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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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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 宋词 开封》连载

第二十七章 三英聚会各逞英雄

马行街是皇城东华门外一条南北大街,这条街上药铺、医馆、歌馆特别多,最是热闹。马行街向北穿过旧封丘门、新封丘门,直通到外城以北,因为北地来的马匹都要在这通衢大道两边交易,故此称作马行街。城内还有一条东西大街叫牛行街,是专门贩牛的。

一家药铺门前台阶旁边有一小块空地,一个卖药人坐在一只小竹凳上正袖着手在卖药,面前的地上摊着一小堆一小堆的各种草药,身边放着一条布袋,敞着口,露出里面的药材。布袋旁边放着一卷纸,纸上还摊开着两张字画。

药铺门前卖药就透着新鲜,这位卖药兼着卖字画更透着稀奇。

柳七闲步着经过药铺前,听见卖药人正在与一个人讲着价,声音忽高忽低,旁边围了几个人。柳七凑过去看,见一个蹲着的买药人摆弄着面前的一小堆药材,双方已谈好价格。

卖药人从旁边的那卷纸中抽出一张纸,那是一张小幅山水,卖药人将它递到买药人的手中,说道:“买我的药,送你幅画。”

买药人接在手里细细端详,看样子像是对字画有点儿眼光,面露喜色地问道:“这是给我的?还要加点儿钱不?”

“不用。”

“那你不就赔了?你的画挺有水平,有收藏价值,我就收下了。”买药人说着站起身来,丢下几个铜钱,药材也不要了,卷起画抬脚就走。

“且慢,拿着你的药走。”

“药不要了,就这幅画足够了。”买药人扭回头笑着道:“替你省着点儿,要不你就赔大发了。”

卖药人已经站起身来,劈手抓住买药人,“这画还给我,我这药不卖了。”

“为什么?我可是已经给了你钱了。”

“钱你拿回去,你问为什么?我告诉你,我是卖药的,买药送画是我的规矩。如今你不买药了,自然这画也不能送给你了。”

“那你就把药包上给我,我拿走就是了。”

“已经晚了,你既然不是真心买药的,我也不勉强你,我不能坏了自己的规矩。”

买药人还想说点儿什么,已被卖药人从手中夺走了画,只得悻悻地嘟囔着走了。

柳七看得有趣,“还真是个怪人,我也凑个热闹。”他挤到前面,蹲在摊开的药材前装作挑选药材,眼睛却在认真地看着那幅画。

柳七选中了一小堆药材,药材虽不是珍稀的,却是家庭中应该常备的。他见卖药人年龄大约在三十以里,面相看上去比自己显老一些,这是常年在外风餐露宿所致,但他心里清楚,卖药人的实际年龄应该比自己小个两三岁。他抬起头与卖药人商量,“既然送画,可不可以让我挑一张?”

卖药人见他提出这个要求,冲他一笑。在柳七眼中,这笑中也是带着一股傲气,一股玩世不恭的神态。

卖药人道:“按道理我是卖药的,这药就要允许客人随意挑选。这画是搭着送的,送不送,送什么,那得看我的心情。不过你既然提出这个要求,过去还没见别人提出过,我也不好扫了你兴,不过你要对我这画先说上两句。”卖药人边说边取过那卷纸打了开来,看来他是答应了这个买药人的请求。

柳七越发对这个卖药人产生了兴趣,他微笑着道:“我对书画称不上内行,虽然有兴趣,只是一知半解。我观你的山水画作,似乎是继承了李成衣钵,平远山水、雪景寒林尤似,笔墨灵动,淡墨用得很秀润,特别是李成山水技法中的‘卷云皴’用得很到位。看来仁兄学李成山水很下了一番功夫,几可乱真,没有个三年五载的苦功达不到这样出神入化的程度。”

他又挑出两幅画,指点着画面继续说道:“不过这两幅画有些变化,峰峦峭拔林木劲硬,别成一家体,像是受北方山水写生的影响,表明仁兄已开始思索尝试树立自己的画风。哈,我这可是班门弄斧、一管之见,若是惹得仁兄不悦,在下这里先行赔罪。”卖药人一改嬉笑态度,听得很专注。

卖药人听柳七讲完,站起身来一躬扫地,真诚地道:“先生说得句句在理,承先生教。在下学李成,或者说仿李成,的确是下了苦功。近来到太行山区游历,颇有心得,笔下有了些变化,就这点儿变化,仁兄竟在仑促之间看出,真乃高人也!愿请教大名。”

柳七也站起身一抱拳,“在下柳七。”

卖药人惊愕地道:“莫非是当下红极一时的填词度曲的柳七兄?”

