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初入商海
天地园林景观设计公司设在繁华的N城滨河路。成立不到个把月,老K就带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C城新区景观绿化工程有望拿下,牵线人是新区楼盘开发公司王总的侄子。这可是二线大城市的大项目啊。三人激动得如同中了大奖。憨幺娃开上他的高档坐骑,带上白光宗和老K直奔C城。
王总侄子在深圳出差,订了晚上的飞机回来,先派了手下人来接头。他们见到接头人,已是华灯初上之时。接头人是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头顶一撮红毛,宛如一只丹顶鹤。
“哦,就这鹤顶红啊?能谈生意?”白光宗表示很怀疑,压低了声音对憨幺娃说。
“鹤顶红”坐在一辆雪铁龙车上,在前面引路,把白光宗他们带到了一个幽光闪烁的酒吧。
在一个豪华的包间里,“鹤顶红”刚安排他们坐下,两件啤酒已经抱上来了。
“你们先喝,小王总刚下飞机,去应酬另一个酒局。待会儿过来。”那鹤顶红一招手,进来了三个打扮妖艳的陪酒女郎。
三个妩媚女人扭动着细细的腰肢,涂着魅惑的眼影,开始嗲声嗲气地一口一声哥哥长哥哥短的,就蹭过来,要伺候三位乡下来的土老爷了。
一个女人穿着黑色的蕾丝吊带裙,锁骨处的纹身非常刺眼,是一朵红色妖艳的玫瑰,在胸部若隐若现,她紧贴着白光宗坐下。白光宗移动了一下身子,浑身不自在,就像身上沾了麦芒似的,干笑着喝酒。憨幺娃却像久经沙场的老手,任由陪酒女郎像猫似的在身上蹭着,他举起酒杯喝得十分享受。老K呢,和身边烈焰红唇的美女聊得正起兴,已经开始向她传授自己的炒股秘籍了。
他们三人和几个陪酒女郎喝完了几件啤酒,也不见王总侄子过来。老K开始催促。接头的“鹤顶红”去外面接听了几个电话,走进来说:“小王总喝醉了,不能来了。”
三个人傻眼了,时间眼看都到十二点了。
“我们去结账。明天再会王总侄子吧。”老K站了起来。
“一共23888元!”前台小姐熟练地按着电子计算机,三五两下算出了花销费用!
“啥?我没听错吧?二万三千多!”白光宗眼睛睁得桐子大,“不就是两三件啤酒吗?”
“我们这是大城市。不是你们乡坝头的路边摊!”
“坑人哦!几瓶啤酒还喊出天价呀!”老K也开始抱怨。
“对不起,我们这里就是这个价。”
他们一看,门口站了几个彪形大汉。几个陪酒女郎看猴戏似的地看着刚才陪着的“哥哥”,那浑身的热情已消失殆尽,满脸的冷淡漠然和漫不经心,带着三分凉薄,三分嘲讽,简直比川剧变脸还要快。“鹤顶红”已无影无踪。这难道是遇到仙人跳了?看样子不给钱还脱不了身。三人的钱合起来也不够开销,酒吧的人拦着他们要马上去银行取钱付费。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男子跟上他们。憨幺娃开车来到银行,刚走到自动取款机旁。周围突然下山猛虎似的围上来了六七个黑影,杀气腾腾的。
“马上把卡交出来!快说密码!”一个彪形大汉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在路灯光下闪出凛冽的寒光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老K毫不迟疑地就说了密码:“234532!”
这个莫名堂的软蛋!憨幺娃瞪了老K一眼!白光宗也瞪了老K一眼,他知道这个家伙的钱只要买卖一支股票就倒腾出来了。
另一个人拿走老k的卡,去机子旁边取钱,结果取出了五千多块,出来很是高兴。
“快说!你们两个!”那伙人扬起了刀。白光宗看看憨幺娃,憨幺娃看着白光宗。
“我忘了!酒喝得有点迷糊了。”憨幺娃边说边用手按揉着太阳穴。
“啪啪啪——”那个人伸出手就是几巴掌,打得憨幺娃眼冒金星,“瓜娃子!老子看你清醒的很!给老子装疯卖傻!”
“你个龟儿子!脑子里进了浆糊,要钱不要命吗?”舞刀的劫匪亮出了刀刃。憨幺娃终于极不情愿地说出了密码。
取钱的那一个人,像打了兴奋剂似的。他从卡里取出了一大沓钞票,足足有三万多。
白光宗寻思着: 怪不得憨幺娃不肯说,卡里居然有这么多钱!狗日的黑酒吧,肯定和这些人是一伙的。他暗暗琢磨着:这么多人,要是不听话,也许挥刀咔嚓两下,把他们这三个乡巴佬再装进麻袋,抛尸荒野。唉,算了,自己寡不敌众,硬斗只会更惨,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也只好说出了密码。
那人取出钱来骂了白光宗一句:“还出来混社会,揣你妈这点儿钱!”
白光宗知道自己卡里只有一千把块钱。
待劫匪散去,老K给王总的侄子打电话,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还王总,王总,老子鬼影儿也没见到一个!”
王总的侄子也回敬了他个狗血喷头:“是哪个喊你们去酒吧花天酒地的。我们谈商务都是在会所。”
“他妈的王八羔子!贼跑了你才放枪!”
几个人在C城吃了个哑巴亏,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几日后,白光宗为憨幺娃设宴压惊。
憨幺娃还咽不下那口气,不停地发着牢骚:“熟人坑熟人哪!这个狗日的老K,今天也该他该给我摆酒谢罪。我就想不通,难道他在唱苦肉计?他们该不是蛇鼠一窝串通一气吧。我看他和那个酒吧女聊得甚欢。”
“我看倒不至于,他还不是遭棒老二敲了!” 白光宗劝慰道。
“他那才几个毛毛雨!我卡里的钱被劫得个干干净净。老K办事不牢!都是交往的些什么货色!”
