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依然寒冷,无雪。春节依然在热闹中进行着,各家各户吃着喝着走亲戚,一派祥和团聚的气氛。
席喜顺的大儿子回家探亲,他今年要转业回赵州市,以后就可以全家团圆了。老朴局长依然在悲怆中度过春节,朴志慧离世后,他们全家就没有高兴过,特别是每年过年时看着亲朋好友邻居拖儿带小回家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虽然大女儿朴志英每年初二比到,带着全家回娘家。李自重的儿子儿媳没回赵州,今年新添了一个小宝宝,两家就分别在赵州和兰州过年。
席喜顺依然很忙。年前跑来跑去拜见各路码头各位神仙,除夕在原配家吃的年夜饭,大儿子、小女儿都在,倒也其乐融融。初一一大早,他悄无声息出门去殷琴家,这是他的第二个家,小儿子已经摇摇晃晃学走路了,一声声奶里奶气的爸爸叫的他心花怒放。
席喜顺今年的心思很重,年过的不轻松,中午吃过初五饺子,他就开始谋划晚上的饭局。
首先联系甄慧仁。时局不同了,席喜顺好说歹说软磨硬泡说服老领导,甄慧仁终于同意参加。李自重也是重要客人,席喜顺打电话请他务必赏光。得知甄慧仁一定来参加后,李自重说要带上秦峰一起来。席喜顺忙不迭地打通铁军电话,特意说甄慧仁一定参加,请局长参加。有了大小两位领导撑腰,剩下厂里的好办。往年根本不用他亲自招呼,吩咐大朴通知各位副厂长即可。今年不同了,他很久没联系这些人了,必须一个个招呼才行。先打通李建军电话,说甄慧仁铁军请他参加晚上的宴会。电话那边李建军支支吾吾,不说参加还是不参加,只是说看看再说。放下电话,席喜顺一顿闷气,“妈的!涨本事了。”还没抽完一根官亭烟,电话铃响起,李建军回电话说参加,是把别的事推了。“妈的,一定是给铁军打电话确定消息了。”慢慢地抽完一根烟,席喜顺又通知了郑思远、吕不为,对方迟疑一下答复参加。很久没听到马艳霞和朴志英的声音了,席喜顺一想到竟然还有点想她们,竟不自觉地淫笑了。打通马艳霞的电话响了老半天,在最后一声铃声的时候接通了,马艳霞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席喜顺不敢造次,只客客气气地说明来意。开始马艳霞不想参加,席喜顺只能使出安禄山式的谄媚,倒也说通了。朴志英那边比较顺利,同意去。席喜顺让他通知毛怪晚上去搞服务。
路远先开车拉毛怪,然后接席喜顺一起去四海大酒店。席喜顺亲自看着毛怪点完菜,他知道甄慧仁不像自己喜辣的口味,又去了辣菜添了几个淡菜。等四个凉菜摆上桌,烟酒餐盘一切准备就绪,席喜顺看了一下表,还不到五点,他通知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这才放下心来。他让毛怪在酒店外头等着,领导一到赶快通知,这才坐下来,抽着烟,等候着。
等等等,眼看着表快六点了,等的着急。听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毛怪推开门,甄慧仁笑盈盈先进来,后边是铁军、李自重、李建军,再后边郑思远、吕不为、马艳霞、朴志英鱼贯而入,最后是秦峰。原来他们都在大堂等甄慧仁最后到时一起进来的。
“妈的!势利眼,跟我玩这个。”席喜顺赶紧地起身,肥胖的身躯像弹簧一样一跃而起,收起心中不快,上前紧紧握住甄慧仁那双绵软的小白手。“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甄市长光临!”
一个个请大家入座后,席喜顺环顾四周,一大桌十人台,甄慧仁大靠背圆椅子主座入位,铁军、李自重左右分座,两边依次是李建军、郑思远、吕不为,马艳霞、朴志英、秦峰。只剩下甄慧仁对面的一把空椅子,席喜顺只好坐下,吩咐毛怪赶快上菜。
今天晚宴的酒水不能只是全兴大曲了,特意上了茅台,除了自己眼前的官亭,还上了软中华。
热菜上齐后,席喜顺请领导讲话。甄慧仁没有推辞,提起一杯茅台,站起身要敬大家。“今天是大年初五,破了五意味着年过完了。我今天来感触很深,大家知道赵州市水泥厂是我的娘家,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战友,目前面临企业改制,水泥厂经营形式不好,我很痛心。按说不该大吃大喝,但是我今天来呢,就是给大家鼓劲的。”
“我敬大家三杯酒。第一杯,感谢在座各位对水泥厂这么多年的贡献。”大家一窝蜂地站起来,“敬领导,领导贡献最大。”
“第二杯呢,我敬铁军局长、李建军厂长带领的团队,在厂子危难的时候做出的努力。”
“还有喜顺……”甄慧仁端起酒杯冲着席喜顺说。
“第三杯呢,我敬李自重科长,还有秦峰。希望你们在接下来的改制工作中,因势利导,把水泥厂的改制工作坐实做好,不辜负市委市政府的期望。”
甄慧仁罕见地连干三杯茅台,他是这场宴会的主角,而席喜顺俨然已经成为最下面的配角了。
不能示弱,席喜顺心里想着。他赶紧站起身,征得甄慧仁同意后,要先走一圈,敬敬大家。他只喝全兴,至于对方喝什么,喝多少,是不能勉强了。每个门,他连喝三大杯全兴,一桌下来九个人他喝了快两瓶全兴。两斤酒倒没什么,只是喝的憋屈,每个人对他似乎都没有了往日的敬畏,他知道自己的权威正在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酒喝得不痛快,醉得就快,下面上菜和热闹的气氛与他酒无关了。迷迷糊糊之间,只知道酒场散了,一个个都送走了。李自重走的时候,握住他的手,硬塞进一张卡。席喜顺知道,这是把自己送的礼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