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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汐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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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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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 宋词 开封》连载

第八章 为词痴狂(一、二、三)

                         一

    人类社会如滚滚长江永不停歇,人类自身的繁衍也是生生不息永无止境,亿兆渺如蝼蚁的男男女女在历史的长河中川流不息、潮起潮落,谁也不晓得谁能否留下一丝来过人世间的痕迹。

    相对于无穷无尽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人的一生又是非常非常短暂的,一晃儿之间,斧声烛影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余年。

    “哇一一哇一一”,新生儿的哭声格外响亮、振奋。

    一个男婴在偏远的费县衙署里诞生了,这是这个柳氏家庭里的第三个男孩,按照他上面两个哥哥的排名:三接、三复,为他起名叫三变。他们还有个叔叔,也有几个儿子,按照家族大排行,这个男孩行七。

    男人的声音:“这崽子怎么老是哭,吵死人啦。”

    女人的声音:“孩子嘛,哪有不哭的,他哭得越响亮,越说明他身体棒,我听他哭得真好听,还高低顿挫的,就像唱曲子似的。”女人倒是真疼爱她的出生不久的小儿子。

    “得得,打住。唱曲子?没多大出息,将来别给我柳家丢人现眼就行了,比不上他的两个哥哥。”

    男人叫柳宜,是费县县令,四十七、八岁年纪。他叹着气道:“我不是嫌他吵,我是烦呀,这不,前几天刚接到朝廷调令,让去任城,从雷泽到费县,再到任城,到哪儿都是个县令,看来这辈子要终老在山东啦,这马上就要动身了,又多了这么个累赘。”

    女人宽慰道:“官人莫要心烦,人挪活树挪死,挪来挪去也许就挪到京城里去了,再说了,任城总比这费县大吧?雷泽县是黄泛区,后来被水淹了,现在还有没有这个县都不知道。”

    男人兀自叹着气,“哎,前几年好不容易考了个进士,想着吧也许能脱胎换骨了,没成想还是原地打转转,早知如此考不考的有什么用?”

    女人犹豫着,“雷泽县被淹那年,幸亏你那时正在东京考进士,朝廷能指派你到费县,这就是运气,进士就没白考。到费县这才几年?满打满算也就三年,这不又调到任城了,都是县令,任城又比费县离着京城更近了一些。凡事往开了想,那个李、李死了都快十年了,你是南唐旧臣,随着他归宋,能平平安安这么多年就知足吧,也别总想着升迁了。这么着,你要觉着我们累赘,我就带着儿子回崇安老家去,也该回去看看啦,两个儿子都快认不得娘了。”

    “不急,不急,先别忙着走,多谢娘子这样明事理。”柳宜听娘子这样通情达理,笑了。

    家人禀报,门外有位叫王元之的来访。

    柳宜大喜,慌忙往外跑,嘴里嚷着:“元之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来人大步迈上台阶,爽朗地笑道: “恭喜贤弟!调职得子,双喜临门呀!”

    “喜什么喜,我这儿正烦着呐,你这是打哪儿来?”

    “我从长洲来,调回京城迁为右拾遗,现去京城赴任,特绕道来看看你。”

    “好好,吾兄非是久居人下之人,此一去前程不可限量。”

    此人是谁?他是柳宜的好友,名叫王禹偁,字元之,是宋初最著名的诗人、散文家,生性耿直,直言敢谏。

    王禹偁安慰道:“柳兄你调到京城是早晚的事,千万沉住了气,到那时我们兄弟京城相聚,诗酒歌怀,人生一大幸事矣!”柳宜品着王禹偁带来的江南香茶,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又吐出去,顿时抛开心中的不快,气定神闲。


    底层官员风尘作吏,为民发愁,为自家生计发愁,为升迁发愁。京城里的亲王显贵、高官豪门,发愁的是另外的事,愁的是怎样让自己的生活更充实更美好。

    东京的韩王府,偏院里的几个工匠正在叮叮当当地敲打着银器。韩王赵元侃闲得无聊,竟然闲逛到工匠们作工的院子里。

    他看着工匠们低头努力工作的样子很有趣,便拿起一个半成品的银碗端详,银碗做得非常精细,图案精美,他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工匠们抬头见是韩王,慌忙放下手中工具跪倒磕头。

    他挥手让他们起来接着干活,看着一个领头的工匠说:“这么多的银器是做什么用的?”

