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楼大街再往东,有一家很有名的酒店叫“中山园子正店”,酿的酒很醇,菜肴精致。附近有几个名气很大的歌馆,还有一家专门在夜间开设赌博的茶坊,后半夜开张,天亮收场,人们把这儿叫做“鬼市子”。
黑瘦客人独自坐在酒店靠窗的一张桌子旁,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精致的银酒杯、银盖碗。桌上的几道名贵菜肴冒着热气,他几乎连筷子都没动一动,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他在汴京没有亲人朋友,性气又高,谁都看不上,只能是独自喝着闷酒。
这就是总去歌馆寻找填词人的那位,他是白天去酒店,晚上去歌馆,整日里无所事事,里城外城的四处闲逛,听说哪儿有点儿有意思的事,他就要去看看。
听人说,鬼市子的赌博可好玩了,可以用衣服、字画、花环、领巾、抹额等各种东西做赌注。他听了又可笑又觉得好奇,这也叫赌博?自己参与的用珍珠、黄金、豪宅、骏马当赌注的那才是赌博呢。
但是他又想,说不定那个填词人也许会出现在那里,没准去碰碰手气赚点饭钱,往好了想,也许去那里体验生活、寻找灵感,要不,他靠什么谋生呢?
旁边一桌人的谈话引起他的注意。
一人说道:“喂,你们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传得神乎其神,吸引了全城人的关注,还有那么多的痴迷者。可到如今甭说他姓氏名谁,年龄多大,甚至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你们说怪不怪?大宋朝奇谈怪事就是不少,这又多了这么个填词人。”
对面那人笑道:“没找到这个人是真的,但也还不是你说得那么邪乎,这是男人肯定错不了,你从歌女的疯狂劲儿就能看出来,她们凭的是直觉。再有,这肯定是个读书人,能精通词牌、格律,特别是词里那些典故用得恰到好处,没有深厚的学养是做不到的。还有,还有呀,精通音律,那曲子的旋律太美啦,如听仙乐耳暂明,三月不知肉味啊!”
说到动情处,他眯起眼睛享受着,好一会儿又说道:“除了传说中的词仙,现实中还真找不出这样的人。咳,最后嘛,我想这个人出身不会太高贵,在下大胆猜测他应该是从市井贫民窟里走出来的,不信你们看看他词里的一些词语,不是对社会底层生活熟悉的人,是写不出来的,你们说我分析得怎样?”
旁边一人接过话头:“郑兄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也有同感。我还有句话想问问大家,你们说这个人的人品如何?”
立刻有人说道:“我听人叫他浪子词人。”
“浪子,可不是你想的贬义词,它和吊儿郎当还不一样,叫他浪子词人,那是对他的喜爱才这么叫的,是表示对他的认同。”有人立刻反驳。
“还有人说他风流,这个怎么理解?是说他人品不端吗?”
刚才那人回道:“风流嘛,我也听人说过,主要是一些文人士大夫的评价。其实,风流二字,和下层百姓叫他浪子一样,都有正反两面的含义,就看说的人和听的人侧重点在哪。依我看,风流二字里赞扬、美好的成分更多些。”
……
黑瘦客人放下酒杯,起身离去,默默地想,咳,又是一群不着边际的,说不出个所以然,还不如我知道得多呢。你们就是说出大天也当不得真,不找到这个人,一切都白搭。
他准备今天一整天就交待在东城了,半夜也到鬼市子转转,现在先找个客栈睡上一觉。不忙,时间还早,先到郊外看看风景。
出了东水门,远远的就看见宽阔的汴河,心里也似乎开朗了些。他想,以他目前的状况,他不能荒废了自己的人生,总要做些有益的事情。
他发誓要找到那个填词人,好好地向他学学。不过嘛,这个人心高气傲,有点孤芳自赏,不是好接近的,再把我当成纨绔子弟,更不爱理我了。
那我就给他来个出奇不意,这样结识起来才自然,让他来不及端架子。反正我现在有优势,我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些,我也有大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