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轮岗期
宝带河边,柳树绽出了鲜绿的新芽,几只燕子从水面飞快地掠过,停歇在柳树上欢快地歌唱。一个万紫千红的春天来临了。
龙子镇副镇长轮岗期到了。在新的一年工作会议上,进行了几位副镇长新一轮分管工作的统筹安排,周东升分管安全,何洋分管城建,白光宗分管农业。
“我刚把城建工作搞上路,让别人捡了落地桃子。”白光宗在会议上只能腹诽罢了,回到家便大发牢骚。
“龙子镇街娃地头蛇多。听说几个政府领导还开酒楼茶房,黄赌毒沉渣泛起。”
“你莫要胡乱说!” 白光宗自己其实也早有所耳闻,几家酒楼就是领导开的吸金坊,亲戚挂名而已。
“啥子打胡乱说!街上那些人早就传出来了!对了,我今天听人说那个售飞机票的刘老板还吸毒哦!这些工作也难整哪。你去和农民打交道,还好搞工作些。”文雅涵安慰道。
“现在很多农民信息渠道拓宽了,但思想觉悟还没有提上去。农村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搞的啊。”白光宗在那里长吁短叹,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唉,周东升扔下那个烂摊子,又要我去收拾了。”
“各凭良心做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还有怕的时候呀?”文雅涵说道。
“我白光宗是谁呀?还怕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能整出个名堂。”他又开始甩出他那经典的口头禅了,“治大国,若烹小鲜。敢于创新,敢于挑战,才能彰显我白光宗过硬的实力。哈哈哈!”
“你是孙猴子,天不怕地不怕,刀山火海也敢去。”文雅涵笑了。
白光宗去县上参加了农村经济工作会议,又去外县乡镇考察学习了几天。考察归来,他站在龙子镇政府大楼上,望着龙子镇广袤的肥沃田地,胸中激荡着万千豪情。要不了几年,我就会把这片辽阔的土地打造成牧歌田园。
他心驰神往,仰望着苍穹,在胸中构思着一幅宏伟的蓝图。
“不好了,光宗,快回来。朵儿不见了!”文雅涵火急火燎地打来电话。
“啊?你慢慢说,怎么回事?”他从伟大的构想中回过神来。
“再慢,人贩子就把朵儿弄走了。你妈也真是的,在家里看娃儿怎么就让她乱跑了呢?”女人的话太密,机关机一样让白光宗插不上嘴,但他从她那劈劈啪啪的机关枪声中知道这件事十万火急。
原来,文雅涵正在学校上课,她婆婆打来电话,说自己打开门上顶楼晾衣服,忘了关门,回来发现小朵不见了。
白光宗吓得够呛,连忙抛下他心中的伟大构想,快步从政府大楼冲下来,又飞快地冲上宿舍楼去。
他母亲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哭泣。他在家里找了个遍,连个影儿都没有。
“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母亲连生自责:“怪我,我是老糊涂了呀。怎么就忘了关门呢?”
“妈,你就在家里守,我下去找。”白光宗又冲下来,迎面撞上了正匆匆赶回家来的文雅涵。
“我们分头找。我去河边,你去长桥那头。”
两人行色匆匆,又找遍了附近街上的旮旯角落。
正在两人垂头丧气的,女儿幼儿园的李老师打来了电话。原来白小朵从屋里出来,自己一个人下了楼,又走过长桥,到了桥那头街上的幼儿园。她一见李老师来了,就扑到怀里撒娇。
“小朵,你怎么一个人呢,你奶奶没来送你呢?”
“奶奶不见了,我来幼儿园。”她奶声奶气地回答。
李老师觉得事有蹊跷,立即联系白小朵的父母。
两口子见到白小朵,一把抱住她。
“你这个小兔崽子,可把我吓坏了。”白光宗揪着女儿的羊角辫。
“小朵,你一个人怎么过的长桥啊?这车来车往的,多危险啊!”文雅涵仍心有余悸,蹲下来望着女儿问。
“我靠着桥边边走的。”
白光宗从虚惊一场中缓过神来,抱着女儿走在回家的路上。
“咱妈怎么糊涂了?居然忘了关门。”
“唉,你妈一天操心的事儿多。尤其是你妹妹。”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也真是的,那么大个人了,还单着身。有些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不让父母省点心了。”
“唉,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这婚姻大事又不能将就,总不至于拉郎配,随便去大街上抓个男人来结婚吧?”