    工匠毕恭毕敬地回答:“管家大人说了,您马上就要晋升为襄王了,要我们尽快为襄王府打造全套的银餐具和酒具。”

    韩王问:“你叫什么?听口音你不是汴京人?”

    “奴才叫龚美,是华阳县人。”小伙子长得精壮帅气,说话简洁明了。

    “华阳?华阳在哪儿?”

    “蜀地。”

    赵元侃刚刚二十岁,对什么都感兴趣,他问:“听说蜀中多美女,这是真的吗?”

    龚美听了韩王问话,心中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等韩王走后,“唉一一”,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錾子,长叹一声,“什么时候我能扔了这个,端起那个啊!”

    他拿起韩王刚才看过的银碗,又一下下地敲打起来。在机械地敲打银碗时,眼前掠过那远在蜀地街头卖艺的少女倩影。

    

    易州,这里乃是古燕赵之地,又是宋辽边境,是守卫东京汴梁最重要的地方。王继恩统兵在这里驻扎,真是天高皇帝远,他又深得皇上信任,在这里说一不二,作威作福。他本性又很凶残暴虐,为笼络军心,放纵兵士奸淫烧杀,大肆镇压百姓。

    只是有一点让他很不开心,这里可比不了皇宫里的惬意日子,那里想吃什么就有什么,饭菜要多精细就有多精细,想换换口味,东华门外酒店里应有尽有。

    这里没法儿比,军营里的灶台以及市井酒店的酒食都吃腻了,除了羊肉还是羊肉,怎么做都是那么个味。又想着京城里那些官员,他们现在有条件了,待遇那么高,变着法儿地享受,吃喝玩乐无所顾忌,咱家反倒在这偏僻之地为他们遮风挡雨,餐风露宿的。

    他烦躁地想,皇上怎么还不把我召回京城呢?难道把我给忘了?

    王继恩边喝酒边看着帐下的歌舞,却解不了心中的烦闷,曲子总是那几支,翻来覆去地唱,早就听烦了。那就观赏舞蹈吧,一大群营伎随着乐曲和歌声翩翩起舞,舞腰丰肥、纤细的,舞姿粗犷、柔腻的,多姿多彩。

    去他娘的,放着这么多美女,自己又无福消受。

    特别是见到军将们一双双冒火的眼睛,他的心火也是一拱一拱的。一股子酸气突然冒到嗓子眼儿,“呃”,一肚子羊肉险些跟了出来,这酒再也喝不下去了。

    恰在这时,军兵抓来几个俘虏送到大帐,一审问还不是辽兵,很让人扫兴。他推开面前桌上的烤羊腿,刚要发令都杀掉,忽然想起了什么,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他想起了什么?想起当年调查流言时听到的五代时兵士宰杀百姓吃人肉的事。

    他阴笑着问:“人肉是什么味?你们有谁吃过?”

众将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个将佐上前答道:“卑职吃过。当年卑职曾在慕容大将军军中效力,进军到朗陵时遭到敌军顽强抵抗,血战之后大败敌军。为了奖励将士们奋勇杀敌,李都监亲自挑选了几十个身体肥胖的俘虏,下令分到各营,将俘虏宰杀煮肉而食。”

对于李处耘,王继恩是知道的,这是他的前辈,也是他学习的榜样,宫里当差的只有混到他那个份儿上,才算得功成名就。如今论身份地位,他和李处耘已经拉平了。

王继恩吩咐道:“我也要尝尝,挑两个肥实的留下,其余的放回去,让他们往回带话,附逆辽狗就是这么个下场。”

天渐渐黑了下来,风也越来越大,军营上空弥散着被留下的俘虏的撕心裂肺的惨号声。


                         二

    皇帝赵光义(他登基后改名赵炅,但人们更熟知的还是他的这个名字)拖着一条瘸腿在宫内踱步,这是他前些年亲征辽国时,中箭受伤留下的残疾,伤痛每年都要复发,让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尽管他努力想表现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慧,但是失败得那么狼狈,只证明了他的确没有其兄长的军事才能。在开疆拓土方面,他自知无望,便把更大的精力用在治国理政上,只有如此,才能获得与兄长一样的历史评价。

    如今,是他坐上大宋龙椅的第十一个年头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他已不再做收复幽云十六州的梦想了,也该享受享受了,他把剩余的精力投入到后宫。

    这些年来,皇城里的几座大殿都进行了大修,显得金碧辉煌,皇城也向北扩充了一大块。太祖在时,宫里的女人不足二百人,如今已经扩充到一千五百人。

    十年来,国家施行崇文抑武的国策,扩大了科举取士的规模,确立了文官政治。又积极发展农业生产,鼓励农民垦荒。这一系列措施,使得国家经济、人口取得极大发展。

    现在是国库充盈,老百姓安居乐业,事实证明我干得一点儿也不比兄长差,甚至还更强些,创业虽艰,守成更难啊!

