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22、小凤失恋
流光冉冉，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转眼，白小凤的四年大学生活结束了，她分到了N县农行，男友马锦程分到了城郊一个镇的财政所。
两人初入职场颇有干劲儿。下班了，马锦程骑上摩托车风驰电掣般驶进N县小城来看白小凤。两人常常去滨河边散步，看落日余晖，看白鹭飞翔，幸福就像一块棉花糖，柔柔的，甜甜的，舔着，舔着，越来越淡了。渐渐地，马锦程没有了以往的热情，也过来得少了，白小凤有点怨言了，然而他总说自己忙。过了不久，她接到男友打来的电话:“小凤，我们分手吧？”
“你说啥？”白小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要分手？你没有说胡话吧？”
“我们不合适。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我们同窗共载四年，我们相恋了四年，哪里不合适了？我们不是好好的吗？”
“好聚好散，你冷静一下。”声音是那样冷酷无情。
“为什么？我不同意！”白小凤有点歇斯底里了，“为什么？你跟我说清楚呀！我不要分手！”
“闹也不能解决问题。放过我吧。”那边已经嘟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怎么就不合适了呢？要我放过他，难道是我绑架了他？白小凤很纳闷，很心痛，也想不清楚。她茫然无措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南来北往的行人，一切都在眼前视而不见，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单位宿舍的。朦朦胧胧间，眼前陆续呈现出的画面：图书馆后面的湖泊，湖周围的绿柳，柳树掩映的幽径……她脑子里翻来覆去一遍遍地回放着他们相识相恋的一幕幕来：
那时正青春年少。在小凤的世界里，是阳光明媚的人间四月天。大学的图书馆后面，有一个美丽的沁园湖。湖周围是有些年头的依依垂柳，柳云笼罩着一条古色古香的青石板小路，路边间有一张供人休息的原木长椅，湖尽头稍高处有飞檐翘角的亭子，古朴典雅的亭子周围居然是几株让她倍感亲切的银杏。人生地疏远离家乡的小凤一想家了，就带着她喜欢的诗词文集来到亭子那里，一解绵绵无尽的乡愁。书看累了，她就倚着亭子，望着银杏树冠密密匝匝的绿叶，任由思绪飞过树尖，飞过湖面，飞向蓝天。在这样的极目远眺中，她会看见三三两两的同学们在湖边漫不经心地散步、闲聊，有大声朗诵的，安安静静看书的，也有抚琴弄笛的。还有那样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衣，常常在湖边支起画架子，不时认真勾勒描摩，又不时抬头凝视。玉树临风的俊朗男孩，自是有一种风流倜傥的艺术家气质。他在画风景吗？画风景的他知道他也是别人眼中一道风景吗？酷爱诗歌的白小凤每每这时，总会自然而然的想到卞之琳的那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
这样的时刻，舒心而又惬意。小凤很是享受，也很快适应了学校的生活，她开始舞文弄墨起来，她的文字不仅被语文老师当做范文在班上朗读，署名白落雪的文稿，也常常占据校刊的首页。学校广播稿常常播出她的稿子，不知不觉间，她已是那座校园里众多青春男女心里惊慕的文学才女了。学校文学社决定隆重推出她的专刊，并准备相约校园里著名的业余天才画家马锦程配图以求珠联璧合，提高推出效果，争取一鸣惊人。
趁着学校放内假，办事一向果敢又稳重的文学女社长江露就携同白小凤从教室、图书馆、食堂，不厌其烦找遍校园的大小旮旯角落，遍寻不得，又找回到303男生寝室，还是没找到神出鬼没的“马画家”，干脆截住了马画家的同寝室室长——鬼精灵的福尔摩斯室长兼同乡马骁。马骁无可奈何地说：“没看到，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没办法呀，天才都是特列独行的，喜欢孤独是他们的标签，平时他很少跟我们讲话的。”
正当江露失望时，福尔摩斯马骁又补充道:“不过他一般周末都背着画夹出去过过画瘾，我知道他非常热爱画画的，他在画画方面应该算是有天份的，不过他父亲说那个没前途，没成画家前就会饿死的，达芬奇的鸡蛋能吃吗？还是直接去银行管钱有钱（前）途，他只好听了他父母的话报考来这所学校的。”
文学社长开始激将法了:“不行，今天你这个福尔摩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再想想他究竟会去哪里？”
“找他干嘛呀？那跟割耳朵的梵高一样，脑子不正常！”
“你晓得啥哟？天才总是与众不同的！需要时间和历史来评价，你只管完成任务就对了！”
“福尔马斯”摸摸自己莫须有的胡子，自言自语:“让我想想——”。他恍然大悟一般跳到马锦程的床头，翻了翻马锦程床头的一叠画，似乎看出了蛛丝马迹，“要不你们去沁园湖碰碰运气吧！你们看他这些画老是画着沁园湖。亭子，耶！这亭子上还总有一位仙女哦。咦，这个仙女妹妹侧影，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哦，怎么有点像这位白落雪大作家呢？你们看！”