“人生三道坎,哪有人不栽跟头的呢。”白光宗说。
“嘿,你不是说你会葵花点穴功吗?那天给那帮匪徒施个定身法定住他们,老子的钱也不至于被劫走一空!”
白光宗哑然失笑:“我又不是孙悟空?还定身法?”
“当年我和你去淘煤,你不是说原来跟国民党军统教官学过武功的吗?说啥子扫黑除恶除暴安良,你那天就当个狗熊看着我们任人宰割?”
“我就是懂点皮毛,那哪能以一敌百呀!那伙匪徒五大三粗的!”
“吹得多厉害!原来你也是花拳绣腿纸老虎一个,也就只会点三脚猫功夫。唉——”憨幺娃叹了口气。
“唉呀,大丈夫做事要审时度势,小不仁则乱大谋嘛!”
憨幺娃又气恼起来:“我想起他老K就来气!丢钱又丢人!这次丢脸算是都丢大了。公司,我退出了。”
老K虽然在股市上无往不胜,却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商场上这块料,也退出了公司,天地景观设计公司只剩下白光宗一个人唱独角戏了。为了节省开支,他又辞去了设计师和绘图员。
白耀祖从办公室里出来,穿过医院长廊,看到科室里廖主任慌慌张张奔向电梯。
“廖主任咋了?”他问身边的肖护士。
“听说廖主任他老母亲早上吃汤圆噎着了。”
“啊?噎着了?汤圆?”
“问题严重的很,八十多岁的人了,昨天上午就送ICU病房了。”
“哦。”白耀祖一惊一诧的,“人生无常,难料旦夕祸福啊。”
第二天早晨,白耀祖查房时,碰到廖主任,见他一脸疲惫之色,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说:“廖主任,你好好休息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我。”
廖主任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急匆匆地走了。
下午黄昏时分,廖主任的母亲终究没能挺过去,闭上眼睛离世了。廖主任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他忙着回家奔丧。
白耀祖等他丧期回来,体谅他上了年纪,还帮他值班、跑腿。廖主任十分感激。
几周后的一个下午,廖主任送了白耀祖两张电影票。
“廖主任,好好保重身体。”白耀祖关切地说。
“哎,我都六十岁了。白科长,你年轻,管理能力又强,好好干。罗副院长也快退休了,我和大家会尽力推荐你上去。”
“哪里哦!我才疏学浅,还是要好好锻炼锻炼。”
“能者上前嘛!我看好你,你绝对能胜任那个位子。不瞒你说,很多人像我这个岁数早就过上退休生活了。”他长叹了一口气,“这是我买的电影票。你李阿姨她不想去看了。送给你哈,你和小郑去看。”
“哦,谢谢,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老婆也不爱看电影。我一个人去看孤家寡人的,浪费你的票。”
“那你有没有雅兴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去看一场电影哇?”
“好。求之不得!”盛情难却,白耀祖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八点,两个男人如约而至,去丽都电影院看电影。一场电影拉近了一老一小两个男人之间的距离。上了年纪的男人话有点儿多,从年轻的辉煌经历到人生哲理,从国际大事到儿女琐事,遇到个倾听者,廖主任就开始滔滔不绝一吐为快。
白耀祖终于知道了他的一块心病。廖主任有一个独生儿子,名牌医科大学毕业,在N市医学院上班,已经三十八、九岁了,还没有结婚。原来小伙子大学毕业后,认识了医学院旁一个小卖部的姑娘,一来二去,两个人谈起了恋爱,竟然爱得如火如荼。
一个名牌大学毕业,一个高中毕业当摊贩,天差地别。这可怎么得了!廖主任和妻子百般反对,棒打鸳鸯,终于成功拆散了一对门不当户不对的姻缘。谁知道儿子从此把自己封闭起来,再不谈及感情,也有好几年也不回来看他们俩了。眼看到周围的同事都抱孙子了,老两口后悔莫及,揪心得经常一宿一宿的睡不着。为了打发寂寞难耐的时光,已经退休的廖主任就来到康仁医院发挥余热,被聘为科室主任。长期的失眠让他们身心备受折磨,于是两口子经常到电影院,打发漫漫长夜那难捱的时光。
“耀祖,听起来这小伙子还可以呀,给小凤介绍认识认识。没准儿他俩有缘分呢。”母亲听耀祖说了这事儿,喜上眉梢。
“妈,急不得。这是两尊生了根的佛,你搬得动吗?”
“那你想想法子。老话不是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老话还说无缘对面手难牵呢。”
“你这嘴里说不出来一句吉利话儿?你就不操心你妹的终身大事?”母亲嗔怪道。
“好好好!我放在心上的,我来当这个牵线的月老。”
白耀祖在医院好几天都未见到廖主任,他想人家也许散心去了吧。
一周后,廖主任回来了,脸色红润,满面神采飞扬。
“今天,我儿子回来了,陪我们过节。”他一脸喜色,“我刚从儿子那里回来,前脚刚踏进家门,他后脚就跟来了。”
“哦。还给你带了一位媳妇回来?”白耀祖见他喜气洋洋的,试探着问。
“媳妇倒是没看见,不过他屋里收拾得还干净,花呀草呀,长得挺好的。”横亘在父子之间多年的冰山融化了,廖主任十分开心。
白光宗叹着气说:“廖主任,不瞒你说。我家小妹,还待字闺中。一般的小伙子啊,她看不上。这东挑西拣的呀,就给耽搁了,今年三十七了。”
廖主任一听他介绍了自己妹妹的情况,满心欢喜。两人一商量合计好,准备回去分头行动了。
“这两座冰山能不能融化,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