“正是在下,你也听到过?那我可真是臭名远扬啊。”

“失敬、失敬!市俗褒贬当不得真,仁兄真性情中人也。在下许道宁,长安人氏。”二人一见如故,商量着收拾药摊要去酒店长谈。

药铺斜对面是家歌馆,几个汉子正在门前指手画脚地议论着,似乎在商量着是进还是不进。

其中一个汉子看那卖药的许道宁不顺眼,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药材,大声喝道:“你赶紧滚,这儿是你摆摊的地儿吗?前几天就看见你在这儿,瞧你一天挣不了仨瓜俩枣的,不理你,你还扎下营寨了,真是死尸不离寸地。”

他回头看了看歌馆,又说道:“我们杨爷看见你就烦,嘿,说你哪,低头装听不见是不?赶紧走人!”喊完又回到歌馆门前。

又有一个买药人没有谈拢走了,许道宁没有看他一眼,眼光却看向街对面一个似乎是头头的壮汉,他对柳七说道:“仁兄稍等片刻。”他从袖筒中取出一支蘸好墨的毛笔,想来是捂着怕冻了毛笔,便在膝盖上放着的白纸上涂涂抹抹起来。

一个十六七岁的乞丐假装看他作画,磨磨蹭蹭地来到卖药人身后,一只黑手偷偷地伸进卖药人放在一边的布袋里,抓出几支草药塞进腰里。

那边壮汉喊道:“阴沟蟹,你他娘的干什么哪,快过来。你个狗崽子,让你干点儿什么都是淋汤带水的,在那儿磨蹭什么劲儿?去这歌馆里给老子报个号,就说杨大爷要来消遣消遣。没多少闲功夫了,一会儿还得去保康门外丁相府上查验营造进程哪,他娘的那边也催得紧,老子连玩的功夫都没有。”

“来了来了,哎,爷,这小子在画你呐,画得还挺像。”听到老大在叫自己,脸、手黑糊糊、脏兮兮的乞丐连声应着,一边嘻笑着一边做着怪脸。他颠儿颠儿地跑了过去,捂着嘴笑个不停。

那个姓杨的壮汉骂道:“你个小免崽子,笑什么笑,竟敢拿爷开涮,找死呀!”

“不是,那小子画得太像了,也忒逗乐,连你脸上的花绣都画出来了。”

壮汉听了,向卖药的那边走了过去,“是吗?过去看看,我来看看画得像不像。画得好,还让他在这儿摆摊。画得不像,给我揍他。”

姓杨的壮汉真是一条名符其实的汉子,肥胖高大,走路生风。他身上有几个特征最是扎眼,一是他的皮肤白晰赛过娘儿们,一身白肉与高大健硕的身躯搭配在一起怪怪的,让人看着浑身起鸡皮疙瘩;二是脸上的刺青。

开封人喜欢花绣,通常都叫作刺青,可是谁也没见过姓杨的这个样子,远远一看,这个人是满脸的花绣。

开封人可还没见过有人专往脸上刺啊,因为,宋时罪犯、兵卒的脸颊上都被刺上一两行字,用墨涂黑,永远也洗不掉,有的罪犯两颊上都有刺字。

等大汉走近了细看,才看出脸上是一行行的刺配公文,白胖的大脸上横七竖八地刺着十几道刺青,还有涂改的痕迹,两颊两腮额头上都有。

不知道他得罪了哪个官衙和皂隶,把气撒在他的颜面上,涂了改,改了刺,把好好一张大脸弄得花瓜仿佛。刺字的人,在他脸上练开手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把人得罪得这么让人恨。

不过就凭这满脸刺青和高大身躯,在这汴京街头称霸一方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壮汉横着膀子走了过来,扫了一眼纸上的画像,气得他哇呀怪叫:“他娘的,这画的是我吗?简直是个丑八怪。嗬,臭小子,你是什么人,敢拿爷开涮?”

手下的无赖们一齐呐喊:“就是呀,你老小子是哪儿冒出来的,敢上这儿摆摊,报名了吗?”

