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改变策略,打算长期围困乔家大宅院,双方互相射击,就此僵持。僵持数日,双方开始谈判。来谈判的是土匪的师爷。那天,俞希打开门楼大门上的小窗口,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头戴瓦楞棉帽,一张干巴驴脸,两只大小不一的眼睛,眼下垂着两个肉泡,下巴上留着山羊胡须的外乡人。来人板着脸孔,似乎装出来一脸庄重神情说,勿怕,仅老朽一人。狗尾巴在族长俞凤昌的授意下拨开门楼的门闩,随着吱嘎吱嘎开张的门扇,那人背着手刚走进来,狗尾巴就迅速关上了大门,带来人去见宅院的主人乔老爷子。
在去后院的路上,乔家大宅院通道的两侧都站满了人,还有一些人居高临下地手持步枪站在屋顶上。这个时候,乔老爷子头戴黑缎子小圆帽,身穿蓝缎皮坎肩套着棉袍子,坐在客厅屋的雕花太师椅上闭目思考。土匪师爷刚迈进屋,乔老爷子就起身相迎,双方拱拱手,在八仙桌子两旁落座。乔老爷子把一筒封装好的银元放到桌面上,朝土匪师爷面前推了推,意思是送给他的,好让他在麻黑七面前美言几句。土匪师爷捋捋山羊胡须迷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睁开说,为了对付你们,我们召集了好几路人,你们终究是守不住的。乔老爷子瞄一眼土匪师爷说,我要没猜错的话,看你也像个读书人呀。
冷场片刻,乔家的管家乔玄喜把茶端上来,点头哈腰地说,师爷,您慢用。土匪师爷端起青花茶碗,摘下碗盖,轻轻地啜一小口,吧嗒吧嗒嘴说,明人不做暗事,俺姓张,名志远,字孝祖。现年五十有余,人称张师爷,可谓是博览群书,十几岁就进京科举,是本县秀才。这天下的事,只要你提头,没有我接不上的尾。你一定惊诧,我这一儒生,咋就入了匪?我告诉你,这就是时势!
张师爷果然善谈,说着,张师爷又喝口茶,把茶碗往桌子上一墩,咂咂嘴说,听说你府上的两位公子都回来了,可否引见一下?乔老爷子暗自庆幸,两位公子知道要出事,提前走了。本来是要接一家人都离开这里,乔老爷子舍不得走,才遭此横祸。乔老爷子说,不巧的很,俩犬子有公干,都回县上了。张师爷冷笑着,挺起身子说,哦——那巧的很呢,是害怕了吧?要不是你公子,哪会有红枪会呢。
乔老爷子无奈地摆摆手说,扯远啦。说吧,你们撤走是啥条件?乔老爷子盯着张师爷的嘴巴,静静地等待着。张师爷咳嗽一下,眼下垂着的两个肉泡不由地颤抖起来,他清清喉咙,伸出三个手指头说,只有三个条件:一是送我们二十杆枪;二是送我们三千块现大洋;三是……张师爷打住不说了。乔老爷子看了一眼张师爷说,三是啥?张师爷有些难为情,咳嗽一声,挑着词说,是这,不说送了……是娶一个俊俏女人给我们头领做压寨夫人。
客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乔老爷子面露难色,腮帮子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低头不语。张师爷砸吧着嘴说,不答应就继续围困。乔老爷子咬咬牙,自顾自地说,罢了罢了,是富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和张师爷讨价还价,一是可以把上次在大庙门口缴获土匪的枪如数归还,再送二十杆快抢;二是女人万万给不得。三是作为补偿,可以把送三千块大洋提高到送五千块大洋。最终张师爷让一步,答应了乔老爷子的条件。
现在人们对现大洋也许没啥印象,其实现大洋就是银元,每块银元重26克,五千块银元就是130000克,重260斤。那天,管家乔玄喜招呼着,让乔扁豆和狗尾巴把两麻袋银元抬到了张师爷面前,张师爷解开麻袋口,捧起一把银元,慢慢松开手,银元从他手里哗啦啦地落下,就像流水一样响个不停。张师爷拿起一块银元问乔老爷子,不会是铅芯裹了银皮的假银元吧?说着,张师爷把银元在嘴里狠咬一口,接着用力摔在地上,银元带着悦耳的响声滴溜溜地在地上翻滚起来,然后完好无损地躺下。张师爷这才咧嘴一笑说,嘿——真的!……今天我算开眼啦,老爷子,你可真有钱呢!
张师爷清点完银元,就自己动手扎紧麻袋口,一挥手,狗尾巴和乔扁豆就各抬着麻袋一头,扔到了马车上。乔扁豆赶车,张师爷坐上装有两麻袋大洋的马车,对乔老爷子一抱拳说,得罪了,就此别过。就在这时,乔老太太突然从屋里撵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把腋下的纽扣上系着一块白布手帕揪下来抹眼泪,没走几步就坐在了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哭嚎,哭了一会就没音了,她昏死过去了。
就此,豁达村和土匪和解,成了远近闻名有能力防匪的村庄,再也没受到土匪的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