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征迁工作
一株株垂柳柔软的枝条,倒映在水面上,宝带河的水清澈而又澄净,像一条碧蓝色的带子,系在龙子镇的腰间。
宝带河边宽阔的平地上,矗立着龙子镇镇政府大楼,五星红旗在楼顶高高飘扬。
龙子镇党委领导班子研究决定,要在镇子东头打造经济开发区,大力引进外来资金投入,把龙子镇打造成全县经济强镇,并在镇政府大会议室召开了动员大会。
白光宗在会上积极发言:“作为分管领导,我坚决拥护支持领导向书记的意见。我们要加大招商引资力度,积极引进外来资金。还要采取各种优惠政策支持扶助,尤其是回乡创业者。望各位同仁群策群力,把我们龙子镇打造成全县乃至全省经济大镇……”
散会后,人们在镇政府食堂用餐。
“牛皮哄哄的,还打造全省经济大镇。光是这征地,搬迁安置工作就够他折腾的了。”副镇长何洋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跳得高,摔得惨!他白光宗以为龙子镇那些地头蛇是吃素的,喊挪窝就腾地哦。”周副镇长撇了撇嘴,幸灾乐祸地说。
白光宗偏不信邪,带领拆迁办和还房办的同志登门给镇子东头的住户们耐心做工作,谈政策,算补偿,做安置工作。他们披星戴月,走东街串西户。几个月马不停蹄地奔波,工作终于有了成效。他们做通了大部分住户的工作。不过遇到了一个叫康林的顽固份子。他家有三间平房,共两层,九十年代初修的。工作组去了两三次,他非要镇上还两套安置房,双方各执己见。他后来干脆躲着不见了。
如何拔掉这颗钉子,同志们大伤脑筋。
白光宗从康林的左邻右舍打听到他家的一些情况。
“那老康啊!就是个烂滚龙。一辈子好吃懒做。倒是他两个儿子有出息,老大在县城开饭馆子,老二在西藏当兵。”
“那就是个老酒鬼,成天都背个烂酒罐子。逢集天就和几个酒肉朋友在龙子镇老柴家的酒馆喝得偏来倒去,一路跌跌撞撞,一路胡言乱语,回家就惊风火扯打老婆。”
“康林的老婆是个能干人哪!里里外外一把手。原来在龙子镇场上蒸包子卖。两层平房全靠他老婆修起来的。”
“有一次老康喝醉了朝老婆发酒疯。他老婆拿起一把扫帚朝他扔过去,把脸给他砸得鼻青眼肿。哈哈哈!”
“哈哈哈……”
白光宗私下三顾茅庐,终于见到了康林。
“康大哥,你是个耿直人。今天我请你喝酒。走!这里离老柴酒馆近。”
那老康一听酒,两眼发了光,还是镇上的领导请喝酒,他就来了劲儿:“白镇长,你这是说哪里话?喝酒就在我家里喝,我窖藏了一缸酒。”
他回过头去对屋里大声喊:“淑珍,给我们倒两盅酒来。我陪白镇长喝点儿酒。”
不消半刻,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端着两盅子酒和一碟花生米出来了。她热情地招呼着白光宗:“白镇长,我刚拢屋,没什么菜招待你,请喝酒哈。我再去炒两个菜。”
“不了,谢谢,谢谢嫂子!怎么好意思给你添麻烦。”
两个男人几口烈酒下肚,话儿开始多了起来。他们喝着小酒,吃着花生,天南海北神吹海聊起来,从龙子镇吹到北京城,从亚洲吹到欧洲,从东半球吹到西半球。那老康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半个多小时一盅酒就快见底了。白光宗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把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康大哥,你这三间平房,毛起算一间五十平方米,两层六间三百个平方,政府还一套一百五十平方米,剩下一百五十平方米按市场价算下来九万带点点。”
“我就要两套房子,现在这年头,钱越来越不值钱了啊。”康林抿了一口酒,很固执。
“我老大也要不了两年就要娶媳妇了。”康林的老婆也附和着,“这朝朝代代婆媳之间难相处,我们总不能挤在巴掌大的一套房子里面吧,很憋人的。”
“嫂子,你是个能干人。你看,拿到这笔补偿款也可以去县城给老大买房子。你儿子也不会待在这镇上了吧。”
“我儿子在外打工,又不是吃皇粮的。去城里买啥房子!”康林脱口而出,酡红的脸色看上去醉意微醺,却醉得很清醒。
“这钱啊,搁手上就是流动资金;的确,房子是个死宝。嫂子啊,你曾经做过生意,你是内行。这笔钱你们还可以去投资生意,钱生钱,利滚利……”
白光宗一席话说得他们有些动摇了。
“这样吧,你那一百五十平方米按市场价九万多点点,我们政府给你四舍五入补偿个整数。”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就这个数。”
“十万?”老康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从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
“对,十万。考虑好了,请给我们回个话。”
白光宗告辞了康林两口子,回到单位上去了。
等他前脚一走,康林老婆就冲自已男人嚷个不停:“你几杯酒一喝,你就昏了头,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这房子是我一手一脚修起来的,是我传给儿子的家业!”
康林就着酒意冲女人吆喝道:“你傻呀,给我们家多赔偿了几千块钱。”
“几千块怎么着?够你塞牙齿缝吗?我看是够你买几壶酒喝吧?”
“你这个疯婆子。我看你是头发长见识短。等开发区弄完,那些挨门逐户的都搬走了。”康林把喝酒的盅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搁,嗓门就大了起来,“前后左右都是厂子,成天机器呜呜呜的叫,你又不是聋子,单点闭户的住这里,你要修炼成仙哪!”
他这一说,女人默不作声了。两口子一商量,想到大儿子还在城里租着房子做生意,马上联系了大儿子,大儿子也十分赞成,眼下正准备换个繁华地段把店面再扩大些,要不又需要东挪西借筹集资金。
康林老婆还是万般舍不得,这房子可是她一辈子的心血呀。
“淑珍啊,我听老大说,他们城里修火车站,有一家后台大的很,硬是不搬迁,和拆迁办一直杠着,把县政府领导惹恼了……”
“惹恼了?哦,我不相信还能把火车站从人家房子上修过去?”康林老婆打断了他。
“不是房子,是祖坟。”康林把右手手臂支在桌子上,“政府就只好从他家祖坟绕碑而过修了护栏,却坏了他自家的风水。”
“人家祖坟都不搬。唉,我家的房子一砖一瓦都是我卖包子一分一角攒出来的。你胳膊肘儿还往外拐哪。”康林老婆喋喋不休抱怨道。
“阴宅阳宅都是风水。胳膊扭不过大腿。你没听过那些个强拆队吗?你和政府对着干,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到时候能多拿到手的钱都打水漂漂了!”
他们和大儿子一合计,就爽快地签下了搬迁协议。
开发区征迁工作大功告成,白光宗凯旋而归。
“老子真是说的没错。”白光宗躺在沙发上,得意地对老婆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哟,文绉绉的,又在纸上谈什么兵哪!”
“啥子纸上谈兵哦。李大叔原来就告诉我,搞城建这些工作,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那千杯不醉的功夫也算是派上了用场。”白光宗满脸得意之色,颇有成就感,“今天总算拿下了那家钉子户,也不枉这些天来我跑断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