“你妈说她天天在网上写啥哟。我看她是不是看破红尘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一大家子人,又轮番轰炸逼着白小凤去相亲。这个倔强的姑娘一气之下从单位辞了职,跑到云南丽江去了。
小凤母亲又生气又担心,躺在床上睡了几天。
“你说这女孩子家家的,外面多危险哪!”
“唉,兰香随她去吧。就当没养这个闺女。”
从不吸烟的白天宝无奈地吸上了烟,他对女儿失望极了。
气话归气话,其实他比谁都要担心自己的女儿。
满天的星斗,像迷茫的眼睛,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
“爸爸,我生病了,你快回来。我想你了呀!”白小果在电话里撒着娇。
白耀祖为了白小果,不得不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那个曾经温暖的家。他怕女儿知道大人离婚了,她幼小的心灵可受不了父母分离的伤害啊。
他刚走进屋,白小果就跑过来:“爸爸,看,妈妈给你买了礼物。”
他被女儿牵着走进了卧室,只见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白小果迫不急待地打开,是一条蓝紫条纹相间的领带。他很纳闷,一向飞扬跋扈的郑娜最近似乎变得温柔了,还借故到他办公室晃悠。今天居然教女儿小果装生病,把他哄回来。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小果,是谁叫你打开的?”郑娜穿着酒红色的丝绸睡衣进来了,“这是我给你爸爸的惊喜。”
“啥子哦?”白耀祖望着她脉脉含情的眼睛,有点儿受宠若惊。
“情感杂志说,给心爱的男人送领带就能系住他的心。”
他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两个人之间曾经漫长的冷战,她还一气之下撕掉了两人的结婚证,一场婚姻就在两个人的倔强之间走向了破灭。白耀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甜腻的氛围,现在居然有点不习惯了。
其实,郑娜前些日子被她父亲郑院长叫到身边教育了一顿。
“以前总听你片面之词,我啥都维护着你。婚姻岂是儿戏,说离就离的。我看人不会错,那白耀祖是个有事业心的男人。”
接着她母亲也来做工作了:“再说了,半路夫妻硬如铁,从小夫妻软如棉。还是结发夫妻好啊。你带个拖油瓶上,又不好结婚的。现在的再婚男人隔心又隔皮,都精着算计呢。”
白耀祖通过大哥出面牵线搭桥,在宝带河边租了十几亩地,准备种药材。
“这片土地离场地近,靠近河边,他们要的租金高哦。”白光宗说,“呵,这些村民在外打工,把地长期闲置起,长了一地荒草;现在要租出来了,倒成了一块宝地。”
“我已经考察了好久,请教了相关技术人员,种植秸梗要选择土壤深厚、疏松肥沃、排水良好的沙质壤土地,这块地儿正合适。”白耀祖信心十足。
“说实在话,我还对桔梗的市场价值抱有怀疑。那种药材就是我们小时候在林场看见的那种开着蓝花花的药材吧。”
“桔梗,根可入药,有止咳祛痰、宣肺等作用。等到春夏开花的时候,这也是龙子镇一道美丽的风景。”
“想的还是挺美的。租这么大一片地。种这么多,你考虑过市场销售渠道吗?”
“销售渠道还靠自己去拓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近水楼台先得月,白光宗在从中斡旋,土地出租价格很快谈妥了。白耀祖请了十几个农民工,锄草,松土,平地。一周下来,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露出黄黑肥沃的泥土,变得松软而平整。
连续多日,百耀祖都到租地亲自督查。工人们把地整平耙细,作畦,打垄。他又请来技术人员亲自示范,雨水少的地区作平畦,雨水多的地区作高畦。在整好的畦面上按一定行距开沟,将桔梗种子均匀撒入沟内,覆上一层薄薄的细土盖住种子;还有将种子拌细沙均匀撒于畦面,薄薄地盖上一层细土,再覆盖一层金黄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