许道宁慢悠悠地道:“那你看像是不像?你不就是这副尊荣嘛,不像,干嘛你来自找。若是不像,你管我画的是什么猫呀狗的。”

“看来你是找打了,拐着弯地骂我。”

京城里有两种人最是惹不得,一种是京城恶少、纨绔子弟,他们依仗家中有财有势,欺男霸女,专一寻衅滋事。另一种是泼皮无赖,成群结伙,出手阴损狠辣。这两种人有时是各自霸占一方,互相不服不忿;有时又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柳七平素最看不惯这些倚多为胜、恃强凌弱的行径,他慢慢地站起身来,冲着那群人道:“他卖他的药,你们走你们的路,又没碍着你们什么事。”

“你他娘的一个穷酸书生,赶紧回家读书去,等你当了官再来管闲事。滚,别惹了我们杨大爷,东城这一片都归杨大爷管。再不走,连你一块揍。”

柳七恼怒这些人蛮不讲理,正要理论,却见那年青乞丐一双贼眼滴溜溜转着,手中握着一块砖头,悄悄绕到许道宁背后,扬手向许道宁后脑拍去,惊得他一声大叫:“小心后面!”

许道宁始终稳坐在竹凳上,半眯着眼看着柳七和他人讲理,好像事情的起因与他无干。这时突见柳七颜色一变,大喊着提醒自己,他本能地往前一跃,身子刚刚站起,右肩头上已重重地挨了一板砖,打得他一个趔趄。就是柳七的这一声大叫,让他躲过了头顶上的血光之灾。

遭了暗算的许道宁大怒,弯腰从脚下的药袋子底下摸出一把釆药的镢头,大吼着:“是哪个杂种背地里向老子下黑手?”话音未落,两臂已被窜上来的两个泼皮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一招得手的阴沟蟹得理不让人,又将手中的砖头狠狠地向许道宁肚腹拍去,嘴里还奸笑着:“卖药的,揍你的就是我。”

柳七见这乞丐如此心毒手辣,怒从心上起,此时许道宁正被两个无赖制住无法躲避,乞丐的砖头已经抡了起来。

间不容发之际,柳七飞起一脚,正蹬在阴沟蟹的腰眼上,一脚将他踹飞。阴沟蟹跌落在地上,一连滚了好几个滚儿,挣扎几次才勉强爬了起来。

柳七这一脚用的正是平时健身练的太祖长拳中的一招侧踢,用得恰到好处。那姓杨的壮汉一声怪叫:“好身手!想不到一个白面书生还有两下子。”说罢一努嘴,另外几个无赖一拥而上将柳七围在中间,伸拳踢腿地便动了手。

对眼前的三四个无赖,柳七面无惧色,并未完全放在眼里,他知道这些人欺软怕硬,你越是怕他,他越欺负你。柳七抖搂精神、沉着应战。

他虽然练过一些武功套路,但毕竟是以健身为主,并未受过名人指点,而且又没经过实战。没过多久,在众无赖群殴之下显得手忙脚乱,虽仗着勇力打倒了两个,身上也挨了几下拳脚。

“住手!”一声怒喝震住在场所有人,“看不出来这书呆子还真有两手,你们几个都给我退下,看我亲自收拾他。”

听到发话的是老大,几个无赖立时收手向后退,一个胖大的身躯已经矗立在柳七面前。

柳七对付那几个无赖正自吃力,见对方忽然退下,倒赢得了一个短暂的喘息时间。抬眼再看眼前这个壮汉,不禁心惊。见那人一脸横七竖八的刺青,便知是个监狱里常来常往的惯犯,寻衅闹事、打架斗殴于他是家常便饭。

柳七虽然心里有些发怵,面上却不露声色,淡淡一笑道:“群殴也罢,单打独斗也行,也未见得你就能讨到便宜去。”他的话不软不硬,话中有话。首先是用话制止了对方再次群殴的可能,那壮汉既然亲自动手,绝不会再让手下人帮忙;再者他自信凭自己身手对付壮汉一个人也能支持一会儿,到时候让对方讨到点儿便宜,对方也会知趣,见好就收。

果然,壮汉听了嘿嘿一阵冷笑,“你也别拿话激我,也休要夸口。我已看清你那两下子,就那么回事,你若能在我面前走过十合,杨爷我今个儿就放过你。”说罢,两边拉开架式就要动手。

见到这边有人闹事,街上的行人纷纷围拢过来,一见又是姓杨的这一伙人,本来还想出手相劝的人也改了主意,多是袖手旁观,不肯上前。

正在乱纷纷不可开交之时,刮喇喇一阵马蹄声响,一骑马飞驰而至,马上骑手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精瘦汉子。马上之人身手敏捷,人和马融成一体,在狭窄的街道上风驰电掣,行人纷纷避让,惊呼“马惊啦!”

