州女子的蝴蝶裙下
漫舞纷飞
春风吹送一层一层的油菜花浪
散发沁人心脾的暗香
三月的晨风露出笑脸
在满天的朝霞里
跳着春天七彩多姿的舞蹈
空气中穿越尘埃的一束束阳光
如同一双双温暖的手
抚摸草长莺飞的大地
坐看窗外那湖畔的花海
映射艳阳的微笑
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
扑面而来
我茫然的心
飞向无垠的麦田
长出一片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