    只是有一件事让他很不开心,他想,自己采取了那么严密的防范措施,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原想着当年斧声烛影那件事早就应该被人们忘记了。想不到兄长的鬼魂纠缠不休,国家的军国大事,宫廷内外的各项杂事,仿佛什么事都有他在掺合,耳边不时地捕捉到一点信息,似乎都是兄长怎么怎么好。

    唉,兄长的名字才和大宋联为一体,看来开国皇帝就是不一样啊。

    还有一个消息令他吃惊却不紧张,他听说兄长还留有血脉,好像还不只一个。有就有吧,就是有八个儿子,也无济于事了,反正都是庶民,朕的江山没有谁能撼动得了的。

    确实没谁能撼动得了赵宋江山,除非他自己。哎,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许就是他种下的孽吧,几代以后他这一枝竟然断子绝孙,又乖乖地将江山交还到赵匡胤的后代手上。

    而对于李煜的死,他早把这个人忘记了,但是偶尔还会想起那个年轻貌美的小周后。

    “哎!尽人事听天命吧。”赵光义长叹一声,不愿再想下去。

    他不敢奢望长命百岁,那是不现实的,但是再活个三五十年还是可行的吧?这无数的美食美酒美人美器,还有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你不抓紧享用,那就是极大的浪费。

    尽管赵光义想得很美,他可想不到,从这个时候算起,满打满算他还只有十年活头。

    想到享受,他想起那个宦官王继恩。听说王继恩率军镇守易州,不单军纪涣散,放纵军士烧杀抢掠,他自己还吃人肉。赵光义心里道,他娘的这个畜生宦者倒会享受,朕这里连北边的羊肉都吃不到,他那里都吃腻了,改吃人肉了。

    吃人肉?人肉真地能吃?他又联想到当年刚刚登上皇位的那段凶险岁月。在他的高明佈局下,朝廷和京畿地区很快稳定下来。京城刚一稳定,转过年来,他便派绍钦去洛阳办理一件机密大事。

    赵光义在斧声烛影的传闻中坐上皇位后,他最担心的是军队不服和叛乱,因为那都是兄长的部下。他在听王继恩汇报时,听到百姓担心回到五代那人吃人时代的议论,他就动了心,既然人心思定,这是好现象,在这上面可以作点儿文章。于是,龙椅一坐稳,他就翻出开封府存档的一件旧案。

    赵匡胤的第二位夫人王氏,非常贤惠,夫妻恩恩爱爱,可惜二十多岁时因误服药死了,令赵匡胤非常伤心。王氏有个胞弟叫王继勋,此人能征善战,骁勇异常,善使铁鞭、铁槊和铁楇,人送美号“王三铁”。但是这个人生性残忍,奴婢们犯到他手里,下场都很惨。

    奴婢、百姓还有官员纷纷告到官府,赵匡胤护短,就是不处罚。后来告的人越来越多,赵匡胤无奈将王继勋发到洛阳做了闲职。

    赵光义决定拿王继勋开刀,一是扫除恶霸收买人心;二是西京洛阳的重要性,军队的主力都集中在那附近,最怕军中有人振臂而呼。西京决不能出乱子,西京不乱,军队就乱不了,这才是赵光义必欲杀之的真实原因。

    绍钦到了洛阳,先将王继勋控制住,然后搜集证据。结论是:王继勋是个出了名的吃人魔头,他专爱吃女人肉,仅在洛阳的五年间,被他烹食甚至生吃的女人多达一百余人,这些女人多是他的女婢或抢来的民间少女,他还和臭味相投的洛阳长寿寺和尚广惠一起烹食女人,饮酒作乐。

