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厕,是房东经营一亩三分地的另一收益,房客多有贡献。一粪一水积攒起来,一并入厕。隔上数日半月,每至清晨,挑粪清掏茅厕的农人走进院落,清掏后,把茅厕打扫的干干净净,又将该付的钱如数压在房东的窗台下,也不打招呼就走了。一担少则五分,多则一毛,视茅厕的清掏质量而酌定。
如果多留那么几家房客,房东一家每月的菜钱就解决了。城里人过日子持的也是精打细算,少有铺排显摆,即便是有钱的人家也是如此。
城里四合院的茅房是很干净的。识字人写文章,去解手称谓如厕。《说文解字》的解读,“厕,清也。”城里的厕一般比较讲究,棚顶,筒瓦,开一天窗,有太阳的时候,总能照射进一束光。粪池为长方形,砖碹,坑呈长条状,比起农村的如厕露天,一个大缸要安全干净的多了。在城里,很少听说有人一不小心掉进池里淹死的。据《左传》记载,春秋时的晋国君主晋景公就是如厕坠入一个大粪缸而死的。那么大的人了,真笨,解个大手,就把命解没了。还是现在大城市的人聪明,安个水冲式如厕,安全又洁净,蹲到天亮,也是死不了人的。
茅厕的粪多有买卖,一转手,和有需求的庄户人约定,一车几个钱,送至地头,钱也就挣了。
四合院秉承的守约,不外乎仁、义、礼、智、信,守住了这些,也就守住了人伦道德的底线。那些涂脂抹粉、穿着大红大绿妖艳和靠女人吃软饭出入进去的房客,房东是万万不敢收留的,哪怕租金摞的再厚。如是默认,院落就败了。
也许,正是四合院这一私有生活模式的千年不变,形成了城市民俗文化最基本的精髓,支撑着一个民族走过一年又一年。
陈家仪起来,梳洗完毕,她没有急着赶到母亲的屋内请安,而是径直去了西院的茅厕。女人的那个来了。她的料理一下。之后,还得用水,这些都是做女人的功课。做女人天生就有这个麻烦,陈家仪也不例外。陈家仪不仅得面对自己,还得面对别人——相识或不相识的邻家女孩。
做先生,除了治病救人,社会责任也得担当。对生理卫生的传授,将正确的方法施教,有时还的解疑、示范。女孩从初潮始,有了经期,生理和心理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做孩子的母亲很难如数家珍一一告知,大多羞于启齿,发生意外实属再所难免的事情。找陈先生给说说,既顺其自然,又踏实明白,少些遮遮掩掩的尴尬。为此,陈家仪很有些感触。
开办的女子生理班让许多女性减少了麻烦,这一点,她非常感谢女师学校给予的支持。
最初这类事,都是女孩有了问题才来找的。包括找了婆家因问题的发生都是对生理知识的缺乏和房事的不注意。找的人多了,陈家仪一琢磨,现在这个社会提倡文明;从民初的剪辫、放脚到女子就读、择业,文明之事渐浓。何不开个讲习班,面授的人也多,于是,找县党部的妇女委员一说,一拍即合,她们也想做些这方面的事情。
毕竟是民国已久,又有新文化运动余韵的推波助澜,妇女和儿童的问题已愈来愈得到社会的关注。又和女师谈了。学校很爽快,给了一间向阳的教室,每次开课前,提前打个招呼就行。如今,几年下来,己开办了十几期讲座,效果不错。
后来,授课的内容又扩大了,包括女性的解放。这个面比较宽,不仅涉及到家庭伦理学,礼仪、家政、也解读些社会问题等,当然这些课程主要由别人来主讲,陈家仪只讲生理课。想想,做这些事,虽辛苦些,却挺值得。为社会做一些事情,人活得蛮充实,同时也是对社会认知和自我精神启蒙的一次完成。
走了十几天,城里的变化太大了。政府都在忙着抗战防空,民众想着避难逃生,少了原有的平静。时局多变,不知能否再开课。
自打开了班,少不了抛头露面,应酬也多了,有时难免会生出些不如意的传闻。以前,陈家仪听了,也就一笑而过,并不往心里去。
男人活跃于社会,一不小心,常会流于世故,有时也会染指小巷韵事或卷入尘世的一夜风流,这是男人的本能或沉伦。更确切地说,这是传统文化沿袭的诟病,少有人能免俗。而女人一旦走进社会,更多的是容易滋生出一些世俗人茶余饭后的猜想。而这种无意识的话聊又总是和传闻的官员相提并论,一旦成立,就不是自己能够说清楚的了。
陈家仪的传闻是从陈安甫的故去风生水起的,而这些传闻又都因了和女人的风韵有关。
一个女人长得奇丑,连狗见了都得吠上几声,她的议论多半是贬义或遗憾的。这样的女人通常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少些人的尊严,最多也就是一家奴的地位。既便是心地善良也很少为人看好,活着就是被人鄙夷或拿来开心的。如果一位才貌双全的阔少娶了一位如此丑陋的女人做太太,历史的经典必留一章。原始的丑陋也许会随着时间或名份慢慢漂白。这是偶然,虽有,但鲜为人知。
陈家仪的容貌有着一方的“国色天香”,其气质似天然雕饰,虽近中年,风韵犹存,依然可寻历史沉鱼落雁或闭月羞花般之美色。何况,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是滋养出美女和名人的地方,史志多有记载。陈家仪的幸运不过是因一个朝代的终结,被乱世留在红墙宫外的美丽佳人。生活的常态如日子一天天地翻过。
陈家仪的出众,自然会引得一些官员和商家借故陈安甫的丧事一表虚意,名为祭奠,实则一饱眼福。略有心机的人稍加留意,一多嘴,风和雨就洋洋洒洒地满街跑了。
曾文贤在陈家的帮同料理,让传闻的真实溜得更远。邀的曾文贤是出自陈家的约请,办这样的事,得有个明白人才是。这也缘于两家的走近,又是世交,另一面曾文贤又精于此道。有曾文贤在,陈家满有面子。请得动曾文贤的人,在县城唯有陈家,但传闻却把这些省略了。
以后的传闻时起时落。街头的话语,本无恶意,说透是开心,不说透也是开心,民间的善意基本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