骑手挥着鞭子纵马狂奔,一边口里喊着:“闪开了!闪开了!”围在柳七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呼啦的向街道两边散开,眼看就要撞到人时,骑马人一拉丝缰,那匹马两只前蹄一抬,后蹄已经牢牢地钉在地上。

骑马之人扫了一眼,兴奋得哈哈笑道:“打群架呀,我也来凑个热闹。”又见到那个横眉立目的大汉,“嗬,六个打一个,还拿刀动杖的,爷可看不上这个。”甩手啪啪两鞭子,将那拿刀的两个手上刀打落,手腕上鲜血冒了出来。

纷乱的场面由于这个骑马人的突然出现而沉寂了一会儿,他在马上高傲地扫视着人群,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到身后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悄悄摸了上来,来人手握一把匕首,恶恨恨地就向马屁股扎去。这要扎上了,马匹一惊,马上之人受伤自不待说,这十里长街上不知要踏伤多少人。

骑马人就像脑后长着眼睛,反手一鞭抽向身后,喝道:“好一群无赖!嗬,这儿还有一个半屌子,六个半打一个,还玩阴的。”身后偷施暗算的正是那个绰号“阴沟蟹”的乞丐,被骑马人甩手一鞭子抽中,正抽到阴沟蟹的左眼角上,疼得他捂着左眼哭喊,鲜血顺着手指缝往下流。

骑马人一眼看见被一群无赖围住的是柳七,更加兴奋不已,“哟嗬,想不到我们在这里见了面,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呀。待我先收拾了这帮地痞,咱们再叙旧。”就见他鞭子像长了眼似的,专往那些无赖脸上招呼,打得这些地痞无赖一个个脸如花瓜,满脸是血。

连那大汉黑白分明的大脸上都多了两道粉红的鞭痕。

柳七双手拍着叫好:“抽得好!这才是吴王好剑客,无赖多疮疤啊!”

几个巡街兵丁提着枪棒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谁在闹事?搅乱治安,一个都不能放跑了。”

众无赖立刻拥上前去恶人先告状:“就是骑马那小子,他在街上纵马狂奔伤了人,我们拦住了他,他便大打出手,各位兵爷快点儿把他抓起来送交官府。”

领头的军士与姓杨的壮汉一对眼神,双方心领神会,各自微微点了点头,军士便向身后一挥手,众兵士立刻将骑马人连同柳七团团围住。

领头军士提着杆棒指着骑马人道:“天子脚下容不得你撒野,识相点儿乖乖跟我们走!”喝令骑马人下马,众兵卒跟着大呼小叫。

骑马人不慌不忙下了马,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军士面前,悄声说了几句话,又从怀中摸出一个什么物件一晃。

军士脸色大变,一改刚才的凶恶态度,前倨后恭,点头哈腰道:“是,是,我一定要给这帮无赖点儿颜色。”他对兵卒们喊道:“快把这帮无赖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放跑了。”说着冲姓杨的壮汉一使眼神。众无赖一见风向不对,转眼间四散逃走。

街上恢复了平静,看热闹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柳七却不悦地看着骑马人说道:“怎么又是你?是不是这条街也让你买下了。你也不问问开封府,这条街卖不卖?”

原来骑马人正是柳七在歌馆邂逅不久的崔黑,崔黑嘿嘿一笑,“柳贤弟这就不对了,我帮你解了围,你应当感激我。怎能见面先指责我、嘲讽我?”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道宁见这二人像是认识又像是不睦,赶紧冲二人抱拳道:“在下许道宁,感谢二位出手相助!”

“你是卖药的还是卖字画的?我不懂草药,可我看你这画比你这草药值钱多了。”崔黑扫了一眼摊开在地上的几幅画,有的画已被踩得支离破碎不可收拾了。

“我就是个卖药的,卖药是本分,送画是饶头。”

“你这画有几分李成衣钵,我家里收藏有几幅李成真迹山水,哪日请你俩鉴赏鉴赏。”

崔黑又拣起一张较大幅的山水细细端详,与许道宁商量道:“我看你这画有水平,挂在墙上不输于李成、范宽,能让府宅生辉。这样吧,过两天你给我画几幅山水,这是五十两白银作为定金。”

许道宁却是一摇头,“送你几幅画不打紧,只是这定金就免了,我只是个卖药的。”

崔黑也被这卖药人甘于清贫的豪爽打动,哈哈一笑:“爽快!你既然不要银子,那我取画时给你带几刀上好的高丽纸如何?”

