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喜顺一进里屋,顺手就插上门,他要一个人静一静。
从窗户往外看,仍是白茫茫一片,远处高炉上的几个烟囱忽隐忽现,只是不再冒出熟悉的袅袅白烟。
《沁园春.雪》是他最喜欢的,毛泽东也是他最佩服的人,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模仿伟人的言谈举止和领袖风范,刻意在外人面前营造神秘的气氛。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老席点燃了一根官亭雪茄,他的思绪一下子飞出去了。
他现在有点内忧外患的感觉。过年拜访各位大神的时候,省里领导还和以往一样热情,市里的大领导和个别的主管领导像董副市长、甄慧仁主任、铁军局长等对他似乎有点隐隐约约的不热情,不像以前那样称兄道弟。厂子里面危机四伏,自从他从美国回来后,老情人马艳霞当面骂过他“不要脸,又尝鲜!”,大朴也有几次暗示他已经知道了二朴和他的臭事,语气有点恶狠狠的意思。郑思远是个老实人老黄牛,是他从车间主任提起来的,一贯地听话,日夜为生产操心,在车间的时候多,但对他做出的停产放假措施却颇有怨言。吕不为倒是无所谓,反正企管就是个幌子一直不受重视,库存已经销售的差不多了,供应方面说是他主管,其实管供应的都是席厂长的亲戚,他一向也插不进去手。李建军只管技术,年前年后却不老实,听老席的探子们回报,李建军私底下联络老郑和老吕,要给厂长提意见,只是郑思远和吕不为回应不积极。车间主任们对李建军认可,称兄道弟,私下里喝酒打牌时总商量着“要改变”,“要做点什么”,有点逼宫的意思。
“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老席又续了一根烟。
他在乡镇的时候,有次群众上访惊动了市领导,董副市长来乡里调研上访事件。席乡长快刀斩乱麻迅速压制了集体上访事件,他的军阀作风赢得了董副市长的表扬。后来,在领导的提议下,他从乡镇上来,调到水泥厂任厂长,接任上调到市建材工业局当局长的甄慧仁。他来水泥厂时,只带着路远一个人来。路远是席喜顺老婆娘家人,远亲表哥。他怀疑自己的风流韵事和行贿受贿勾当,路远知道的不少。“这小子不可久留”,老席心里暗暗说。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老席接了一根烟,串到了另一首《沁园春.长沙》。
”哼哼,就你们这些书生,能成什么气候?老甄,铁军,李建军,加上董副市长,一丘之貉!就你们那些心事和手法,能是我的对手?”席喜顺想到这里,心里给自己鼓了劲。“目前,形势还可以掌控。虽然厂子不如以前红火了,但有管家婆马艳霞这个老娘们前几年做假帐偷税漏税卷到自己家里的几百万,自己还会衣食无忧的。”
虽然上下对自己不满的情绪越来越显现,但长久以来自己精深布局,制造的神秘和服从精神还会继续统治下去。
一想到上下左右数不清的眼睛在明处暗处无时不刻地注视着自己,席喜顺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年还是要有所改变,采取愚民和怀柔相结合的政策”。
老席舒了一口气,使劲地掐灭了烟头,烟灰缸里被拦腰掐断的烟头直挺挺立着。
席喜顺办公室一部内部电话,只通马科长和朴主任。厂外有事或副厂长找他,一般由朴主任传达。他先打电话让马艳霞,给她说晚上要宴请副厂长吃饭,请她务必参加。“我算什么呢?”马艳霞不情愿地嘟囔着。“晚上我请家宴,你算我家属。嘿嘿”老席不怀好意地耍着贫。放下电话,席喜顺给让朴主任打电话,让她上楼一趟。吩咐大朴先在工厂对面的四海大酒店定个大桌,然后通知郑思远、吕不为、李建军参加。标准为中上档,饭菜其实无所谓,这帮家伙吃不了好东西,酒才是关键。让大朴通知路远回他家拉几箱全兴大曲,大家都知道老席只喝这一口,家里小房屯的全兴顶到了房顶,满屋子的酒顶的几乎开不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