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小凤归来
白小凤从云南赶回来了,望着病床上骨瘦如柴的母亲,她啜泣不已。
母亲躺在病床上,听见女儿的声音,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
“你这个不听话的女子。妈不生病,你还不得回来?”
“妈,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我就在你身边陪你。”
白小凤为母亲煲汤,一勺一勺的喂她。
“小凤,这两年你在外面干啥?”
“就看看风景,写写小说。”
“游山玩水,你哪来的钱?”
“原来存的工资啊。用完了写写稿子挣几个铜板用用。”
“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偏要去外面吃苦,你还嘴硬!”
母女俩在一起,白小凤讲起了外面的见闻,不过她省略掉了那些让母亲担忧的情节。
她记得初到丽江,几日来流连在那一幅水墨画中,古道、小桥、流水,此情此景,勾起她伤感的回忆。桥下流水清澈见底,水中青翠柔软的蔓草,宛若丽人青丝飘逸,舞动着梦幻般的色彩;那潺潺的水流声,更像怨侣抑制不住别离的伤感而幽幽哭泣。她轻轻拂拭着那一道古老而冰凉的栏杆,不禁哀叹了一声,心里顿觉长路漫漫孤苦无依。
告别了丽江这个让人忧伤的城市,她来到沧山耳海间。一日,白小凤走进大理的一个小镇,看到了一间绣坊,门面虽然不大,却堆积着琳琅满目的刺绣作品,有色彩斑斓的牡丹花、奔腾的骏马、飞舞的蝴蝶……
“哇,好漂亮!”她情不自禁地赞叹。
“嗯,这是我们白族的刺绣作品。”坊间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说,“这些绣品很多都是我阿婆绣的,我阿婆可是我们这里的刺绣能手。”
白小凤跟着那位姑娘来到绣坊后院,见到了一位正飞针走线的老妇人。只见她手握一枚银针,彩色的丝线绕过去穿过来。一件件美妙的绣品,没想到竟然出自于一位白族老妇人那一双看似颤巍巍的手。
白小凤一时间看到这么多漂亮的刺绣作品,实在是目不暇接了。老妇人说她很小的时候学刺绣,差不多四十年了,以前刺绣是绣了给家里用,现在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欣赏和收藏,把它做成工艺品来展现白族人民的生活。
一针针,一线线,日月星辰、山川大地、翠石流云、奇花异草、飞禽走兽,游走在白族女性的衣领袖口和裙摆发间,伴随着她们的传统节日、祭祀婚嫁,传递着喜悦、吉祥、期盼、祈祷,也传承着古老而悠久的民族风情。
多年来,那位老妇人摆上小摊子刺绣,因为绣品价格不贵,薄利多销,所以生意也还不错。后来她孙女开了一间绣坊,专门售卖她的绣品。时常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观光游客从她们的绣坊这里选购走几幅心仪的作品。
“阿婆,你要收徒弟不?”白小凤饶有兴致。
“呵,这可是一门细致活儿,要吃得苦才行。”一只白色的猫跳到了老人的膝盖上。
“我不怕吃苦。要交好多学费呢?”
“我不收学费,但徒弟绣的绣品要收,也没有工钱的。”
“没关系,我只要有个一间陋室,容身就可。”
“呵呵呵!好,好,好。”
白小凤就留了下来,天天呆在绣坊里跟着那位白族老妇人学起刺绣来。
老妇人熟谙挑花、飘花、绣花、抛花等多种绣法,运针细密均匀,图案生动形象,色泽鲜明流畅,每一件绣品都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白小凤从小就是个坐得住的女孩子,为了能够学好刺绣,她又成了一个安静的女子。彩色的丝线在她手下变幻出一道彩虹,生命仿佛有了新的色彩。
白小凤看见绣坊那位白族姑娘的围腰下摆两角,恰到好处地缀绣着蝴蝶和花朵。飘在身后的飘带,绣的也是蝴蝶和花朵。
“这是蝶恋花吗?”白小凤好奇地问。
“什么蝶恋花?”那白族姑娘反问道。
“绿草茵茵话沧海,白蝶双双久徘徊……”她哼着梁祝的曲子,“你听过梁祝化蝶的传说吗?在我们汉族人心中,蝴蝶是爱情的象征。”
通过交谈,白小凤才了解到白族人崇拜蝴蝶,把它视为母亲的化身,让蝴蝶随时绕着人飞舞,好像母亲随时陪伴在儿女身旁,保佑他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原来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图腾。
“呵,我们这里蝴蝶泉的蝴蝶也是爱情的化身。”那位白族姑娘不无自豪地说。
“蝴蝶泉?”白小凤似曾耳闻。
“是啊,我们大理远近闻名的蝴蝶泉。你去过吗?”