    案子报到朝廷,赵光义非常高兴,下诏就地正法。就在洛阳的闹市街头,将王继勋斩首示众。

    对广惠和尚就要先折磨折磨了,不能让他死得那么痛快,得让洛阳的百姓出出气。行刑的士兵抡起大锤,一锤一锤地将和尚的腿骨砸断,疼得和尚惨嚎连天。在围观之人的笑骂声中,士兵问:“这个贼秃该不该杀?”人群中爆发吼声:“该杀!”士兵手起刀落,将广惠枭首示众。十字街头响起如雷的掌声。

    赵光义的这件事办得漂亮,他抓住了人心思定的心理,惩恶除霸,邀买人心,一举多得。

    那么王继恩的事管不管呢?唉,又没有人前来告状,管他的呢,赵光义对王继恩很放心。他只是有点失望,放你到外边帮助朕安定边境,连给朕送几百只羊这点儿小事都想不起来?这几天,朝廷授他天雄军都监的诏令正在路上,看他接到诏令后的表现吧。

    赵光义并没有真生王继恩的气,军队和北方边境的安全交到他手里睡觉踏实。

    开疆拓土虽然没有成功,不过也有好的一面,这不,从登基时就定下的编纂书籍已经圆满完成。由李昉主编的《太平御览》、《文苑英华》、《太平广记》三部大块头著作就摆在眼前的龙案上,这算是文化盛事吧,历史肯定给我治理天下的功绩加分。

    更重要的,所有关于那件事的文字全部清理干净,只留下“斧声烛影”四个字,后世之人再怎么做文章,也不能把那千古骂名凿实在我的头上。想到这里,他冷冷地一笑,来了兴致,吩咐召两个妃子来服侍。


                         三

    不管怎么说,那场宫廷巨变给社会带来了非常明显的变化,这是不争的事实。皇帝赵光义采纳了兄长重文抑武、追求享乐的国策,又接受了对北方军事失利的现实,停止了对辽国的战争。

    国家制定的政治军事国策就是守内虚外,也就是将重兵屯驻在京城周围。因此开封城的里城、外城到处是兵营,几十万的禁军充斥在汴京城的里里外外。

    为了让这些士兵保持战斗力,要经常地安排他们进行训练和体力劳动,修缮保养城墙,维修军事装备和器材,防火救灾,承担清理街道、宫观、植树等劳务,等等。甚至无聊到让士兵扛着麻袋从北城运到南城,再由另一队士兵将麻袋扛回北城。反正每天都要找点儿事做,不能闲着,闲着容易生事。

    人口的增长和庞大的驻军,促使国家的经济命脉汴水的航运特别发达,使得开封的经济得到快速增长。

    带之而来的是从上到下追求享乐之风愈演愈烈,讲排场、比享受到了无所不在的程度。最先兴旺的是酒楼饭店和瓦子勾栏,这是满足人们物质和精神两大需求的场所。酒楼茶肆、勾栏瓦子便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充斥着开封城的大街小巷。

    偶尔,赵光义也微服私访,去东京街面上考察民情,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兴奋不已,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与他任开封府尹时的东京城完全两样了。

    酒楼饭店越开越多,越办越高档,市场、娱乐场所越办越大。茶余饭后,人群一拨一拨地去瓦子勾栏看杂耍,听讲书。

    瓦子就是在城市空旷的地方围起来的游艺娱乐场所,面积通常都很大,瓦子里纵横交错地搭建着一排排一行行的简易棚栅,称为勾栏,一间一间的被各类商家租用。

    瓦子勾栏里的各项活动都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应有尽有,有说书的、唱曲的、杂耍的、小杂剧、傀儡戏,还有玩虫蚁的……。游人累了,有休息的地方,有各种各样的饮食售卖,夏日有冷饮,冬天有热茶。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风雨晴天,瓦子里的各个看棚总是爆满。每天从上午开始,这样的热闹要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皇城的西南方向,有一座豪华的大宅院,只看巍峨的大门和高墙,就知道这是高官的宅邸。

    宰相吕蒙正在自家后花园里观赏景致,一边思索着朝廷大事,偶然见到角落里有一堆堆的小土堆,有的已连成大的土丘。他问:“这是要造假山吗?不是跟你们说了不要再大动土木了嘛。”

    仆人回道:“相爷,这不是要建什么,只是这边比较偏僻,又有块空地,就利用上了,没想到今天被相爷发现了。”

    吕蒙正警惕了,问:“这土堆里埋的什么?”