许道宁立刻答应,“那行,也不必非是上好的高丽纸,不拘好坏只要能作画就行,说到纸笔,我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柳七见这二人不拘小节见面自来熟,心里高兴,便对崔黑道:“既然大家能够谈吐到一块,你难道就不能以真名示人?为友之道,贵在真诚。”

崔黑听了有些尴尬,笑着对二人道:“说得也是,在下崔成是也。”直到此时,柳七方才知道崔黑的真实姓名。其实就是这“崔成”仍然不是他的真名实姓,他的身世对柳七来说还仍然是个谜。

回过头来,崔成问二人怎么会招惹上这些街头无赖,许道宁话语不多,三言两语讲清始未原由。

崔成听了哈哈大笑,看着柳七道:“哟,没看出来柳贤弟还有这侠肝义胆呀,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柳七却反唇相讥:“看你刚才在长街上纵马扬鞭,目中无人的胆气,倒有点儿李太白笔下的长安侠士之风啊!”

听着二人斗口和爽朗的笑声,一旁的许道宁莫明其妙。

自此这三个人意气相投,遂成为相知好友,经常聚会。自打这段时间后,几个人互相越来越看清楚对方,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他们每隔几天便相聚一次,多数是到酒楼歌馆,偶尔也到茶室坐一坐,再有就是逢年过节踏青郊游、游山玩水。

当然,几乎每次花销都是崔成所出,令柳七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崔成只得勉强同意道:“这样吧,咱们到茶馆、吃小吃,由你掏钱,其余的归我。你别心里过意不去,我的钱花不完。没有你这个老师,我怎能尝遍汴京歌馆的滋味,长这么多见识,学到这样多的乐律知识?这些想拿钱换也换不来啊。”

一天,他们从金明池散心归来,崔成对柳七说道:“这段时间见你为歌女填了不少词曲,真地是出口成章、下笔如有神啊。你看我们几个到处吃酒听唱,好不好为我等也填首词呀?”

柳七想了想,“行吧,我来即兴填首巜看花回》。”

    玉墄金阶舞舜干,朝野多欢。九衢三市风

   光丽,正万家,急管繁弦。凤楼临绮陌,嘉气

   非烟。 雅俗熙熙物态妍,忍负芳年。笑筵

   歌席连昏晝,任旗亭,斗酒十千。赏心何处好,

   惟有尊前。

崔成听柳七吟诵一遍,感叹道:“就好像是为我量身定做一般。”此时的他一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也许是他过往的生活?也许是他的青春岁月?他忽然大声道:“是呀,美酒佳肴、美人如玉、知心朋友,人生有此,还缺什么呢?”他又故作豪放地吟道:“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干!”一仰脖满满一杯酒下肚。

柳七平静地看着他,听出他话音里的苍凉意味,但他并不点破,不愿触碰他内心深处的痛处。柳七知道豪放不羁只是崔成的外表,他的内心遭受过巨大的伤痛,至于这个伤痛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崔兄说得是,这确实是特意为你填的一首词,新创的词牌,在旧调的基础上度制的一曲新声。当你老了时若还想起这首词,你会时时回忆起帝京盛世、风花雪月的这段曼妙人生。”

崔成听他这样说又是感慨万千,激动地道:“谢谢柳贤弟!自从和你相识后的这段时间,是我今生从没有过的最美好时光,但愿人生如太白,长醉不醒。”

又转对秀香道:“请秀香妹子为我唱上一遍。”

秀香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哼唱着,又轻声问了柳七两个问题,然后轻启朱唇,曼声清歌,当唱到“忍负芳年”句,嗓音有些哽咽,崔成击节而歌接唱下去。待到一曲新词唱完,崔成却已泪流满面,秀香赶紧取出香帕帮忙擦拭泪水。

柳七默默地听着看着想着,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别看他平素风流倜傥、豪侠仗义,可细心的柳七感觉到他内心的忧虑、焦灼、痛苦甚至是恐惧,他的身上隐藏着什么样的惊天秘密呢?

崔成镇静一下情绪,为自己的失态有点儿不好意思,他道:“罢了,听秀香妹子这一唱,怎能不令我伤怀?我又高兴又伤心,人生如此美妙,人生却又如此短暂,如何不让我感怀伤情呢?以后就请妹妹每天为愚兄唱上一遍。”

连秀香都看出问题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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