白小凤半信半疑地凑过去，有点不敢相信，难道那马画家就是常在湖边画画的少年？
白小凤和热情的文学社长紧追慢赶地走到沁园湖畔，远远地看见，就是那里！果真站着从前的那位高高瘦瘦少年，但他前面的画框里空空如也，他仿佛怅然若失一般，不曾作一笔一画。
“马锦程，我们找了你好半天了。”江露老远就大呼其名。
那少年回过神来，居然真的是他！白落雪一惊，暗暗想道：我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书都读傻了，这个大名鼎鼎的校园天才画家就是他啊。
外向爽朗的江露，快言快语地向马锦城放连珠炮了：“我的画家帅哥，这就是我们大名鼎鼎的校园作家白落雪，下期要隆重推出她的一本专刊杂志，我们学校文学社点名要你这高人来配图啊。你们这对天才画家与才女作家，你们可不能负大家厚望。我看好你们强强联合，绝对是珠联璧合，我们一定会打响这漂亮的激光炮！我还要去为本期校刊组稿，忙得很，先走了。”
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被摞下的白落雪一时不好意思起来，一面寻思着接下来如何是好，一面望向马锦程，却见他眼里惊讶又似惊喜的光还没完全散去。他一扫先前印象中的清冷忧郁，伸出手来大大咧咧地说:“你好！”
“你好！”白小凤很有礼貌地回应。
马锦程开始话多了起来:“你就是那个白落雪，真是人如其名，我画里那个冰清玉洁的仙女，原来就是你呀。我还以为你乘风归去回仙山楼台了，害得我失魂落魄下不了笔。”
没有传说中的古怪孤僻，眼前的少年反倒爽朗阳光，天才总是会遭人泼点颜色的。原本对他有一丝好感的白小凤心里一丝悸动，愈发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马锦程对白小凤专刊文意的揣摩着图，总能恰到好处地表达她意，让小凤很是好感倍增。马锦程似乎变成了一个诗人。被一点点俘获了芳心的文艺少女小凤，偏执地认为从她倾心的少年嘴里飘出来的绝对不是哄天真少女的甜言蜜语，他吐露的绝对是一首首真诚美丽温暖的诗，他是老天许她那颗玲珑女儿心为她而生的专属诗人。一张张倾心而作的画，一篇篇喷涌而出的文字，连接起了两颗年轻的心。这对天造地设的校园才子佳人走到了一起，他们深深掐灭了身边多少男少女心中萌动的火焰。
追昔抚今，白小凤悲从中来，是甜蜜，是惆怅，是爱恨交加的浪潮在心中翻滚激荡，：这个负心汉，这个古怪男，现在却是要深深掐死我心，狠狠地要我命哪！她躺在床上痛哭起来，失魂落魄地睡了两三天。
三天后终于爬起来，她看见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可是又心有不甘，我绝不放手！她收拾了一下自己，要去找马锦程问个明白，便乘车去他的单位。到了男友的办公室门口，却见到一个微胖的长发女孩，亲密地挽着他的胳膊。
“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原来背着我早已经移情别恋，另结新欢了！”
她如遭晴天霹雳，泪水像决堤了似的涌了出来，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她飞奔向滨河边。
“为什么，为什么要负我？”她狠狠地踢着一颗颗鹅卵石，“马锦程，你这个负心汉！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她捡起一颗黑色的鹅卵石，用尽全力向水中投去。
“马锦程，你这个骗子！给我滚远一点，越远越好！永远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白小凤变得落落寡欢，下班回到家就蒙头大睡，饭也不吃。一个月下来，她瘦得像一根排骨了。
还不到三个月，马锦程火箭般调到了N县财政局。这时白小凤才了解到，他的那个新女友是县上一名领导的千金小姐。白小凤狠狠地骂着自己:我真是太天真了！天真得太愚蠢了！原来都是你的借口，不是你给不了我幸福，是我给不了你锦绣前程啊。
四年多的感情啊，竟然弃之如履。湿气在她眼睛里氤氲，一颗晶莹的泪珠儿从脸上坠落下来，接着，一颗，一颗，连成一串涌出来。昔日的甜蜜历历在目，白小凤忆及便涕泪涟涟，伤心欲绝。
兰香进城来看到女儿憔悴不堪的模样，心疼不已。她开口痛骂那个昔日怎么看怎么都顺眼的准女婿:“我要打断那个陈世美的腿！那烂了心肺的龟孙子，坏到骨子里头了。”
“老子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当初我看他那个样子，油头粉面的，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一肚子的坏水！”小凤父亲看见女儿这个样子，恨铁不成钢，“你给我长点出息，好男儿千千万。我白家的女儿都是金凤凰，他马锦程算个什么东西！”
听父亲一骂，白小凤更加伤心了。
“那个丑女人哪点比我强了？还不是因为她有个大权在握的老汉！把我的幸福夺走了！”白小凤抹着眼泪跑出去了，“我这辈子不结婚了，我要去大悲寺当尼姑！”
“娃儿正在伤心，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啊？”