    仆人只得回道:“您吃鸡舌汤剩下的鸡骨头和鸡毛不好处理,只好扔到这里用土盖上。”

    吕蒙正大惊:“我就爱喝一碗鸡舌汤,又不是顿顿都喝,怎么会有这么多?”

    仆人道:“一碗鸡舌汤有几十个鸡舌,可一只鸡只有一根舌头,这一堆土就是您一个月喝汤剩下的东西。”仆人的话让吕蒙正大惊失色。

    当朝宰相吕蒙正是个好官,很得皇帝的赏识和重用,也很受百姓的爱戴。吕蒙正少年时,他和母亲被父亲赶出家门,受尽了饥寒交迫、世态炎凉。经过苦读和奋斗,实现了人生的最高理想境界,他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成为宰相的他,就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嗜好,每月要喝几次鸡舌汤。不明就里的人说,大惊小怪,那么大一个宰相喝碗汤算什么。

    单看起来是没什么,可你看看上面提到的土堆那件事,那是小事吗?为了满足他的口腹之欲,府里的人上顿下顿吃鸡,连成群的下人都吃腻了,说吃鸡吃得满嘴都是鸡屎味。

    开封百姓听说此事后,不禁骂声连连,装什么王八蛋呀,你又不是从小锦衣玉食、足不出户的。你也是从苦难生活中过来的人,到现在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一碗鸡舌汤需要几十条鸡舌,就算你的家人可以从善烹饪鸡鸭的大饭店订,总有不赶趟的时候,那就不得不临时宰杀十只二十只鸡,以满足你的口舌之欲。

    你身为宰相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还能够关心民间疾苦吗?在俺们穷苦百姓家,几只鸡就是奶奶的命根子,甭说宰吃了,就是下的蛋也舍不得吃,还得拿到集市上去换生活必须的油盐酱醋。

    吕蒙正曾写过一篇很有名的《命运赋》,其中提到他未入仕前的艰苦生活,“吾昔寓居洛阳,朝求僧歺,暮宿破窑,思衣不可遮其体,思食不可济其饥,上人憎,下人厌,人道我贱。”

    比较前面吃鸡事,天上地下,有没有点儿小人得志的意味?身为宰相这样铺张浪费,这是一个示范,不可取。但他不是唯一的,这代表的是一种社会心态,整个官场都在追求这种标榜雅致、浮华虚荣的生活,穷奢极欲的社会风气到了极致。

    而在皇帝眼里,这样的官员让他放心。忠心、能干、一心追求享乐,吕蒙正就是个榜样。

    但是繁华和贫穷总是并存的,在开封城内城外形成强烈对比。一次朝会上,皇帝赵光义自夸功绩,说天子脚下的开封城是多么的富足啊!

    吕蒙正不客气地道:“皇帝所在之处,自然是人民、财物都聚积于此,所以才能如此繁盛。臣曾经去郊外,亲眼见到去城不出数里,到处有大批大批的乞丐、游民,路上就有饥寒而死的人,那可不是开封城里这个样子。”

    吃不饱穿不暖的老百姓是大多数,看来吕蒙正不是不知道啊,但他却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难怪他能成为一心为官之人的偶像,又遭到穷苦百姓的唾骂和指责。

    饱暖思淫欲,朝廷的倡导和引领带来的副作用也是巨大的,那个历史悠久的行业也兴旺起来。东京城里城外的驻军越来越多,为满足士兵的需求,各种档次的场所毫无节制地蔓延滋生,加剧了京城的负担和管理。

    随之而来的是社会闲杂人员的增加,这对社会秩序可不是个好现象,开封城里的游民、闲汉、地痞无赖数量越益庞大,他们成群结伙,到处骗吃骗喝、寻衅滋事,扰乱社会秩序。

    城市里多数人的温饱问题解决了,吃喝玩乐的各种休闲娱乐场所有了,可以听说书,听小唱,看杂耍,观杂剧,开封城里似乎什么都不缺。

    真的什么都不缺吗?文人士大夫可不那么认为,瓦子里说书的、唱小曲的满足不了他们的精神需要,偶尔去那里逛逛还行,那里主要是为平民百姓服务的。

    那么到底缺什么呢?谁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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