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黄埔军校

乔欣走后，张毅生去上海报考金融大学。俞希和乔勇不能和富家子张毅生攀比，好在秦先生推荐他俩读黄埔军校，说是不用付学费、书费、伙食费，这可以解决家里经济困难。只是报考黄埔军校要去广州，他俩算了一下，需要不少路费，有些犹豫。那段时间，他俩经常往邮局跑，翻看报刊上登载的招生广告，看有没有离家近的不用付学费的师范学校招生。一日，他俩在报上看到《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武汉分校招生简章》（那时黄埔军校已改名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但人们还是惯称黄埔军校），于是就坐火车去武昌报考。

到了汉口下车，一打听，下车早了，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在武昌两湖书院。俩人在街头徘徊，乔勇突然想起来说，乔欣家开的大生糖业公司好像就在汉口，听说离火车站不远。俩人一打听，这个大生糖业公司赫赫有名，按路人指点，俩人背着行李卷儿走那像条游蛇似的小街，小街两边错落不齐的房屋之间铺着青石板路面。这时已到盛夏，街坊们为了歇凉，把凉床竹椅门板都搬到外面，还在青石板上洒水，企图扑灭地上的暑气。走出小街道，眼前亮堂起来，是一条黄土路面的大路，可以望见远处那凌空高耸的黄鹤楼，大路斜对面是个庭院，一片树林里遮掩着一座古色古香的雕花楼。走到雕花楼一看，门口站着一个手脚又粗又大，屁股上吊根黑红棍的门卫，门卫听见有人走来，一转身，乔勇意想不到，大叫起来，乔扁豆！

乔扁豆也大吃一惊，大张着嘴巴，半天才缓过神来说，我的天，那阵风把你俩吹来了？乔勇就把他和俞希来报考黄埔军校的事说了一遍，乔扁豆羡慕得不得了，乔扁豆说，军校我知道，就是做官的学校。那个韩旅就是什么保定军校毕业的，官可不小。说着，乔扁豆就领乔勇和俞希去见管家乔玄喜，上楼梯的时候乔扁豆说，我来武汉也识了些字，主要是收发信件。我是生不逢时，生晚些，我也和你俩一样，考穿黄马褂的黄埔军校，骑大马做将爷。

不巧，那天老板乔玄隐不在，这里所有大小事都由管家乔玄喜做主，乔勇和乔玄喜是本家，乔玄喜热情接待，听二人是去报考黄埔军校，就说，这个好办，明早我用公司车送你俩去设在武昌的商会，凡来武昌投考大学、军校的商家子弟，都住商会里，住宿不花钱，每天管三顿饭，只收两角饭钱。接着，乔玄喜惋惜地说，真想留你俩在公司干，“实业救国”也需要青年才俊啊。可惜，庙小留不住。

第二天，乔玄喜就给乔勇和俞希各封了一些大洋，派车把乔勇和乔玄送到了江对面的武昌商会。那时的武昌比较荒凉，只有重要的繁华街道是柏油路，其它多是碎石子路。在去商会的路上，街道两旁站了许多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一个个好奇地伸着脖子朝街上看。原来街上出现一群头剪短发，身着军装，腰扎皮带，打着绑腿的女兵，英姿飒爽地列队行进。她们就是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的女学员。当时，长期封建积习的影响，少女一般不抛头露面，离家上学少见，入伍当兵和男兵一样跌爬滚打、刺刀见红更是开启社会风气的创举，恽代英赞扬她们是“中国妇女解放的先锋和榜样”。

在武昌商会安顿好住处，次日，乔俞和乔勇就赶往位于武昌文昌门、平湖门之间的两湖书院旧址——黄埔军校武汉分校。一条宽阔新铺的黑沥青路直达两湖书院门前，书院坐北朝南，牌坊式门楼为砖、瓦、石、木的传统建筑构造，门楼重檐歇山式卷棚屋顶，一正脊左右俩旁脊。中间正脊呈凸起状，灰瓦覆顶，两端有飞檐翘角，左右旁脊略低和正脊相连。在正脊上竖一旗杆，上面悬挂青天白日满地红旗。门楣上阳刻着“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武汉分校”牌匾。校门口两旁各一个木制四角门亭，门亭前笔直地站着持枪哨兵。

学校门口已集聚了不少各地学子，学校门边摆了一张桌子，桌前坐着一个穿黄粗呢军服的教员。教员黑瘦面皮，嘴唇上留着胡须，中等个头，上下打量俞希和乔勇，把省立九中的毕业证还给俩人说，不考大学考军校？家里同意不同意呢？俞希如实回答，上军校吃饭不要钱，只要不花钱，家里就同意。军人很满意地咧嘴笑开说，好，很诚实。古代有个穷书生怕同学看不起他，就叫木匠雕刻了一只木鸡腿，每天吃饭的时候放在碗里装阔。乔勇接口说，有一天邻居家的鸡被人偷了，大家都说穷书生天天吃鸡腿，一定是他偷了鸡！教员哈哈大笑起来说，到底是省立中学的学生啊，功课扎实！好，去报名吧，进门右拐第一个房间。

报上名，俞希和乔勇回商会住下，又闭门复习，熟背《投考指南》。到考试那天，来自全国两千多名青年才俊，把武昌城闹得热气腾腾，到处都可看到考生指点江山、豪气冲天的身影。那时，只有高中毕业才能报考黄埔军校，不过也有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合适工作也来报考。考场分设数个，俞希和乔勇分在一个考场的一个教室里，试卷一发下来，俩人功课扎实，看了一遍数学试卷，高中题占一大半，也有小部分初中题，有些题俞希和乔勇在省立九中时就做过。

考卷题不算多，俞希和乔勇答题都很顺利，几乎没有遇到磕磕绊绊的难题，三下两下答了题，还没人交卷。俞希也答完了，本想再检查一遍，他看乔勇第一个交卷，就想起当年参加县立高等小学堂的报考情景，也跟着交了卷。

那一期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招正取生200名，备取生200名，备取生入学后要补文化课，延期半年毕业。正取生平均十人录取一人。考完后，俞希和乔勇哪也不敢去，生怕错过邮差送信，每天就坐在商会门口一边看书一边等邮差。好像有预感，一直心神不定，总抬头看有没有邮差要找他们。当时，报考黄埔军校是武昌城里的大事，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商会的人也议论，把眼光都齐刷刷地投向报考黄埔军校的俞希和乔勇。那年月，最令老百姓羡慕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做官？谁要是考上了黄埔军校，要不了多少年就是团长，给个县长也不换。

考完两天后，邮差骑自行车来到商会门口，“叮铃铃”打着铃铛说，取信取信，一个俞希一个乔勇，看好喽……录取通知书来啦！俞希和乔勇拆开录取通知书一看，都是考上了正取生。俞希和乔勇一商量，赶紧借用商会的电话，把录取喜讯打给江对面的大生糖业公司。乔勇要电话，俞希站一旁听，接线生要通电话，是乔玄喜接的电话，他说，你俩呀，录取是意料之中的事，以后就是国之栋梁啦。同时还说乔欣来信了，还问你俩呢。俞希靠近话筒说，她咋样，到了没？听说客轮要在海上走几个月。乔玄喜哈哈笑说，到了到了，在俄亥俄大学读书呢。