“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都是你这当妈的给惯成这个样子的。”白天宝开始责怪兰香，“莫名堂的东西，给我丢人现眼的。敢跑去大悲寺，我打断你的腿！”
白天宝气急败坏，从要打断马锦城的腿气得转移到女儿的腿上来了。
小凤又羞又气，一扭头冲出了家门，直到天黑才像孤魂野鬼般游荡回来了。
当妈的生怕女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她便进城来陪着女儿。白小凤在单位附近的地方租了一套房，让母亲住了进来。
兰香每天做好了饭菜，等女儿回来吃。白小凤一到家，囫囵吞枣似的扒拉几口，就放下碗筷，不是睡觉，就是坐在电脑旁边捣鼓什么。
“小凤，多吃点儿饭，看你瘦得跟个猴子似的。”
“妈，我一回来你就像个蚊子在我耳边嗡嗡嗡，弄得我头昏脑胀，我还怎么工作嘛？”
“回家就不要工作了，啥事都要放下。身子骨要紧。”她看见女儿一双手在键盘按得噼噼啪啪响，像触了高压电似的。
“你在上面干啥？手抖成那样？”
“我写点东西。”白小凤头也不抬。
“回来好好休息嘛。劳心费神的，磨脑壳啊。”
“我的仙人板板哪！我都这么大个人哪，不需要你来照顾我。大哥大嫂娃儿还那么小，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你去给他们添把手嘛！”
被白小凤好说歹说逼回了龙子镇，兰香一边为老大带孩子，一边唉声叹气。
白光宗望着喋喋不休的母亲，劝说道:“小凤说的对，她都那么大人了，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唉，一吃完饭不是看小说，就是坐在电脑旁边。披头散发的，一个大姑娘家，也不知道梳妆打扮。还一身臭脾气，我也不敢问。”
“妈，不要担心哪。现在流行网恋。没准儿小凤从网上给你带个金龟子回来。”
“唉，啥金龟子银龟子的。光宗，你们镇上有没有合适的年轻人，给你妹妹介绍一个。啊？”
“妈，你真是瞎操心了。小凤那眼光高，都往天上瞧的，那些歪瓜裂枣，她看不上的。”
果不其然，白小凤是个倔脾气，家人一张口说让她相亲，她一口就拒绝了，从单位上回到住处，不是打开电脑上网，就是扎进书堆中看小说。
“你说都二十三四岁的老姑娘了，一下班就窝在屋里，这怎么得了！我们村上那些像你妹这么大的娃儿都一两岁了。”兰香忧心忡忡。
“妈，别着急呀，说不定妹妹缘分还没到呢。”文雅涵宽慰婆婆。
三天两头，兰香就开始打电话盘问女儿，还时不时杀尽城去，见白小凤形只影单都还没有动静，她心急如焚。白天宝对女儿也担心得恨之入骨。
“这榆木疙瘩，脑子一根筋怎么得了啊！”
“倔的很哪，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唉，脑壳箍了铁盖儿，硬是不开窍。这都成老姑娘了，让我脸往哪儿搁？”
“这丫头是不是命中没姻缘？”
更让老两口操心的是，老二悄悄离了婚。前不久，兰香无意中才知道的。她背着老家的时令蔬菜，送到老二家。白耀祖不在，郑娜也冷若冰霜。
亲家母正在摘菜，表情有些尴尬，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周姐，你来看果儿了？”
“嗯，这是我在老家种的新鲜蔬菜，没有打农药。上面有些虫眼儿……”
两人说话间，郑娜也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
“你坐，我来做饭，一会儿我还要去接果儿。”亲家母站起来走进了厨房。
“那你忙吧，我去接果儿。”
周兰香下楼来，守在名立幼儿园门口。终于等到放学了，她没看见果儿，果儿却看见她了。
“奶奶，你终于来看我啦！”白小果像一只小狗见了主人，欢快地跑过来扑在她怀里。
“呵，奶奶，我天天都想你了。”
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像糖一样腻人，让兰香心里甜滋滋的。
“乖宝贝，奶奶也好想你哟。”
“奶奶，你要天天陪我上学睡觉哦，我做梦都看见你了，好多次呢。”
周兰香心里乐得像喝了蜜。当她听到小果说妈妈摔坏了婚纱照还用剪刀剪烂了时，非常吃惊。
她把小果接回了家。儿子儿媳也没有回来，中午吃饭，只有她们三人。兰香吃着饭味同嚼蜡，望着亲家母，她欲言又止。
“亲家公身体好吧？”亲家母没话找话。
“还好。”兰香没胃口，敷衍道。
“人老了，身体没病没痛，就是最大的福气呀。”
“天宝就是有点小毛病，前不久办内退了。”
“哦……”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终于吃完了这顿午饭。
白小果跑到客厅去看电视了。
“周姐，我知道你心里都明白。”亲家母说话了，“他们两个背着我们去把婚悄悄离了。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嗯，不要伸张，都是为了孩子啊。等过了这阵子，兴许他们就和好了呢。”
兰香心里五味杂陈，白耀祖这个傻老帽儿，这么大的事儿还压在心里。本来还想来找老二办件事儿，现在看来只有找老大商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