“我正想去呢。”白小凤想起昔日男友曾经说过要带她去看蝴蝶泉,她是他永远的蝴蝶。
“我对那里很熟悉,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她们择日来到了大理蝴蝶泉边。
蝴蝶泉,坐落在大理点苍山云弄峰下。它像一颗透明的宝石,镶嵌在绿树荫中,泉水清澈如明镜。听那位绣坊姑娘说,每年到蝴蝶会时,成千上万的蝴蝶从四面八方飞来,在泉边好成群结队,像彩霞漫天飞舞。蝴蝶大小不一,姿态万千,大的如碟盏,小的如铜钱。无数蝴蝶成双成对,首尾相衔,五彩斑斓,像流动的彩虹,堪称奇观。
白小凤四处寻觅蝴蝶,不见其踪影,却见“蝴蝶泉”三个大字,刻于石头之上。泉水汨汩自泉底涌出,泉边绿荫如盖,有一株高大的古树,虬枝斜逸,横卧于泉水之上。那位绣坊姑娘告诉小凤,那株树就是远近闻名的“蝴蝶树”。
可惜来的不是时候,白小凤没有见到蝴蝶会的盛况,也未看见观蝶之人穿红着绿纷至沓来,心里有些失落。
那位姑娘却讲得津津有味:“关于蝴蝶会的来历,还流传着一个动人的神话故事呢。古时候,在我们大理云弄峰下有个村子,住着一位心灵手巧的姑娘雯姑。云弄峰上有个年轻猎人名叫霞郎,他英俊又善良,武艺也高强。雯姑与霞郎在三月三的朝山会上相逢,两人一见钟情就互订了终身。苍山下住着一个凶恶残暴的俞王,他见雯姑美貌无比,非要雯姑做他的妃子,于是派人把雯姑抢入宫中。霞郎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宫内救出了雯姑。俞王发觉后,立即带兵穷追不舍。他俩跑到无底潭边时,累得精疲力尽。追兵带着刀枪火把,已经追到眼前,危急之中两人一起跳入无底潭中。第二天,从两人坠下的深潭中翻起了一个巨大气泡,从里面飞出了一对色彩斑斓的蝴蝶。彩蝶在水面上翩翩起舞,引来了四面八方的无数蝴蝶,在水潭上空飞舞盘旋。从此,人们就把这个无底潭叫‘蝴蝶泉’。”
“哦,小妹,这个传说和阿诗玛与阿黑哥的爱情故事差不多。”
“阿诗玛?你弄错了吧。”
“大中华,大中华呀!红塔山下住着阿诗玛。”白小凤不自觉哼了起来,“走香山,过石林,爬上了凤凰坡,只为了阿诗玛呀!千山万水到春城》……”
“哦,那是云南石林的阿诗玛,是彝族的传说。”
“我怎么就分不清你们彝族和白族呢?”
“他们彝族把未婚女子都叫阿诗玛,我们这儿未婚的女孩子叫金花。”
“哦,金花,这名字好听。”白小凤问,“那已婚女人呢?”
“叫银花呗!”
那位姑娘笑面如花,白小凤心中却涌起一丝酸楚:金花,银花!怎么结婚的女人就贬值了呀?那自己这个大龄未婚女青年岂不就是凄凄惨惨昨日黄花了。她触景生情,想到昔日恋人那缕温情和执著,那分离的果断和决绝,悲伤就在心头沉渣泛起,迷茫与失落,痛楚与无奈在心中起伏不定。
白小凤回到客栈,情不自禁地写下了一篇文字,发在了文学网站榕树下。
也许有一天世界能留给我们的只有失落和孤独,甚至是痛苦。我不甘于沉沦,坠落在这诸多诱惑与灯红酒绿之中。只要还剩下一颗勇于面对生活的心灵,找到活着的意义和价值,我的人生就算没有白过。
她买了一台旧电脑,白天在绣坊当绣娘,晚上坐在电脑旁当码字工。六百多个日子,她在苍山洱海之间,笑看风花雪月。这些飘泊的日子里,当她需要一棵树,来阻挡生命中的风雨之时,她就把那些充满笑与泪的文字,播洒在榕树下……
“哟,天天哗啦啦的数钱不好吗?好好的银行职员不当,去当绣花女。”白光宗对小妹开起了玩笑。
“哦,天天哗啦啦的听见铜板响,又不是你自己的。你不心碎吗?”
“你天天码字写书,赚了几个银子呢?”
“资本家就这样子的,纸醉金迷,满身的铜臭味儿。”白小凤满不在乎的,看了她大哥一眼。
“凤儿啊,我这病还不知道能活多久。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怎么放得下?”
“妈,您一定会长命百岁呀!算命先生原来给您看相,就是这么说过的。再说,你也不要把我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呀。”
“对呀,咱妈可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白光宗读懂了母亲殷切的眼光,“小凤,我们也去找算命先生给你看看,姻缘到没到?”
“得了吧,你还是给你自己算算。我看你是命里缺金,五行缺德。”白小凤还是小时候那般伶牙俐齿。
“妹妹,有你这么‘攻击侮辱’自家大哥人格的吗?”说罢,白光宗又自夸道,“虽然我的语言表达是浅薄世俗的,但我的灵魂是高贵的。”
“凤儿呀,你怎么就不明白你大哥的意思呢?还那么不懂事,你就不知道我就这当妈的苦心吗?”母亲也嗔怪道。
“好好好。妈,您安心好养病,我就听从您的安排。”
母亲在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终于转危为安,白小凤为母亲办理了出院手续。白光宗把父母接到了自己家里,让母亲在家里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